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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過來,忙福身請安。

康熙擺擺手,急切地道:“怎麼還沒有生?”

秋月回答道:“回皇上的話,產婆說還得等一等,主子才開了三指,得等到開了十指才能生產。”

康熙算了算時間,心裡的擔心又多了一層,這麼久下來,她不知道得痛成什麼樣,忙追問道:“她現在精神可好?”

秋月恭敬答道:“回皇上,主子陣痛得厲害,不過主子都忍住了。產婆說,要把力氣留在小阿哥出來時,現在喊叫,等到生產時就沒了力氣。”

康熙聽到還得忍痛,心中更焦灼不安,對秋月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問身後跟著的太醫朱純嘏:“你可有什麼止痛之法?”

朱純嘏思索之後,恭敬答道:“回皇上,婦人生產時,可以施針減緩些疼痛。不過此法大多用於胎兒過大,產婦難以生產的情形之下,臣聽萬主子現在的情形,還無需施針。”

康熙唔了聲,眼睛看向臥房,幾乎都快粘到了上麵。梁九功站在一旁,想要出聲提醒又不敢。

今天宮裡有筵席,王爺大臣,連著蒙古王公隻怕早在太和殿等著,皇上卻一直沒有露麵,不知道他要守到什麼時候去。

外麵滴水成冰,呼出來的都是白氣,沒站一會,從腳底到全身,都快涼透了。

梁九功悄悄動了動僵硬的雙腳,唉,隻盼著那個貴主能一切順利,不然還有更大的苦頭吃呢。

康熙從沒有如現在這般,心裡空蕩蕩,又兵荒馬亂般,慌亂無助過。

萬柳將他推出來時所說的話,好像是臨終遺言,在托孤一樣。

雖然每次他都說,她一定會平平安安。可女人生產艱險,發妻赫舍裡氏,就是生下了太子後崩逝。

康熙神色黯淡,腦子裡都是她的一顰一笑,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他們曾有過激情,爭吵,彆扭。獨獨缺的,好像就是溫情。

康熙眉頭漸漸緊鎖,為什麼會缺少溫情呢?她不怕痛,從不愛哭,或者是她從來沒有在意過?

康熙的手握緊成拳,又慢慢放開,沉聲吩咐朱純嘏:“你在這裡守著,若是...,若是有了急變,不用稟報,一切以大人為重。”

朱純嘏心裡驚訝更甚,見康熙終於舍得挪開眼,轉身大步離開,忙躬身施禮。

待康熙走遠,朱純嘏才抬起頭,他又看了一眼臥房,眼裡是說不出的敬佩。

他行醫治病多年,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走卒販夫,看重大人而棄肚子裡孩子的,少之又少。

他甚至見過將產婦肚皮硬生生剖開,取出裡麵嬰兒的慘劇。隻因生產時,產婦羊水流了一陣,婆家見孩子遲遲沒有下來,求孫心切,擔心對產婦肚子裡的孩子不好,乾脆迫不及待殺妻取子。

朱純嘏邊感歎,邊往西偏殿走,這時見到門房小太監一溜煙跑了過去,對守在正門口的張富打了個千,低聲說著什麼。

他皺起眉,朝大門外看去,又收回了視線。心裡感歎,今天這差使,估計輕鬆不了。

小太監恭敬稟報道:“張爺爺,承乾宮佟主子宮裡的大旺來了,說是佟主子感了風寒,現在發熱得厲害,要請朱太醫去瞧一瞧。”

張富氣得瞪著他罵道:“你這蠢貨,除了太皇太後與皇上宮裡來了人,管他什麼大旺小旺,就是你祖宗來了,也不能亂開門。皇上親口有令,讓朱太醫留著等主子生產,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仔細皇上將你小子的祖墳都給平了!”

小太監嚇得忙弓下腰,哭喪著臉低聲請罪:“小的該死,都是小的笨,張爺爺你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張富斜乜著他,眼中說不出的嫌棄,抬起手用力拍了他一巴掌,眼珠子一轉,冷哼一聲道:“滾,就說朱太醫正忙著呢。”

小太監痛得呲牙咧嘴,捂著腦袋一轉身,又一溜煙往門房跑。

朱純嘏剛進去偏殿,坐下來才拿起茶碗,就聽到門房處傳來大聲的呼叫:“朱太醫,朱太醫!”

他頓了下,心裡微微一思索,還是疾步走了出去。張富也聽到了大旺的喊聲,緊張得回頭望了一眼正屋,臉一沉,也跟著往門房跑。

門房小太監像是猴一樣,急著跳起來要去捂大旺的嘴。

大旺比他高些,伸長脖子探著頭直叫喚,“你快放開,佟主子要是出了差錯,仔細著你頭上的腦袋不保!”

朱純嘏見兩人糾纏在一起,心裡直叫晦氣,忙道:“哎喲,你快彆喊了,我不是在你麵前站著,這麼大個活人都看不見?”

張富氣都沒有喘勻,先上前一用力,扯著大旺一甩,差點兒沒把他甩到牆上去掛起來。

他看都沒看大旺,指著小太監的鼻子大罵罵:“狗東西,你學到的規矩呢,在這裡大喊大叫,還敢打架生事,滾一邊去,等著主子罰你吧!”

小太監耷拉著腦袋退到了屋角,大旺被摔得頭暈腦脹,氣得臉都黑了,剛要破口大罵,聽到張富罵小太監,又一時啞了。

宮規如此,要是上麵真追究起來,佟貴妃不會有事,他絕對免不了挨一頓板子。

朱純嘏斜了一眼張富,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對大旺道:“你找我何事?”

大旺穩了穩神,說道:“朱太醫,主子病了,頭都熱得燙手。奴才去了值房請你,值房的人說你在萬壽宮,奴才便來了這裡,請你去給主子診脈看病。”

朱純嘏聽了,麵露為難之色,說道:“佟主子病了,我去給她診脈治病,也是我的分內之事。隻今晚不同,皇上有令,萬主子這裡現在也離不得人。

聽你的話,佟主子那裡也的確著急,不過皇命難違,我實在是不敢擅離職守。這樣吧,你去請了皇上的旨意來,我馬上跟著你去承乾宮。”

大旺傻了眼,急得還要再說什麼,張富笑嗬嗬上前,將他往腋下一夾,像是扛豬肉那樣把他往外拖。

“去吧,得趕緊去請皇上旨意,佟主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沒有當好差,小命不想要了?”

說完,他將大旺往地上一扔,然後退進門檻,合上了大門。

萬柳在屋內,也聽到了外麵隱隱的叫喊,她微微擰眉,詫異地道:“額涅,外麵怎麼了?”

蔡佳氏轉頭往外看去,心裡微沉,笑著道:“估摸著是哪個小猴兒跑得快,沒有瞧著腳下地麵滑,摔了一跤吧。你彆管這些,額涅出去看看。”

萬柳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她屋子裡的產婆等人,都是康熙親手把關選的。若還是會出差錯,那就是她倒黴到了家,到下麵每天畫圈圈詛咒康熙得了。

蔡佳氏走出去,站在廊下往外望,很快張富與朱純嘏就回轉了來,見到她站在門口,張富心裡一咯噔,忙跑了上前。

不待她開口問,主動低聲講了外麵發生的事:“朱太醫都打發走了,他們再來,也不會給他們開門,你請放心。”

蔡佳氏也不傻,聽多了後宅的各種爭鬥。她來的這幾天,從來沒有聽萬柳說過在宮裡的苦。

萬柳不說,不代表蔡佳氏不知道。就算是嫡嫡親的兄弟姐妹之間還有齟齬,何況後宮裡這些人。

礙著規矩,大家麵子上客客氣氣,私下裡,隻巴不得對方去死。

現在看來佟貴妃與萬柳結怨頗深,連表麵功夫都不顧,直接在她生產時要來搶太醫。不是她手伸不進萬壽宮,隻怕萬柳早就沒了。

蔡佳氏心裡沉甸甸的,康熙看上去對萬柳寵愛有加,隻是不知道這份寵愛,能到何時,到何種地步。

她怕萬柳擔心,強自穩定了心神,臉上重又浮上笑意,才進了屋,見萬柳看了過來,忙道:“沒事,就兩個小太監拌了幾句嘴,張富已經處置好了。”⑧思⑧兔⑧網⑧

萬柳實在又痛又無聊,想說些話轉移注意力,揮手斥退屋內的人,勉強笑道:“額涅不用騙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蔡佳氏見騙不過,才將外麵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妞妞,額涅知道深宮不易,卻沒想到你會這麼難,怪不得你的性子變了,人吃多了虧受了罪,不用人教,自己就會成熟。

你阿瑪當時說起你的時候,我就有這層擔憂。咱們家也沒什麼出息,給不了你什麼幫助,一切隻能靠你自己。你這以後的路啊,不知道還得多難。”

萬柳聽到又是佟貴妃在作怪,心裡已經波瀾不驚。她在這麼好的時機,不整出點幺蛾子,簡直對不起她。

“額涅不用擔心,佟貴妃在我麵前討不了好。家世不家世什麼的,在這宮裡雖然有用,但也不是絕對有用。明天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多少大廈,一夕之間就傾倒了。”

蔡佳氏想想也是,“在關外時,誰又比誰高貴,不是我阿瑪去得早,家道敗落人口凋零,也不會輸給她佟家。

進了這個後宮,就等於女子嫁了人。不管做姑娘時多矜貴,現在一樣都是皇上的嬪妃。說句大不敬的話,皇貴妃又怎樣,還不是個好聽點的妾。”

萬柳雖然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還是被蔡佳氏逗得笑了起來。

她沒想到蔡佳氏這般大膽,蔡佳算是滿人老姓,她又在關外長大,性情中的彪悍,雖然後來看似收斂了,其實還是刻在了骨子裡。

蔡佳氏陪著萬柳細細說著話,她總算好過了些,不再度秒如年。

時間一點點過去,萬柳的陣痛也愈發厲害,她痛得已經沒了力氣,疲憊不堪地道:“額涅,還得要多久?”

蔡佳氏將她額頭邊的濕發撥開,端起秋月送進來的湯餅,溫言道:“已經開了五指,接下來就快了。餓了吧,先吃些易克化的麵食,不然等會沒了力氣。”

萬柳一點胃口都沒有,想著還有漫長的仗要打,她隻得打起精神,強吃了小半碗下去,總算好過了一點點。

躺著實在是不舒服,她撐著坐起身,說道:“額涅,我下炕走走,躺得骨頭都快酥了。”

蔡佳氏忙攙扶住她,產婆也跟著說道:“主子隻要自己能動,下來走動走動也好。”

萬柳手撐著腰,蔡佳氏攙扶著她,在屋子裡來回挪動。陣痛來臨之時,又撐著炕沿喘熄一會。

康熙在筵席上就魂不守舍,眼前歌舞升平,臣子們互相敬酒,說著吉祥話,他半點兒都沒有聽進去。

他差人一遍遍往萬壽宮去打聽,一直沒有等到萬柳已經平安生產的消息。

這時,餘光瞄見李進忠又悄然走到梁九功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他緊緊捏住手裡的酒杯,湊在嘴前,卻半滴酒都沒有喝進去,心中期待又緊張不安。

梁九功走到康熙身邊,低聲道:“皇上,萬主子已經開了五指,產婆與朱大人都說,萬主子現在一切平安。

隻承乾宮佟主子偶感風寒,差大旺去了萬壽宮請朱太醫。大旺心裡著急,聲音大了些,與萬壽宮的門房拌了幾句嘴。朱太醫聽到後,忙著出去了,因著皇上的旨意,朱太醫沒敢擅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