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扭臉,麵無表情地問金使:“我是又把他氣哭了麼?”
縮在角落裡把自己當雕塑的金使瑟瑟發抖:什麼叫“又”啊?
他躲在角落裡不敢說話,看女瑤這發怒的樣子,他哪裡敢承認程勿少俠想讓女瑤離開,是因為他給程少俠做了一晚上功課。他講了一晚上少俠會連累女瑤,少俠會害死女瑤。
金使:“我什麼也不知道!教主你彆看我,你看我我很緊張!”
女瑤:……真是廢物一個。
程勿人已經走了,不知跑去哪裡傷心了。砸了一地的飯菜,廚房燒的火已經滅了。女瑤在院中轉一圈,忽然也覺得心灰意冷。春日院中景致本是生機勃勃,然沒有了某個人總在身邊噓寒問暖,用關切眼神看她,對她笑對她教育,一切都太無趣了。
女瑤意興闌珊:現在的小孩子,脾氣都這麼難捉摸麼?我就是想找個人來學武,他怎麼就主意那麼大?
沒等到程勿回來,金使發著抖跟她說沒找到人時,女瑤冷笑一聲,黑著臉,負手離開了院子。金使到底把教主從程少俠那裡請了出來,可以把教主請去自己住的金屋銀窟。他心裡又害怕,又壓下害怕,覺得欣喜,覺得抱教主大腿的機會來了。
金使一路上喋喋不休:“您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去辦啊!白落櫻那小妮子一點也不靠譜,她到現在都沒跟屬下聯係,還不知道下山後去哪裡玩了。朝廷這條線,屬下一直想為您儘犬馬之功,隻求您給個機會……”
女瑤臉色陰沉,當沒聽見。
金使退而求其次:“不然屬下跟您一起殺回落雁山?弟兄們還在,打四大門派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鳩占鵲巢……”
女瑤杏眼斜乜他:說清楚,誰是鵲?
金使憋得臉紅:“我是鵲,我是鵲……教主啊,我們落雁山為什麼要白送給四大門派?那可是我們的地方,您非要斬教從明轉暗,屬下不服!要是前教主在,肯定也不同意您跟正道示弱……”
女瑤哂笑一聲,眼下的避讓,不過是因為朝廷沒有表態。朝廷是夾在四大門派和斬教之間的一條線,自古朝堂江湖,藕斷絲連,從來不是一家之言。先前斬教被打為魔教勢力,現在新朝初定,天下變動豈是一個落雁山可等價的?這是斬教崛起的最好機會……斬教在她師父、師父的師父手裡沒完成的事,她要一舉完成!
朝堂江湖,她要斬教成為江湖翹楚!
兩人走到城門口,金使還在苦口婆心跟教主剖白自己想要建功立業的心,煩得女瑤想一巴掌拍死他。城門口聚了不少人,官府小吏,還有好些個相貌端正的青年。他們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門口,把持進出城的關卡,還拿著畫像對什麼。
女瑤心裡一咯噔。
大事不妙的想法迎上心頭,她扣住金使,低下頭就拉著他轉身。
但是城門那邊,拿著畫紙認人的魔教叛變小嘍囉,陸嘉和任毅一抬頭,頓時哇哇大叫——“謝長老、謝長老!在那邊!就是那個!他就是斬教五使中的金使!他武功高強,彆讓他逃了!”
城門口的謝微神色詫異而微妙,看到了一個少女伶俐跳上牆逃走的背影:“……”
穿街過巷,雞飛狗跳,寧靜的清晨生活被打斷。繞了一個圈又一個圈,身後追兵和江湖人士絡繹不絕,且越來越多。喘氣劇烈,滿心臟話,女瑤氣得大罵:“你這個廢物!連累我!”
沒人認得她,但她的手下太好認!
這得多倒黴,才能剛在城門口露個麵,女瑤就得被正道人追得滿街亂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女瑤:一定是程少俠的倒黴運傳染給了我!
☆、第18章 第 18 章
程勿被女瑤氣得眼圈赤紅,渾身發抖,覺得自己甚沒出息。他無頭蒼蠅一樣在街巷中一通亂跑,因為氣得胃疼,連飯都吃不下。春日不見得微風徐徐,反覺寒意摧殘,萬物蕭條。程勿坐在一家攤點前,吃一個銅板買兩個的餅子。餅子硬邦邦,他就著白水吃,味同嚼蠟。
他怔怔然盯著一個方向,目光發直,眼圈紅透,那股揮之不去的委屈和難過,讓他覺得好沒有意思。
小腰妹妹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而就是這個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現在也要被她叔叔帶走,剩他一個孤零零的了。
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很多事情長大後才明白那是不正常的。他離開家後,小腰妹妹是第一個讓他照顧、跟他好好說話、沒想害他的人。他也願意照顧她很久,他也想要個朋友。
小腰妹妹,在他這裡,到底算什麼呢?讓他五味雜陳,讓他這麼傷心……人人都有命定之路要走,小腰妹妹也一樣。他不想走自己的那條路,可是他也留不住小腰妹妹這樣新交的朋友。他太弱了,他誰都對付不了。
一時間,程少俠茫然四顧,隻覺得天地昏昏,斷無自己容身之處。
小腰妹妹……
小腰妹妹……
程少俠的眼淚噙在眼中,需要他努力忍著,才能不掉下去。而他實在太難過,他“嗚”一聲後趴在了桌上,將臉埋到了袖子裡。
“小哥哥!”驟然間,頭頂高處傳來一個清脆急促的少女聲音。
這聲音如此耳熟,剛才還和他吵架,讓程少俠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他就紅著眼,睫毛上沾著水,迷惘無比地從雙臂間抬起頭,驚愕地看向小攤儘頭站在牆上的小姑娘:“……”
女瑤喘得不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心裡怨惱十分,怪金使把敵人招惹了過來。四大門派來攻打西林落雁山的弟子們終於發現魔教弟子已經轉移,山上挖不出什麼來,他們下了山進行掃尾活動。落雁山附近的地盤原本歸於斬教,現在也被四大門派接管——女瑤是真的退得很徹底。
這也沒辦法。
女瑤現在傷勢重,幾次動武,她預感她今年的隱患沒那麼容易熬過去,可能有變數。再加上朝廷意見不明,前來的四大門派代表也非四大門派的掌門……重重加起來,讓女瑤不想多生事端。
現在金使在城門口被認了出來,女瑤轉身就逃。倒不是她打不過,而是傷病在身,她既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想消耗自己的生命。
女瑤和金使在城中東逃西跑,身後追來的弟子們盯他們盯得太緊。金使這個目標太大,中途女瑤乾脆和金使分開,各逃各的。身後追她的高手武功不弱,女瑤心裡暗罵該死,轉幾個路,她已經精疲力儘——然她跳上牆,往下一看,即刻看到了方才金使還說找不到的程勿。
程勿震驚地看她滿頭大汗地站在牆頭,長發貼著臉,身上春衫輕薄被風吹得搖曳。她單薄而羸弱,大聲喊他。
女瑤大喊:“小哥哥救我!有人追殺我!”
程勿:“你……”
女瑤不待程勿回答,猛然向下跳去。程勿一驚,他大腦還混亂如漿糊,眼見她要摔到地上,他快步迎身而上,向上張開了手臂。
四月春城,無處不飛花。一叢濃密桃花豔豔盛開,在風中紛紛然落下。少俠輕功極快,本能快於大腦。他大腦空白地迎上前,女瑤閉眼後又睜開,一瓣花瓣落在她眉心,她被抱在少俠懷中,近距離看到他清秀雋永的麵孔。
四目相對,花香撲鼻,陽光斜來,在刹那時間,女瑤的心臟猛得跳重一拍。
程勿心微亂,然他沒空多想,因他已聽到後麵一條街追來的腳步聲。女瑤落地,他一把拽住小姑娘的手:“走!”
轉彎的時候,程勿趁亂一回頭,看到了好些個穿普通人衣袍的年輕弟子們在追他們。為首的年輕青年衣袍輕緩如飛,麵容溫潤眸色墨黑,他蹲下`身查看地上桃花的痕跡,抬目時,擦肩時間,與程少俠四目一對,而後掠過。
少俠在視線中一晃而過,妖女的行蹤也遠了。
追來的謝微一訝後,眼神變得有些微妙:“……”◥思◥兔◥在◥線◥閱◥讀◥
跟著他的弟子們:“謝長老,那個小妖女往那邊跑了。蔣師兄他們去追那個金使,這個小妖女我們也沒見過啊,可能就是金使身邊一個小嘍囉,我們還要追麼?”
謝微:“追。但蔣聲此人多事,總覺我消極怠工。追妖女的事不必讓他知道。”
弟子們笑道:“自然,我真陽派的事,沒得向他們羅象門彙報!蔣聲是他們大師兄,可不是我們的。”
……
身後追的人真是執著,武功還好,女瑤被程勿領著一路跑,期間她因傷勢跟不上的時候程勿還背她。就這樣,都沒有甩開身後的人。女瑤心中暗自琢磨不如把對方引到一個私密的地方,她出手殺了對方好了。奔跑中,程少俠麵色冷靜沉著,將全部心力放到了這裡。
程勿:“往這邊走!他們人多,窄小地方不好過。”
“這邊!地濕路滑,把籮筐都擺上阻一阻他們。”
他思路清晰耳聽八方,帶著一個小姑娘在陌生的城中亂躥,想儘辦法,把敵人越墜越遠。身後的敵人始終沒放棄,但種種乾擾下,對他們的線索掌握也越來越少。女瑤心中暗佩服程勿,小小年紀,不知江湖險惡,還能有這等心思。
卻一眨眼,程勿帶她跑路的時候,闖入了一處陌生的地方。白日這裡外麵看著安靜十分,然一進去,香粉撲麵,胭脂綢緞,美女如雲,男郎如醉。絲竹管弦聲音慵懶沙啞,一道道竹簾帷帳放下,有女袒%e8%83%b8露腹,踩著鼓點在大堂中央舞蹈。
一進門,空氣滾熱,程勿連打三個噴嚏:“阿嚏!”
他捂住鼻子:“這是什麼地方?!”
他拽著女瑤轉頭就要走出去,但女瑤靈機一動,有了主意:“跟我來小哥哥!”
秦樓楚館啊。
女瑤心裡打個呼哨,這可是天賜良機,最適合隱藏的地方了。白天這裡人少,大多姑娘懶懶地看著他們在裡麵穿梭奔跑,忽地瞪大眼,覺這兩人很陌生。程勿一路噴嚏打不住,被女瑤扯著亂跑,好幾次掀開簾子,看到男男女女回頭,衣衫半褪麵容潮紅,他頓時漲紅了臉。
樓下舞娘的舞不停,鼓聲咚咚中,少俠二人在一陣陣飛紗中穿過,女子%e5%90%9f.哦嬌.%e5%aa%9a的聲音,男子粗重儘興的喘熄,如水一樣從耳邊流過去。
程勿猛地止步,他駭然而望:“這、這、這是青樓!”
女瑤回頭,對他嫣然一笑。
她那純真甜美的笑容中,透出一絲邪氣:“小哥哥,你的話本裡沒說過這個麼?你難道沒奢想過這裡麼?黃金屋,美人窟,英雄塚啊。”
程勿臉變得更紅,囁喏不能言。他的話本裡當然講過這裡,他十七歲,也分外好奇向往這裡。但他心思單純,他看到美女露出的腰腹便震撼得不敢看。一路低著頭悶走,此時更是被女瑤出口嘲笑。
恰這時,樓下被他們關上的門“哐”地被推開,一眾年輕弟子闖了進來。
女瑤:“不能讓他們抓到我!”
她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