呼的小羊駝忽然安靜了,整間客房都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幽硯盯著床下那縮成一團的小羊駝看了許久,最後一個沒忍住,抓起旁側的軟枕向她扔了過去。
亦秋忽被砸中,嚇得渾身一顫,還以為自己要挨打了,誠惶誠恐睜開雙眼,這才發現滾落身旁的隻是一個軟枕。
她望著那個軟枕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伸出前腿,將其刨到了自己身前。
就在這時,一床薄被從上頭落了下來。
亦秋眼前瞬間漆黑一片,呆愣了好半天,才從被子底下鑽了出來。
窗門緊閉,屋內無光。
亦秋下意識抬眼望向幽硯,隻見其側身躺在牆邊,不蓋薄被,以手為枕,似是已經閉上了雙眼。
“這反派,怎麼一會兒凶一會兒好的……”
“踹我的那一腳,現在還疼呢,不要以為把被子和枕頭讓給我,我就會原諒你啊。”
“我很記仇的,特彆記仇的!”
亦秋瞪著小眼睛在心底犯了會兒嘀咕,最後到底還是將這薄被稍微整理了一下,而後趴於上方,抱著軟枕閉目睡去。
來人間的第一個晚上,亦秋一夜無夢,睡得十分安穩。
夢醒之時,她微微睜開一條眼縫,隱約瞧見幽硯走至窗邊,將那扇緊閉的窗輕輕推開。
窗外第一縷晨光趁隙溜了進來,柔和地灑在那一襲白衣之上,襯得那個不施粉黛亦是清豔脫俗的女子恍若謫仙。
亦秋下意識眯起雙眼,借著那抹晨光,細細欣賞著已然坐回桌邊飲粥的幽硯。
真美啊,就像畫兒一樣。
然而“畫兒”淡淡掃了她一眼,以命令的口%e5%90%bb,悠悠說道:“少賴床,醒了就吃飯,吃完還要上路。”
好好的美人,偏就長了張凶巴巴的嘴,一開口就毀氣氛!
亦秋抬起脖子晃了晃腦袋,於意識清醒後站起身子,晃晃悠悠走到了幽硯身側,將腦袋擱在桌邊,對著盤中的肉包子吧唧了一下嘴。
幽硯拿起包子,撕下一塊送到亦秋嘴邊,淡淡說道:“好好走路。”
亦秋不自覺低“哼”了一聲,在吞咽下第一口包子皮後,語氣委屈道:“我腰疼。”說罷,幽怨地看了幽硯一眼,補充道,“主人昨天踢了我一腳。”
“哦?”幽硯低眉笑了笑,“差點忘了。”
亦秋下意識咬了咬牙,剛想說點什麼,第二口包子便已送到嘴邊,堵住了她的話語。
幽硯見她在那不開心地咀嚼了半天,不禁問道:“昨夜我未用力,真有那麼疼?”
“有,真的很疼。”亦秋小聲嘟囔。
“嬌氣。”幽硯又往亦秋嘴裡塞了一口包子。
亦秋本想反駁,可這一口沾著肉香,終於不似前麵兩口那麼無味,剛吃進嘴裡,便讓她心情好了些許。
“喝粥。”幽硯舀了一小勺粥,遞至亦秋麵前。
亦秋歪了歪腦袋,似是呆愣了片刻,而後又忙將粥勺含入口中。
今日的大反派,喂飯喂得好貼心啊,怕不是虐待小動物後良心受到了自我譴責?
幽硯望著眼前這毛茸茸的小家夥一口又一口的吃著,嘴角不由得上揚些許,一時間是喂兩口包子,便送一口熱粥,將其伺候得分外周到。
末了,她為亦秋擦了擦嘴,又起身去淨了淨手,這才走至門邊,回身喚道:“走吧,嬌氣鬼。”
嬌氣鬼?!
亦秋咬了咬牙,氣呼呼地追在了幽硯身後,剛想開口爭辯,便發現自己又隻能“嗯嗯”亂叫了。
幽硯聽她叫得厲害,不禁回頭對她淺淺一笑:“這是偽裝,委屈一下。”
小羊駝不由得一連深呼吸了好幾下。
行吧行吧,在人類麵前,一隻小動物是不該口出人言的。
不過幽硯這次還算良心,真雇了輛馬車,讓她這四條細瘦的小腿兒得到了解放。
古時人間風景好,這一路山清水秀,也算讓人心曠神怡。
馬車雖跑不過飛鳥,但從出發到陌水,走走歇歇,也就耗了六七日。
據小說所寫,陌水城南百裡外,有一座無名山,無名山上有“仙人”,創下一個仙麓門。
仙麓門曆經幾代傳承,門中人才輩出,更不乏德高望重的前輩修者,也不知何時,便成為了人界四大修仙宗門之首。
可這修仙門派,可不是常人想進便進,想出便出的。
幽硯剛到陌水,便尋了一家生意不錯的茶樓,打聽起了仙麓門。
被問到的客人見眼前女子生得貌美,自然也願多說道一些,聊起天來,那叫是一個熱情。
“仙麓門?那可是仙人住的地方,尋常人可找不到。”
“不是說,就在城南百裡外的無名山上嗎?”
“城南百裡外,那一片連綿山脈全叫‘無名’,砍柴的、捕獵的、采藥的,誰都往那兒去,可又有幾個見過山上的仙門?一個都沒有!”那男子說著,擺了擺手,笑道,“我們陌水啊,時常有小仙人下山換糧或除妖,可誰都沒見過仙麓門到底什麼樣。仙人呐,必然有仙術,將仙麓門藏起來了。”
“小仙人通常何時下山?”
“這不好說,有妖作祟,仙人便會來。要是一直太平,那就隻能等仙人們缺點什麼東西了,再下山以物易物了。”
幽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麵前之人道了聲謝。
男子見沒了話題,又連忙問道:“姑娘要找仙麓門?莫非是修仙中人?”
幽硯笑道:“小女子略懂些術法,這才慕名而來,想要一窺仙門玄妙。”
“難怪!”男子瞬間吹捧了起來,“原來是仙道中人,我見姑娘仙姿綽約,就知姑娘絕非凡俗之人。”
她真見不得這女魔頭對人這般謙遜有禮的模樣。
分明是個蛇蠍女,偏要扮作小白蓮。
小女子,還自稱小女子呢,一根手指頭就能戳死十頭牛的小女子嗎?
我真是求求你彆裝了!
“嗯!”亦秋不滿地叫喚了兩聲。
親愛的魔尊大人,打聽得差不多了就走吧,快憋死羊駝了!
幽硯笑而不語,低眉飲了一口茶,本想起身告辭,怎料那人忽又挑起了彆的話題,這談話便又繼續了下去。
亦秋趴在一旁等了許久,早已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此時此刻,眼裡已滿滿都是嫌棄。
慘遭“禁言”的小羊駝在一旁本就憋得難受,此刻見幽硯問完了話,那男子還擱那沒話找話說,心頭火瞬間躁了起來。
她上前咬了咬幽硯的衣袖,眼裡滿是不耐,卻是全然沒被搭理。
好你個大反派,寧願和路人甲乙丙丁聊天都不搭理我,看我不給你蓄力個滿的,讓你裝!
小羊駝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小嘴如咀嚼般嚅動起來,脖子更是向後仰了幾分。
就在她準備吐幽硯一臉之時,幽硯向她投來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那是威脅的眼神!
小羊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可痰在嘴裡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畢竟總不能再咽回去。
短暫猶豫後,她朝旁側偏了個頭。
“姑娘,你家這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那人關心的話語剛落,便見無數“晶瑩”自那“羊”嘴裡噴灑而出,劈頭蓋臉向他飛射而去。
下一秒,一聲粗鄙之語,響徹整間茶樓。
與此同時,隨著耳側一聲輕笑,係統也響起了一句提示。
【幽硯好感度+50】_思_兔_網_
第16章
這突如其來的好感度,加得亦秋大腦宕機了好幾秒,回神之時,才發現那被吐之人正咬牙切齒地瞪著自己。
此人一身富家公子爺的打扮,好聽的話是一套又一套,一看就是風月場的老手。
隻是這位老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唾沫洗臉的一天。
而且這唾沫,非人所吐,儘數來自一隻小畜生。
更慘的是,今日亦秋滿腹怨氣,口水蓄得多且久,噴出之時呈淡綠色,又酸又臭。彆說旁人沒見過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種東西是從她嘴裡噴出來的。
茶樓本就是人流聚集之地,眾目睽睽不說,身側還坐著一位美人,彆說是位富家公子了,就是換做常人,在這種時候被吐了一臉又綠又醜的東西,都會坐不住的。
亦秋發誓,她真不知道今天的口水味兒這麼衝。
她做人之時向來遵紀守法,從小到大都活得規規矩矩,如今不做人了,一時衝動犯了錯,被人扯著嗓子那麼一罵,便嚇得呆滯在了原地。
許是羊駝的嘴角生來便向上揚起,呆愣之時亦如麵帶微笑,而旁側坐著的羊駝主人非但不曾道歉,還不嫌事大地笑了起來,嘲諷值瞬間拉滿,將那男子氣到惱羞成怒。
原本一句道歉便可以解決的事,這下因為幽硯看戲般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了不易善了了。
可一個還要臉的男人,再怎麼生氣都不會當眾把一個柔弱又美麗的女子怎麼樣。
於是,為了找回一點麵子,他罵罵咧咧地拍桌起身,抬腿便是一腳,狠狠踹在了亦秋瘦小的身上。
此人有點功夫底子,亦秋反應不及,被踹得向後飛出數米,重重撞碎了背後的一套桌椅。
“嗚嗚!”
剛來人界那夜,亦秋曾吃了幽硯一腳,次日清晨,幽硯說自己未曾用力,那時她不信,今時今日與眼前這個男子相比,她可算是信了。
好痛,那火辣辣的疼痛之感,自右側肋骨一點點擴散全身。
自從住進這倒黴的羊駝身子裡,她還是第一次痛,眼淚瞬間失控,不爭氣地大顆大顆向下墜去,整個身子都不受控製地蜷縮了起來。
那男子一口一個“小畜生”,冠冕堂皇地說著“我今天就要替你主人好好教訓教訓你”的話語,黑著一張臉,幾步走至小羊駝的身旁,俯身拾起了一根斷裂的凳子腿。
小羊駝連逃的力氣都沒了,她死死盯著眼前之人,目光之中滿是懼怕。
這些年,總有作者愛寫“世家子弟不將牲口當命看”的橋段,以此來反襯主角心地善良,畢竟這些都是仙俠武俠小說的慣用套路。
可這種套路不是通常都用在主角身上嗎?為什麼能被她這隻跟著反派混的小羊駝撞上啊?
這有意義嗎?這能襯托反派的善良嗎?
不能,反派沒有情,反派沒有愛!
人人都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亦秋忽然覺得自己在反派心裡怕是真的連條狗都不如,否則為什麼這種沒名字的路人甲都對她動腳了,幽硯還能在一旁無動於衷?
就在這個念頭於亦秋腦中而過的那一瞬,幽硯忽而揮出長鞭,將那男子手中快要抽到她身上的斷木鞭飛。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亦秋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鮮血濺了一身。
那個男人的腿斷了,斷肢被扔在了他自己的懷中,短暫驚詫後,疼痛遲緩而來,扭曲了那人的麵容。
可幽硯並沒有打算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