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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瑤光來 伊人睽睽 4221 字 6個月前

很開心。

半年來,小玉樓的師徒幾人戰戰兢兢怕魔教惹事,師父時不時發瘋喊著要下山收徒,被徒兒們綁住不許走;金使和秦霜河不停吵嘴,互相嫌棄,然金使是上峰,秦霜河還得聽他令;秦姑娘氣得想跟教主告彆下山,可惜她的小兒子開始學說話後,緊緊抱著金使不肯走,秦霜河隻好氣衝衝地留在山上,每天和金使吵得更加厲害。其他魔教人則來來去去,跟教主彙報最新江湖情況;在關中肆意折騰。同時,今年入了冬後,女瑤身體很差,早早穿上了冬衣。她一直病得反複,在山中休養時教程勿練武,程勿還穿著單薄的秋衫。

女瑤笑眯眯:“我真是老了啊。”

程勿反駁:“不是!你是一直在受傷,身體受損太嚴重,一靜下來反而出事。但是沒關係,我幫你調養身體,等明年入了春,你就會好了。”

女瑤近日常覺得精神疲憊:“那我要是好不了呢?”

程勿沉默一下,傾身抱她:“那我一直照顧你,一直保護你。”

在小玉樓的“聽風崖”上日日練武,聽風崖下江水拍浪,江濤日日撞上岩石山壁。向下看去,墨水沾上雲煙,一行白鶴從水間泅翅飛出。“聽風崖”幾乎是女瑤和程勿的特屬練武場所,自他二人來此地後,其他人為了表示絕不偷學武功,竟再沒人過來了。習武習累了的時候,程勿就和女瑤坐在崖邊,兩腳懸空,並肩看日升日降,潮漲潮落,江濤滾滾。

這是認識女瑤後最輕鬆的半年時光。

程勿時而央求女瑤說些故事,想跟女瑤多說說話。女瑤被纏得煩了,打他一掌後會滿足他。女瑤卻也似笑非笑地問他:“真的不想接我的斬教?魔教教主,多大威風,你一點都不心動?”

程勿搖頭:“我不喜歡你們打來打去、鬥來鬥去的事。四大門派沒那麼好,你們魔門也沒那麼乾淨。你嘴裡說得再好聽,然恃強淩弱,其實你們本質都是一樣的。其實……雖然我討厭雁北程家,但是程家比起你們,是最乾淨了的。你們誰需要程家,程家人會出山震懾你們;你們不需要時,程家就隱姓埋名,歸隱山林,不參與你們打打殺殺的事務。”

他摟著女瑤:“姊姊,你到底要什麼啊?你得到後,能夠跟我歸隱山林,過我們自己的日子麼?江湖上什麼謝微,什麼蔣聲,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啊?”

女瑤沉默。

在一時間,肩膀被程勿靠著,少年身上暖暖的溫度湧向她,她冰涼的手被他抓在手中,她心中是有動搖的。坐在風口崖頭,看著落日垂垂,身邊是程勿,女瑤心中動搖——覺得這般的日子真是快活,覺得每天和程勿這樣看看山玩玩水也不錯。

但她很快推翻那些念頭。

她不隻是女瑤,她還是整個魔門的領袖。她被師父領進斬教的第一天,她就視魔門為自己的所有物了。女瑤低聲:“我要魔門不再是魔門,是被朝廷所承認的存在。我要斬教獲得今日四大門派所受的待遇,我要四大門派跟我俯首稱臣。我要天下人人都怕我,我要整個江湖都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小勿,若是整個江湖都是我的,到了那一日,我為魔門選好了新領袖,才願意跟你歸隱山林。”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幾乎是很遙遠的一件事。

程勿卻已經心中驚喜,很滿足了。他握住女瑤的手,小指與她相勾,要她跟自己發誓:“好,那你答應我,魔門一旦統領整個大魏武林,一旦有了新領袖,你就跟我走。”

夕陽下,女瑤笑著伸出手,與他手指相抵。

紅日落入江下,融融漿焰似被吞沒,整片江河波光粼粼,坐在崖上的少年和姑娘額對著額,許下鄭重承諾。這個承諾,幾乎是女瑤已經承認程勿可以在她身邊,離她明確表示“我喜歡你”還有段距離,但程勿想到自己寫了一冬天還沒寫完的情書,重新變得信心滿滿——

女瑤都答應她歸隱山林的時候會和他一起,那離他們睡一個屋,蓋上被子純聊天的日子,還遠麼?

少年哇,真是搞錯了前後順序。

開心之餘,程勿靠著女瑤的肩,又磨她:“那是不是你辦完壞事後就會回落雁山啊?你的壞事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完?我會跟你一起回落雁山吧?你在落雁山上,我還是可以每天都見到你吧?關外好玩麼,有好聽的小曲麼姊姊?我要學你們那裡的習俗!”

女瑤在他額上彈了一下,罵:“什麼叫做壞事?我堂堂正正地跟正道撕好麼?他們不得罪我,我怎麼會找事?他們不攻我落雁山,我怎麼會閒的沒事非要去他們的門派各走一遭?可惜我武功還沒那麼好……我遲早要把四大門派闖個遍,讓他們罵我罵得更凶!”

女瑤再想:“落雁山挺好的,除了冬日冷些,風大些,景致荒涼些,和關內也沒太大區彆。不過你們雁北常年下雪,你該不怕冷才是。至於好聽的小曲……我從小習武,可沒時間去學什麼好聽的小曲。我師父倒是經常哼一個,你也聽過,她哼的多了,我也會了。”

程勿感興趣了:“什麼什麼?你唱一遍。”

女瑤掀眼皮想了半天,才想起些隻言片語,哼給程勿聽:

“若是乘風,若是采月。

若是你聞,若是我去。

若是不誤,若是已故。”

程勿一怔,道:“聽著不像是關外的。”

女瑤:“是關外的。傳得很久了,傳說是一個書生追一個牧羊女追去了塞外,就留了下來。書生寫了這首小曲,日日在帳外唱給牧羊女聽,曲名就叫《若是》。據說感動了牧羊女的父母,書生唱了一冬天,到春天的時候,牧羊女的父母就趕著羊,把女兒嫁給書生了。我們那邊追姑娘都這麼唱。”

女瑤托著腮幫笑了一下:“蔣沂南也唱給我師父聽過。”

程勿立刻問:“你們那裡的求愛歌麼?你也被人唱過?”

女瑤當即:“怎麼可能?我一個魔教教主,誰敢跟我求愛?我不需要人求愛,我要他們都臣服我就可以了。”她拍拍程勿的肩,“小勿啊,不要總想些有的沒的。你的話本裡總說正道少俠和魔教教主在一起,但是魔教教主那般強大,不如她的男人,被她踩在腳下;和她一般厲害的男人,通常和她是生死仇敵。話本裡亂寫的,魔教教主不會對一個不如她的男人心動的。”

程勿仰頭:“你在暗示我要超越你,比你厲害麼?暗示我一定要有江湖地位,才配得上你麼?”

火紅光華,天地情潮如織。少年麵容鍍上濛濛金紅色,眼睛幽靜而清澈,眉目間的輪廓溫潤清和,如玉如琢。不知不覺間,他又長高了很多,肩膀寬了很多,腰腿有力量了很多。少俠爾雅明秀,無知銳氣越來越少。當他看著她時,不再是一派迷惑不解,而是那種探尋的,追逐的,渴望的……

程勿含笑:“我唱一冬天,春天的時候你會嫁我麼?”

女瑤麵慢慢紅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熱,忽然覺得不自在。那句“小破孩整天瞎想些什麼”,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女瑤掩飾般地躲開他眼神,跳了起來,捂著臉笑:“我是在督促你好好練武,休息夠了,就不要再偷懶了!”

程勿看她起來,她的袍袖拂過他的麵孔,芳香滿懷。他麵紅無比,跟著她站起來,想再和她辯解。而這時,不識趣的金使咳嗽了一聲,遠遠地站在山坡偏下的方向,提醒了女瑤他的存在:“教主,燕王來信了。聖女也又來信了!”

女瑤挑眉,想起了還在辛苦養小孩的白落櫻,頓時忍俊不禁——白落櫻無意搶了燕王的小孩,燕王本來大急大怒,然一聽說是斬教聖女搶走的,燕王就冷靜了下來。燕王突然覺得他的小世子剛出生沒多久,跟著他很危險,還不如讓斬教幫他養兩天孩子。燕王這麼一個決定,苦了白落櫻。

白落櫻原本想來小玉樓和女瑤彙合,被燕王和女瑤雙雙命令,不得不抱著一個小孩兒,留在了那裡。

已經半年過去了。燕王再次來信,說明他終於騰出功夫,要解決一下這些事了。

女瑤“嗯”一聲後,用眼神示意程勿留在“聽風崖”練武,她就跟金使走了。女瑤垂著眼若有所思,還沒看到信,但她已經猜測那邊恐怕要偏向她了。她做了這麼多動作,燕王終於下定決心了麼?她……身後突然傳來程勿一聲喊:“小腰!”

女瑤訝了一下,回頭。

金光如逐,紅色暗下,天邊雲霞交織,江河淘浪滾如天際而來。少年郎立在崖口,黑發青衣,袍袖如鶴飛揚,拖著他清瘦卻傲立的身影。身後的白鶴衝天飛起,程勿目光清亮如雨,星墜雨中。他開口唱了小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若是乘風,若是采月。

若是你聞,若是我去。

若是不誤,若是已故。”

女瑤目中波光瀲灩,癡癡看程勿。看他開口唱曲,看他目光灼熱地看他。天地間隻立了他一個人,他言笑晏晏,風采卓佳,如美玉立於瓦礫中。遍地瓦礫,隻有他一個人最奪人眼球。

女瑤怔怔地看著他,風吹亂她的衣發。她心臟在一刻間跳躍急促,要跳出喉嚨,要飛離她,要不遺餘力地撲向他。她麵頰滾燙,眼睛燦亮,她一目不眨地看向他。姑娘腰背挺直,靜靜地聽他唱那個小曲。

——我唱一冬天,春天的時候你會嫁我麼?

身邊金使心情複雜道:“《若是》啊。他跟你求愛啊,教主。”

女瑤忽然彎眸,對程勿笑了一下。她轉過身,不再留戀,跟著金使下山崖。但她心中已經記住了這一刻——她還是第一次被人求愛呢。

小勿、小勿……你先唱一冬天再說吧!

待女瑤走了,程勿再自己品味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重新開始練武。他心中輕快,想小腰想個不停,手中的招式隨他心意動,也變得輕盈許多。往日總讓他覺得很辛苦很煩躁的習武,今日竟格外自然……突得,蹬蹬蹬,又有腳步上山。

程勿回頭,看到秦霜河一臉凝重。秦霜河左看右看:“教主呢?”

程勿客氣疏離道:“她有事先走了,秦姑娘有事找她麼?我可以代為轉告。很重要麼?”

秦霜河遲疑了一下,想到這是程勿,程勿和教主關係那麼好,告訴程勿也無妨。秦霜河猶豫道:“其實我也不知這算是大事小事……小玉樓的地理,好像暴露了。”

程勿目中當即變得犀利,冷冷看向秦霜河。

他冰霜一般的眼神,氣壓一開,竟將秦霜河壓得後退了兩步。秦霜河驚異無比地後退,運氣後才停下步子,沒想到程勿現在武功已經到了能夠短暫壓她一刻的地步。秦霜河麵色古怪道:“……但我覺得似乎暴露也沒關係。因為找上來的人,是真陽派的謝長老謝微。”

“謝微說有事尋教主,跟教主敘敘舊之類的。”

敘舊?

程勿身形一動:“小腰現在很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