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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之名 紫微流年 4318 字 6個月前

不過這不是第一次,她早已學會怎樣應對。

熬過七天回到小隊,林伊蘭洗去一周的塵垢,清潔的感覺猶如重生。

剛走出浴室,安姬沖進來,眉間盡是驚惶擔憂。

“長官,上頭說穆法中將要見您,命令是立刻。”

沒有任何驚訝,林伊蘭拭乾短發,拎起乾淨的軍服換上。

“我知道了,謝謝。”

穆法中將是基地僅次於上將的第二號人物,在上將離開期間統領一切事務,雖是軍人,仍有一種爾雅的貴族氣質,蹙眉的時候又有種威嚴,盯住林伊蘭一言不發,良久歎了口氣。“坐。”

林伊蘭端正的落座。

“真不懂令尊到底怎麼想。”穆法中將揉了揉額角頗為頭疼,“不是鬧出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你被調到了休瓦,他到底要乾什麼?”把漂亮的女兒削去軍銜丟進步兵營,虧那家夥作得出來。

林伊蘭微笑著保持沉默。

“他有沒有對你說過這樣做的原因?”

林伊蘭斟酎了一下。“父親認為我缺乏軍人的必要素質。”

穆法不以為然。“他指哪方麵。”

“大概是進取心。”

“比如?”

“我晉升的速度太慢。”

“我記得你剛開始做得不錯。”

“後來轉了文職,這是我個人的決定。”

“所以他很不滿,把你弄到這作為懲罰?”穆法已經有相當的了解。

林伊蘭沒有接話。

聰明美麗,卻沉默少言,穆法幾乎看著她從幼年的活潑變成了如今的隱忍,禁不住惋惜而微憫。“等令尊回來我跟他談談。”

“謝謝,但讓穆法叔叔為這點小事費心,伊蘭會有罪惡感。”

中將瞪了她一眼,倆人都笑起來,蘊含著同樣的無奈,誰能改變那個人的意誌,足堪稱奇跡。

“算了,不提那家夥,你是怎麼回事。”摸出煙鬥裝填煙絲,穆法以長輩的姿態詢問。“堂而皇之打斷別人的骨頭,風格很不像你。”

“動手比較痛快。”林伊蘭十分坦然。“打一場以後能省不少麻煩。”

“下層這方麵確實搔擾太多。”穆法了然的哼了一聲。“我得說你這次的做法很像你父親,那家夥當年從學院打到軍隊,簡直讓上司頭疼欲裂。”

“我讓長官頭疼了?”林伊蘭淺笑著調侃。“請告訴我處分決定。”

穆法翻動著幾份報告,猶如一個對孩子無可奈何長輩。“提議重懲的一大堆,戴納的上司賴著我要懲飭令,你的直屬上司又動用了所有關係力保,我該選哪一個。”

“不是選好了?七天禁閉我已經坐完了。”

拿下煙鬥,穆法不無懷疑。“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趁他還沒回基地。”

“我可不會承認。”林伊蘭眨了眨眼。“時間隻是碰巧。”

沒錯過一閃而逝的調皮,中將大笑起來。

重創戴納僅被關了七天禁閉,如此輕的懲處匪夷所思。謠言不脛而走,各式各樣的流言充斥,誰也猜不出她究竟有何方後台。

林伊蘭一如平常,對紛至遝來的探問草草帶過,毫無驕矜之態。

例行常規訓練之後,她翻開了從穆法中將處得來的軍方內部資料,仔細讀完每一個字,合上文件發了一會呆。

休瓦城混亂的現狀僅是龐大帝國的縮影,其他城市的平民同樣辛勞而收入菲薄,農民應對昂貴的地租,日子更為艱難。皇室和貴族奢華揮霍無度,越來越依賴於軍隊的威懾保護,以至近年軍方的勢力幾可與議會分庭抗禮,新銳的軍官晉升極快。

躥升的年輕軍官成為炙手可熱的新貴,他們往往是不具承襲爵位資格的候門子弟。大膽激進,野心勃勃,渴求與之相配的財富地位,然而資格深厚的議會元老並不肯讓出權力共享,在根基未穩的前提下對抗高階貴族又力不從心,這些年輕的野心家轉而以另一種方式尋求支持,比如聯姻。

對門第高貴的世家而言,這種聯姻是頗具賭博風險的投資,可能輸入新血讓家族更趨興盛,也可能錯挑了一個毫無價值的攀龍附鳳者,一切全憑選擇的眼光。為慎重起見,以家族旁係的未婚女性聯姻是慣常的作法,假如父親選擇了秦洛,證明對方非常優秀,足以使人另眼相看,又或是她已令父親徹底失望。當然,最大的可能是兩者兼而有之……

打開未拆封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從未受過刺激的肺猛烈的嗆咳起來,勉強適應後她又吸了幾下,逐漸掌握了技巧,苦澀的氣息讓心緒平靜下來,裊裊淡煙升騰,林伊蘭輕輕閉上了眼。

在門前駐立良久,林伊蘭終於叩了兩下,在獲得許可後推門而入。

胡桃木辦公桌後的男人批閱著堆積的公文,絲毫不予理會。

林伊蘭隔著相當的距離,默默的打量對方。

希臘式高挺的鼻梁配上法令紋,予人一種剛愎傲慢的印象,混合著與生俱來的氣質成了一種貴族式的矜冷。從有記憶以來,她從未見過這張麵孔展露笑容,這張臉的主人似乎被神靈剔除了一切無用的情緒,沒有歡樂悲傷,沒有憂愁憤怒,隻餘強勢而絕對的控製。

佇立許久,男人停下事務抬起頭,一模一樣的榛綠色眼睛冰冷苛刻,帶來莫名的壓力。

“參見將軍。”林伊蘭照例按軍銜稱呼致禮,一如上下級之間的程式。

休瓦基地最高指揮、上將林毅臣將軍,軍界最具威望的實權人物。

西爾國世襲公爵、薔薇林氏族長、沙珊行省的領主,炫赫的頭銜之後還有不太重要的一項——她的父親,對這一點,他們彼此同樣遺憾。

林公爵掃視著數年未見的女兒,語調和神情一樣冷淡。“在底層感覺如何。”

“還好。”

“據說你在步兵營乾得不錯。”

“是長官照顧。”

“你打了一個人?”

“是。”

“你已經成年了。”林公爵平靜的嘲諷。“為何除了乾蠢事之外始終毫無長進。”

“對不起。”她同樣平靜的應對。

“我以為你在底層能學聰明一點,看來還要更久。”

“如果將軍認為有必要的話。”

“管家說你上個月提了一筆款項。”林公爵掠了一眼手邊的報告。

“朋友暫時借用,下次回家我會填回去。”

“我已告訴他,有合理的需要可以讓你自行支配。”

“我會向管家說明理由。”林伊蘭當然不會傻到以為這句話意味著寬容。

“還記得林晰?他在帝都受訓,今後幾年將在家中常住,回去記得打個招呼。”林公爵口氣淡淡,隱約流出欣賞之意。“他學得很快,在學院表現相當出色,我比較屬意他來繼承林家的爵位。”

“是。”林伊蘭衷心希望那位比她小幾歲的表弟能有好運。

林公爵注視了片刻,仿佛在解剖她深藏內心的情緒。“你對此事的看法?”

林伊蘭謹慎的對答。“很高興將軍找到了合適人選。”

“是該高興。”林公爵的聲音忽然冷硬無情,一如凜人的寒冰。“這代表你的無能終於有了逃遁的借口。”

“我很抱歉。”

氣氛僵冷了一刻,林公爵召喚副官。“請秦上校過來。”

沒多久,一個英俊的男子叩門而入,顯露出恰到好處的尊敬。“將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秦洛上校,林伊蘭少校。”林公爵簡單到極點的說明。“秦上校剛剛調任休瓦,由你引導熟悉一下環境。”

“是將軍。”林伊蘭對此並不意外,僅僅生出了一縷微倦的無力。

秦洛側頭望過來,一瞬間難以控製的震愕。

入侵

平心而論,秦洛是個不錯的人。

承襲了秦家聞名的好相貌,又不見貴族子弟慣有的浮誇矜傲,舉止端正得體,言談之間極有分寸,甚至不曾探問為何軍銜少校的她身著低級軍服。

“秦上校何時來到基地?”

“一周前。”秦洛的微笑十分優雅。“對這裡完全陌生,還請林少校提點。”

明知對方是謙詞,林伊蘭仍詳細介紹了基地概況,盡職的帶領這一特殊的客人各處參觀。顯然秦洛相當擅於交際,一周內已結交了不少人,沿路頻頻遇上友好的致意。林伊蘭不動聲色的觀察,心底多了一分了然。

紛亂的休瓦對市民與貴族是地獄,但對渴望建功立業的軍界新銳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機遇之城,毫無疑問秦洛有相當的野心,並且正為獲取機會而盡一切努力。

大略瀏覽完畢,引導秦洛在休憩區的圓桌旁坐下,林伊蘭要了兩杯咖啡。“這裡咖啡不錯,在軍營已屬上乘,秦上校可以嘗嘗。”

“請叫我秦洛,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

“我在學院時曾聽說過上校。”盡管林伊蘭入學時對方已畢業,卻也曾聽說這位以豪爽作風及打架滋事聞名於校史的風雲人物。

“這是個教訓,年少時別做傻事,否則流傳時間會比你想像中長得多。”秦洛當然清楚自己的歷史不算光榮,一笑而過。“我也從夏奈口中聽說過一位完美的女性,一直想見一見,現在我認為他確實沒有誇大。”

林伊蘭的優點之一是從不讓人尷尬。“您認識夏奈?”

“他是我在帝都的好友,雖然家族富有,但地位稍遜,初入憲政司被那些老家夥整得很慘,我們經常一起喝酒。”秦洛刻意談起一些關於夏奈的趣事,令氣氛變得十分輕鬆。

低頭輕攪咖啡,林伊蘭帶著淺笑傾聽。以秦洛的出身階位,何嘗不是同樣與夏奈一樣處於受人壓製的境地,相投不足為奇。

“能否有幸知道伊蘭何時休假?”愉快的交談到最後,秦洛落落大方的邀約。“聽說休瓦有家餐廳不錯,我希望能與伊蘭一同品嘗,以答謝方才詳盡的解說。”

林伊蘭避重就輕。“近來休瓦局勢緊張,各方麵提高了警戒,控製無關外出,基地的環境或許不如帝都自由,但願不致影響上校的心情。”

“軍令第一,但也該有適當的放鬆。”秦洛並不放棄。“我對這座城市還不熟悉,非常希望能有一位向導。”

“很遺憾,休假時我必須回家探望”林伊蘭婉言回絕。“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請同僚代為效勞,他們很樂意結交一位新朋友。”

“沒關係,是我冒昧,或許局勢稍緩以後,伊蘭能重新考慮。”秦洛極有風度的表露惋惜,轉而又道。“畢竟我初來,假如有什麼疑問,不介意我時常請教?”

“當然,隻要不妨礙訓練。”林伊蘭禮貌的回答。

秦洛目光灼灼的凝望片刻,微微笑了。

秦洛毫無遮掩的展現追求之意,邀請數次,林伊蘭應過兩回,其餘均以事務繁忙為由推卻。

林伊蘭其實對秦洛並無惡感,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下意識的警惕,她選擇聽從直覺保留距離,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