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抽搐似的疼了一下。

過去的她不曾參與的聞煜風的那兩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因為每次隻稍加想象那個目不能視、可能無助甚至絕望的聞煜風，她都覺得那根刺的倒鉤深深地嵌在心臟的每一絲肌肉裡，稍加牽扯，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但她不能提。再疼，也不能在他的麵前提。

秦晴輕輕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撐起個笑來：“那你夠堅決的，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打過，而且不止一次。”

聞煜風驀地開口。

秦晴表情一滯：“什麼時候——”

聞煜風神色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側開視線：“……有過幾次，跟喬安他們喝醉之後……會搶來他們的手機，給你打電話。”

秦晴的眼神古怪起來。

那支舊手機她一直放在隨身的包裡，話費續了幾年，也確實每年都會收到一些廣告電話或者打錯的電話……但她從沒想到過，裡麵會有哪幾通是他打來的。

似乎是看出了秦晴的不解，聞煜風神色愈發不自在了。

漆黑的眸子裡藏著狼狽的情緒，他啞聲開口：“……會有很難受的，熬不太住的時候……那時候會叫喬安他們來喝酒，每次都提前告訴他們，不要讓我看到手機。”

想到剛剛聞煜風說的那個“搶來”的詞，秦晴眼神一動：“你不會是……”

聞煜風偏開頭輕咳了聲，過了會兒才接上：“喝醉之後就一門心思地想給你打電話，但知道不能用自己的號碼。會把喬安他們都放倒之後，撿一部手機給你打過去。”

不等秦晴問，聞煜風又主動交代：“不過每次電話通了，都沒敢開口，會把手機再塞回去。”

秦晴：“……”

“所以這就是我這個手機號過了這麼多年，還總能隔三差五收到莫名其妙的沒標記過的廣告電話的原因？”

“喬安說，後來他們每次去喝酒之前，每人先把一則騷擾電話背得通熟，才會出門。”

“……那為什麼不乾脆不帶手機呢？”

“在娛/樂/城，也搶過彆人的。”

秦晴：“…………”

她突然有點同情喬安了。

“所以，之前我翻出那支舊手機給你打去電話，你接起來才一點都不意外？”

“嗯。我知道你一直沒扔掉這個號碼。”

“知道你還一直不肯找我解釋？”

“……”

再一次繞回到最初的問題上，聞煜風無奈地歎了口氣。

片刻之後，他抬眼望向秦晴，眸光深邃認真：

“甜甜，那年我來找你，聽你室友告訴我你生的那一場大病，而從頭到尾我都沒出現過的時候——我恨不得把自己殺了。”

“你生病的那段時間每天每時每刻是怎麼熬過去的——我連想都不敢想、到現在也不敢。”

他深歎了口氣，“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像個懦夫。但讓你經曆過那樣的一段時間，我根本不敢奢求你會原諒我。”

秦晴沉默下來。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如果沒有中間這些年的心誌上的磨煉，她會不會真的能夠在聞煜風解釋之後，選擇遵從內心地原諒，而不去計較那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但又確實發生過的事情。

也許能。

……也許不能。

想到這兒，秦晴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然後她抬頭，環顧一周，依舊能與這寢室樓外不少人窺視的目光撞上。

秦晴轉回臉：“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寢室了。你訂酒店了嗎？”

聞煜風應了一聲。

秦晴抬起手腕，揮了下：“那明天——”

話沒說完，她手腕上一緊，跟著眼前一花，人就被拉到了聞煜風麵前。

這人低下頭瞧著她，眸子黢黑，深裡像是藏著兩簇墨色的焰火。

“你晚餐前的歉意，我還隻收了個定金。”

秦晴：“……”

——

看這人此時神情，哪還有剛剛“不敢奢求原諒”的模樣？

倒像是隻趴在兔子窩門口惦記了好幾天的凶狼，垂著涎，眼都冒光。

秦晴無奈，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e5%90%bb了下。

然後她剛想跑路，又被拉了回去。

“不夠。”

這眼神裡的委屈倒是十足到位了——

“我在車裡空等了兩個半小時。”

秦晴：“……”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回寢室的高峰期，這麼多人啊……”

聞煜風似乎早預料到她會這麼說，一點都不意外地壓下視線落到某處。

秦晴跟著側頭看過去，自己的肩上正披著這人的薄外套。

“……！”

秦晴心裡本能地拉響警報。

然而為時已晚。

麵前陰翳驀地籠了下來，同時肩上一輕，薄外套被往上扯起，蒙過了長發，蓋過了頭頂。

視線被黑暗徹底遮蔽。

黑暗裡，一個滾燙的%e5%90%bb，伴著耳邊蕪雜的芸芸低聲落了下來。

然後將她整個人吞沒。

如墜地獄。

——讓人忘卻一切、流連貪歡、不戀人間的“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煜哥和甜甜有兩個%e5%90%bb段落是我從開文就惦記著要寫的，完成度（1/2）

——————

下章見家長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月底的時候, 秦晴就結束掉了學校裡的所有事務, 和聞煜風一起回了清城。

所有打包好的行李被聞煜風送到了秦晴尚未結束租期的房子裡, 秦晴簡單歸攏了下，就拉著聞煜風離開了出租屋。

“你今天中午不需要回家吃飯？”

聞煜風不放心地問。

“不用，”秦晴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跟家裡說的是下午才能到清城。”

“……膽子大了。”聞煜風低笑了聲, “那也好。中午吃完飯後，陪我去挑幾件禮物吧？”

秦晴一愣：“禮物？”

“……”

聞煜風沒急著接話，從駕駛座上側過視線來，若有深意地瞧著她。

“看路, 彆看我。”秦晴本能地開口，跟著她眼神一動，“啊，你不會是要準備……去我家的禮物吧？”

剛被秦晴把視線懟回正道上, 聞煜風隻得目不斜視地輕應了聲。

“嗯。”

過了兩秒，他的視線往車外後視鏡上瞥了眼, 薄唇掀起個弧度, “不然呢？”

“是要選見麵禮麼……”

秦晴一想到黎靜荷可能會有的反對態度，不由就有些頭疼。

她伸手敲了敲額頭，“這個確實挺重要, 讓我想想。”

“奶奶有什麼特彆喜歡的東西嗎？”

秦晴想起秦奶奶之前在媽媽麵前替自己維護聞煜風的反應，不由輕笑起來：“你，算麼？我看奶奶從當初對你就是特彆滿意啊，看起來恨不得讓你做她的孫子才好。”

聞煜風看著車前, 神情不動，語氣淡定：

“孫女婿和孫子，應該也沒什麼差彆。”

“……”秦晴噎了下，片刻之後才忍不住小聲頂了回去，“差彆大著呢。”

然後她又偏開頭仔細地想了會兒，才開口：“早些年我一直覺著奶奶是個文藝女青年，喜歡看書讀報，也養養花種種草。不過現在……”

“現在怎麼了？”

秦晴忍不住笑：“奶奶跟上信息時代的速度太快，那些網上用語她比我還熟絡。平常她也不在家裡看書了，總跟些同齡的老太太們一起出門散步。所以她現在到底喜歡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啊。”

聞煜風心思稍轉，便有了決定，跟著就把矛頭一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叔叔呢？”

秦晴皺了下眉：“他對外宣稱是熱愛圍棋，不過據我觀察，他在家的更多時間裡還是在看球賽。……倒是那副棋盤棋子都放在雜物間不知道落了幾層灰了。”

說到這兒，秦晴抬眼問了句：“你會下棋麼？”

“……”

聞煜風啞笑了聲，“五子棋算嗎？”

秦晴：“……”

看秦晴逐漸皺起來的五官，聞煜風忍不住側過視線去笑著安撫：“彆擔心。”

秦晴微鬆了神色，玩笑道：“……到時候我爸邀請你手談一局，然後你就拿出五子棋來——這麼一想，我能不擔心麼。”

“那不如你提前回家，把雜物間的棋盤毀屍滅跡？”

“……也不是不可以。”

見秦晴認真思考起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來，聞煜風表情無奈。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是你自己說你隻會五子棋的。”

“……圍棋的規則我多少學過一些，”聞煜風歎了聲，望著秦晴的眼神裡卻染著薄薄的笑色，“更何況，就算我不會贏棋，輸總是會的。”

秦晴：“你想清楚啊，我爸爸可最討厭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了。”

“啊，那我爭取輸得不那麼難看。”

“……好吧，下一題。”

“等一下。”聞煜風微皺起眉，打斷了秦晴繼續的話音。

秦晴不解：“怎麼了？”

聞煜風沒急著回答，隻右打了方向盤，神色微肅地將車停到了前邊不遠的緊急停車區。

然後他拿出了手機。

秦晴全程發懵地看著，直到見聞煜風點開了手機內的記事本，露出裡麵條理明晰的筆記來。

“果然是落了一點。”

“……啊？”

聞煜風抬眼，“叔叔平常對煙酒的嗜好如何？”

秦晴：“…………”

“你不會是，還專門做了功課吧？”

“做了。高考前我都沒這麼認真整理過筆記。”

“……”

秦晴終於想通了——之前她在學校圖書館裡準備答辯那時候，一直沒搞清楚這人在聚精會神地往手機上整理什麼材料，還困惑了好一段時間……如今可算是真相大白了。

想想這人認真研究著怎麼扛過家裡的阻力，又已經花費了多少心思和擔憂，一時之間，秦晴心裡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隻是對上那人認真的目光，秦晴隻能將那些心情都按捺下來——

“我爸他煙酒都沾，不過算不上嗜好。生活習慣方麵，他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

沒等聞煜風點頭，秦晴又皺著眉補充了句，“不過我媽對抽煙這方麵……有點排斥。”

聞煜風沒接話，擰起淩厲的眉低下頭去看自己手裡的筆記。

秦晴蹙眉：“如果她問起來，你就說自己沒碰過煙好了。”

聞煜風抬起頭來想說句什麼，隻是在看到秦晴稍有糾結的神情之後，他眼神微閃了下。

過了片刻，他應了一聲，重新壓回了視線。

“那阿姨喜歡……”

…………

到確定下時間、聞煜風要正式上門拜訪的前一天晚上，即便秦晴給自己反複心理疏導了好幾回，還是不免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