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道,這年頭能與婆婆處得好的媳婦不是沒有,隻是少。
淩如意每次都隻是道家婆是個很好的人,可心底明白,這世間好人千千萬,卻隻有這一個與霍昭遠是母子。
她當然明白霍母對她好,大半原因是因為她嫁給了霍昭遠,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因為那是霍昭遠的母親,所以願意孝順她,越是對霍昭遠上心,對霍母的心意就越是周全。
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得到或給出去的善待。
廣場的燈展在入夜時已經人聲鼎沸,到處都是拿著手機拍照的遊人,甚至還有人帶了三腳架,一副乾大事的架勢。
霍昭遠馱著呦呦,讓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淩如意聽見她嘰嘰喳喳的說著見到的燈,“小嬸嬸,我看到孫大聖啦……哦還有天鵝……”
路過賣湯圓的小攤,淩如意應景的買了一份,自己先吃了一個,又用竹簽子戳了給叔侄倆一人喂一個,紅豆沙餡的,從喉嚨一路甜到了心裡。
等會人多擁擠,霍昭遠怕淩如意同他們走散了,一邊手扶著呦呦,一邊手伸過來拉她的,她正想掙脫,可才動了下手指就停住了,想了想,算了罷。
她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腕,走著走著就變作了十指緊扣,她匆忙低頭看了眼手指交纏的兩隻手,有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浮起。
仿佛是甜蜜,又仿佛是吐出了一口氣的輕鬆。
“小嬸嬸!我還要吃湯圓!”呦呦忽然大聲喊道,彎著腰就要往她這邊倒。
淩如意忙掙開霍昭遠的手,伸手護了一下,生怕她掉下來,霍昭遠乾脆將她放了下來。
呦呦站在地上,踮著腳自己用竹簽去紮小碗裡的湯圓,已經有些涼了,她卻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好了,不吃了,剩下的給小叔叔吃,小朋友吃多了不消化。”淩如意柔聲道,伸手把碗遞給了霍昭遠。
霍昭遠自然的接過碗和竹簽,三兩下就吃完了剩下的幾顆湯圓,紅豆沙甜得他略微皺眉,淩如意見狀忙將保溫杯遞了過去。
燈光很好,麵前的麻姑獻壽造型花燈華彩斑斕,前頭柳樹下是正在旋轉的走馬燈,盧照鄰的那首詩刻在上麵,“錦裡開芳宴,蘭缸豔早年。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彆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他扭頭看了眼正彎著腰和小侄女兒說話的妻子,燈光裡她的眉目如畫,恰是詩裡那笑靨如花的千金嬌女。
這次出來,他沒有戴口罩,也沒有做一絲一毫的偽裝,既然淩如意已經不怕,那他也不必要再可以遮掩,更何況夜色濃重人群密集,他的麵目能看得清楚也有限。
呦呦很興奮,一直拉著淩如意的手說個不停,每句話的開頭都是:“小嬸嬸……”
好似有問不完的為什麼和說不完的開心,淩如意蹲在了地上,用手圈住她的腰,正無奈的給她講八仙過海的傳說。
霍昭遠站在他們身旁,悄悄地拍了一張照,華麗花燈下兩個貼到了一起的影子。
夜裡快十點了他們才返回酒店,臨睡前淩如意替霍昭遠整理行李,他就在一旁看著,突然說了句:“要是明天起來看到自己見了報,阿意,你彆怕,好不好?”
淩如意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半晌才點了點頭,細細的應了聲好,有些顫唞,充滿了遲疑。
霍昭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他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樣不讓這樣的消息出街,但這次,因為淩如意昨晚的一句話,他不想這樣做了。
她總要學著去麵對公眾,學著去接受他們這段婚姻其實是被許多人關注的,而不僅僅是世間所有平凡婚姻裡的普通一段。
她沒有任何過錯,隻是嫁給了他,嫁給了一位所謂的明星,所以連想要一場與其他人彆無二致的婚姻生活都需要遮遮掩掩才能得到。
他也沒有過錯,不過是做了這樣一份工,一份私生活會在聚光燈下暴露的工作,所以他連隨意同妻子牽手逛菜市場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真是個奇怪的世界,一朝成名,就會被處處盯梢,隻要一出門,就算隻是扔了個垃圾都可能要被狗仔拍到寫則新聞,隱私空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淩如意突然起身撲了過來,用手死死圈住他的脖子,聲音有了不容忽略的顫唞和急切,“阿遠……一切都不會變樣的對不對……”
霍昭遠忽然心口一疼,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無助過,讓他覺得是自己把她逼到了這種地步,明知道她有許多的顧慮,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背景,終究會成為彆人的談資,他卻逼迫著她去改變現狀。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慶幸他出身於霍氏,“你放心,隻要不是你首肯,不會有人看清你的臉。”
他的聲音平穩而有力,仿佛一切都%e8%83%b8有成竹,淩如意忍不住想去依靠他,她點頭又應了聲好。
“阿意,你陪我走這一輩子好不好,我把我的命都給你。”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在哀求。
淩如意長久的沉默,久到仿佛過了整個世紀,“好,來日你要是出軌,我會親手結果了你,手術室麻醉科實驗室,我有太多的知識和辦法了。”
這是第一次,他們就是否公開關係這件事達成了一致。
霍昭遠抱著她沉默,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脊背,心裡的決定愈發堅定,就算前方是荊棘滿地,他也要和她一起走過去,哪怕是抱著背著,隻要她在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七十一章
誠如霍昭遠預料的那樣, 他又上娛樂版頭條了, 在他從B市回到H市差不多一周後。
主題不外乎又是霍昭遠密會佳人戀情疑似曝光這樣的,隻是這一次除了同以往一樣幾張模糊到看不清人麵五官的照片外, 還有一段視頻。
視頻裡的背景就是元宵燈會, 視頻裡的呦呦正喊著要吃湯圓,那聲小嬸嬸喊得清脆悅耳。
在這段隻有三分鐘的視頻裡, 淩如意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側臉,線條溫柔優雅, 正低著頭端著小碗,嘴角微翹的看著身前的孩子。
而他,則站在一旁靜靜望著他們,臉上含笑。
忽略掉這三張麵孔都熟得不能再熟的事實,那樣的場景,仿佛是三口之家溫馨同遊,那樣的暖意, 襯得周圍的燈光都溫柔了起來。
這條視頻一經爆出,就引起了轟動, 呦呦從前被拍到過, 有心人還記得她是霍昭遠的侄女兒, 這次她又對著另一個人叫嬸嬸,那這個人與霍昭遠的關係便呼之欲出。
於是當視頻公布,這次頭條的標題就變了,戀情疑似曝光改做了深陷隱婚疑雲。
緊隨而來的,是某某知情人士力證霍昭遠已經於某年某月結婚, 新娘又是誰家女兒,坊間眾說紛紜,卻暫時還沒有真實消息麵世。
霍昭遠對此同以往一樣保持沉默,沈均年問他:“要不要找人公關掉?”
“暫時不用。”霍昭遠搖搖頭,將那天淩如意的反應告訴他。
沈均年聽完之後驚訝了許久,繼而長長鬆了口氣,“總算不用怕後院失火了,其他的事……到時候再說罷。”
他說的其他事,是即將要麵對的種種質疑。
霍昭遠笑了起來,意味深長道:“我往日也沒說過自己是單身。”◥思◥兔◥網◥
“但有時候,沉默也是種錯誤。”沈均年苦笑,搖頭道。
霍昭遠聞言也忍不住苦笑起來,他險些忘了,有些話說了能被斷章取義歪曲原意,有些事他就算是沉默,彆人也可以認為是默認而不是不置可否。
可是還能怎麼辦呢,那個令他如此為難的人,是他的阿意啊,是那個小時候說要當他新娘子的小姑娘,也是如今這個眉目溫柔低頭淺笑的小女人。
在不知不覺的光陰流逝裡,他終於承認自己愛她,如果愛情是一座高山,他要牽著她,手腳身心並用的一起往前走,哪怕遍體鱗傷。
既然如此,那麼如今將要麵對的,可能來臨的事業低潮,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些事淩如意並不知曉,當視頻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時,她正在處理一件略微有些棘手的事。
她昨天值班,羅主任出門診,遇到個肺炎的小孩,因為已經連續三天高熱,最高時達40℃,肺部聽診有密集小水泡音,呼吸音減低,%e8%83%b8片報了肺炎,血象也是增高的。
孩子的情況有些重,家長也要求住院,羅主任打電話上來問,發現還有床,就收上來了,等人上來了,淩如意問病史和查體時,才發覺孩子有明顯的三凹征,還伴有煩躁不安、腹瀉等全身症狀。
昨天收上來之後要打針,淩如意開了頭孢,交代護士給孩子做上皮試,過不多久,護士來報說皮試是陽性的,淩如意便換了阿奇給他口服。
這本是按診療規範來做的事,患兒家長也沒異議,結果今日一早查完房之後,孩子有個家屬卻對她的治療方案提出了疑義,“頭孢有六十多種,為什麼要用阿奇?”
“小朋友頭孢皮試陽性,我們才改用阿奇。”淩如意見他一早就在,以為是哪位昨天不在場的家屬,便又耐心解釋一遍。
“我上次去C大一個醫院,聽到護士這麼跟病人說的,你們的治療方法怎麼跟彆人不一樣,彆是故意給我們開貴的藥罷?”那家屬一臉的懷疑,話語間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淩如意被他問得無奈,隻好又解釋了一遍,“是有六十多種頭孢,可是那又如何,難道要一個一個試過去嗎,孩子情況已經比較嚴重了,紮這麼多次針真的不耽誤時間嗎?”
她頓了頓,疑惑道:“您這真的為孩子好?”
也許是她語氣也不見得能有多客氣,對方被她問得一慫,立即就不說話了。
淩如意見他訥訥,又問了孩子父親今天有沒有抽血之類的基本情況,然後轉身就要出病房門。
孩子父親卻跟了出來,小心的向她道歉:“淩醫生,不好意思啊,剛才那是我朋友,他平時就是這樣,有點……您彆介意。”
淩如意這時才知道那人隻是孩子父親的朋友,而非她以為的家屬,儘管心裡還有些無奈,麵對著家長這樣的態度,她也無法板起臉孔,於是隻好笑著說沒有放在心上。
頓了頓,她又不放心,接著又強調了一遍道:“給孩子定下的治療方案我也是詢問過羅主任了的,你就算覺得我年輕不可靠,羅主任你總是相信的罷,隻要配合治療,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
孩子父親摸著腦門聊聊點頭,道:“都聽您的,說實話,紮六十次皮試和改用阿奇我肯定選後麵那個,孩子已經夠遭罪了,不想讓他再受一遍甚至是六十遍。”
淩如意見他能理解,便覺得心裡舒坦多了,很多醫生都這樣的,不怕病人情況重並發症多,就怕家屬講不通道理無法溝通不肯配合。
畢竟再多的並發症都有對症處理的辦法,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