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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瑤光來 伊人睽睽 4221 字 6個月前

強忍,才不痛叫出來。秦霜河罵了一通,氣火攻心,懷孕的她生不得氣,立即又開始小腹陣痛,身邊兩個副手連忙關心她情況。

程勿跪坐在山巔,怔怔然看著寨中大火燃燒的樣子。他與這些人很陌生,他們在罵罵咧咧時,他一聲未吭。程勿眼睛漆黑,幽靜無比。待身後呼痛慘叫聲弱了些,程勿才開口:“怎麼辦?”

秦霜河等人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少俠還跟他們說話。想到方才寨中少俠疾呼“小腰”的樣子,幾人臉色變得奇怪,想這教主女瑤的愛寵,莫非還和教主身邊的大人牽扯不清?這關係是否太複雜了?不想這些,秦霜河捂著小腹,勉強給出了建議:“大家都受了傷,一時半會兒起不來。小腰姑娘自是要營救,但我等也需休息。待我跟聖女大人傳訊後,招得人馬再去救人。”

秦霜河說的慢,她神色古怪。她口上這般說,但她心中想……也許,等救到人的時候,就到了名器大會了。

在此之前,聖女大人必然要他們集合,不願他們私自行動,浪費人力。

那小腰姑娘,也許,也許得……

程勿輕聲:“好。”

他站了起來,向著寨子方向看幾眼,直接運用輕鬆從山巔處向下縱。他身如大鶴,躍下山頭,縹緲之形踩在山間從上到下的濃密綠蔭上,翩若驚鴻。秦霜河縱前,卻沒抓住他的衣袖。

秦霜河:“程勿!你乾什麼!”

身已在半空中的少俠回頭,望著山巔上跪著的、虛弱的一眾人。他說:“我沒受傷。”

秦霜河看著他滲出衣袍的血:“……”

程勿說:“你們慢慢養傷吧,我去救小腰妹妹。”

秦霜河大氣:“程勿!混賬你回來!程勿……”

少年身形掠入了綠海中,他那種倔強的、不回頭的氣勢,讓人生氣。秦霜河想追出去,苦於自己腹痛、手下也受傷,隻能站在山頭大罵。程勿不在意,他選擇一個橫衝直撞的奔行方式,直衝著那寨子。他隻能選這種直線型路線,因他若迂回些,以他的體質,他在山中必會迷路,會耽誤他救人。在寒夜中奔走穿行,耳邊颯颯風聲追逐,程勿腦海裡無數次回蕩她轉頭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說:彆管我,走。

程勿心中咬牙:不!

小腰妹妹的肩胛骨被鐵鏈穿傷了,她動不了。她落入彆人手裡,會被折磨。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就算是魔門出身,可她也是個小姑娘。彆人都沒事,她也不應該有事……寨子的人又不是她親人,為什麼她要多管閒事……

程勿疾奔中,眼中又開始潮紅。他心中委屈而不甘,並充滿了說不出的憤怒。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她是魔門弟子!為什麼被抓的是她!

他行走如風,體內內力運行至最快,女瑤教他的輕功口訣,便是在這樣一次次的險境中,被迫熟練並水平提升。想是幾個月前,程勿剛逃出家的時候,他若是有這功法,就不會被斬教抓住,落入女瑤手中。他沒有落入女瑤手中,就不會認識小腰妹妹……

淚水在眼眶中凝起,眼前忽然一團黑冒出。疑是敵方,程勿猛得止步,旋身跳躍,踩在樹杈上,向下望去。這一望之下,程勿微怔。他擦了下眼中的水漬,疑問滿滿:“是你們!”

在叢林中突然冒出來的師徒四人,小老頭嘿嘿討好地對踩在頭頂樹枝上的程勿喊“乖徒兒”,他的三個徒弟,一女二男,非常無奈地跟著師父。

風拂樹動,身形被斑駁光影拉長。立在高處樹枝上,程勿長身玉立,衣袍微揚。他目光淩厲地看著他們:“你們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著我?”程勿周身內力運起,屏息凝神:這幾個人突然冒出來!能跟得上他的輕功,小腰妹妹還說他學的輕功是斬教上等功法……這幾人怎麼會跟得上!江湖上隨便一個人都這麼厲害麼?

這幾個攔路師徒中的唯一女弟子身材高挑,已是青年妙齡,卻還和自己不靠譜的師門混在一起。女弟子沒好氣地說:“我師父要幫你,我們當然要跟來啊。萬一我師父稀裡糊塗地被你們騙了呢?”

那個氣勢在她壓製下有些弱的男弟子謹慎道:“我們看到了,寨子裡起火了,那些人撤走了……你是要去找他們。”

程勿不說話。少俠不開口的時候,眉目清冽而無情,很有些疏離不留情麵的意思。男弟子更加緊張,他小心看了看周圍環境:“我師父要幫你,我們隻能聽話……但是滄浪派討好的是羅象門,我們也算羅象門之下的附屬小門派。我們不敢跟羅象門對上……所以幫你可以,但是你要保證,我們不露臉。我們被認出就糟糕了……”

程勿將信將疑:“你們為什麼要幫我?是不是又是什麼陰謀?”

小老頭喊:“乖徒兒,乖徒兒……”

程勿額上青筋跳起。

他吼道:“我不是!”

程少俠身心疲憊,這兩天,他滴水未沾,傷勢未緩,還總在打鬥。身體磨難至此,他硬撐著沒倒下,但精神上的折磨也不少——例如從昨天到今天,程少俠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不是”。

他既不是女瑤的愛寵!

也不是一個莫名其妙老頭的徒弟!

小老頭笑眯眯:“以後會是的,乖徒兒……”

胖子徒弟乖覺道:“啊,這次是真的要收徒弟啊?那我要有師弟了?師弟你……呃!”

程勿目光如電,冷冷看他,嚇得他一下子閉了嘴:“……”

這個小弟弟,脾氣也太凶了。

……

一日後,程勿還被這幾個人墜著。實在是這師徒四人看著不靠譜,但武功都比他強,他甩都甩不掉。罵也罵了,凶也凶了,小老頭還狗皮膏藥一樣追著他。小老頭不停問:“是不是救了你的小情兒,你就做我徒弟了?”

懶得說“我沒有小情兒”。

程少俠繃著臉,覺得自己特彆倒黴——啊啊啊為什麼狗皮膏藥都比他武功好!他都甩不掉!

但起碼,這師徒四人整日東走西逛,對附近地勢很熟悉,對江湖中各大門派情況如數家珍。用他們的話說,便是如他們這般小門小戶,行走江湖,一定要和地頭蛇打好關係。通過這幾個師徒,程勿確定了滄浪派那些人捉了他的小腰妹妹後,也怕斬教報複,他們直接走了水路。

水路數十裡,直入羅象門地段,可躲過斬教的追蹤。

若要救人,隻能在他們出曲沃之前。一旦入了羅象門地段,那裡遍是名門正道,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救出一個魔教妖女了。

一行人在岸邊,程勿繃著臉給他們四個發繩子、錘子、鐵鏈等工具。他說:“反正我要救人,反正我和你們不認識。你們躲得遠遠的,被人發現了,我這麼弱,我也幫不了你們。”

小老頭瑟瑟發抖:“我不會水……”

程勿立刻收了遞給他的繩子:“太好了,那我們分開……”繩子一下子被小老頭搶走,小老頭扔給自己的徒弟,豪情萬丈,“我徒弟們會水!”

三個徒弟一起抽了抽嘴角。

將要下水時,那個緊張兮兮的男弟子再次來跟程勿確保行程:“我們隻在水下行動,不會出水哦。要是滄浪派發現了你,你跟他們打,我們不會出麵的!我們好歹也是正派人物,幫你救魔教妖女的事,可千萬不能被名門正道知道了。小兄弟你要是被抓了,千萬彆出賣我們啊!”

女弟子在一旁凶悍道:“要是敢出賣我們,我們千裡追殺你!”§思§兔§在§線§閱§讀§

程少俠也不說話,也不保證。他低著頭專心折自己的衣袖褲腳,將鐵鏈背到身上。他手微微發抖,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仍然有些害怕。他提醒自己,滄浪派他們據說水性不差,不會死的……我隻是要救人,我沒要殺他們,我不會殺他們。他們可以逃的……我給他們時間逃……

程勿深吸口氣,耳邊女弟子還在喋喋不休說話,突見“噗通”一下,程少俠直接跳下了水。濺起水花很小,程勿沒有浮出水麵,一道細長線條一晃,水勢向外流去。

女弟子:“……”

她沉著臉問自己那個脾氣柔弱的師兄:“這小孩子怎麼回事?我威脅他他都不帶回應的?長一張文秀臉,脾氣一點都不文秀!”

青年師兄無奈道:“彆說了,都怪師父非要求著人家當徒弟……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武學天賦好的人,脾氣都大吧。”

說著,他也跳下了水。胖子一見,趕緊跟著跳下水。女弟子被自己師父在岸邊看著,隻能捏捏鼻子也下水了。

小老頭蹲在岸邊:“徒弟們,把你們師弟給我拐回來!為師和他有緣啊,為師要收徒……”

說著說著,小老頭眼神開始混沌,他嘴張大,下一句話卻忘了。他怔住,有些忘了自己在這裡做什麼。在岸邊蹲半天,他晃悠悠站起,轉身往身後小徑走去。小老頭走得搖晃,口裡嘀咕自語:“收徒……對我要收徒……我要把一身武學傳出去……徒兒、徒兒……你在哪裡哇徒兒!”

……

“沒有把那寨子裡的人一網打儘,真是白費功夫了!想向羅象門投好,怎麼就那麼難啊?”

“彆說了。其實也不是沒有收獲啊,就這個女的……一個人殺傷力頂幾十呢。把她抓到,獻給蔣師兄,也能交差了!”

曲沃沃水三千,順水向西北方向行去,可入羅象門所在地段。滄浪派在江湖上,是一個毫無名氣的小門派。小門派在江湖中存活艱難,為攀上四大門派之一的羅象門,他們不惜合全派之力,打造出堅不可摧的鐵鏈,鋌而走險,選擇捉捕漏網的斬教教徒!隻消得他們做出成績,待到羅象門,說不得可被封為羅象門的下屬門派。日後背靠羅象門,滄浪派當可狐假虎威!

女瑤清醒過來後,已經聽了這麼多情況。她在船上專有一艙,兩邊鐵鏈依然拴著她的手腳。但那不致命,身上最厲害的,還是琵琶骨被鎖。武功儘封隻是小事,琵琶骨帶來的真正折磨,是一動不能動。任何力量運行,人體都必然會過琵琶骨。在江湖上,穿琵琶骨這種陰狠招數,隻會對付罪大惡極的危險人物。

想這裡無人知道女瑤是危險人物,卻還是穿了她的琵琶骨。

女瑤奄奄一息地躺在船艙中,耳貼著船板,能聽到下方汩汩流水聲。她呼吸也不敢劇烈,鎖骨處的痛,加上她體內的隱患,兩相夾擊,讓她痛得想撞牆而死!太疼了,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時時刻刻,都在發作。

她痛得暈不過去,腦中有根筋一直繃著,情形之慘烈,乃她生平僅有。

女瑤握緊拳頭,咬著唇忍受這雙重打擊:我要將羅象門碎屍萬段!等我到了名器大會,等我……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她小口小口地吸氣,安慰自己: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跟著他們進名器大會。待我隱患爆發結束,我就能脫困了。這船裡的人,全都要死……

滄浪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