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馬院長徹底歇氣了,不再吭聲,他其實本意是要用些傳播手段,轉移受眾的注意力,爭取些時間來處理這件事,畢竟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真相似乎變得不再重要,隻要把握好傳播的技巧,就可以讓人們迷失在紛繁的信息裡,忘記了彼此的初衷。

在校裡領導忙作一團的時候,陸夕寒終於得到了那名女生的回應。

“我給你們一個地點,隻能你們兩人過來,不要帶其他的人,不要帶相機,不可以拍照。”

第十六章

紐約時間下午三點,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

“顧,今晚和我們一起去酒吧嗎?”一個三十多歲的金發法國男人將手搭在顧柏時肩膀上,腦袋湊過來親昵問道。

濃重的男士香水味撲麵而來,顧柏時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躲開他的手,“抱歉,我今晚還要準備明天的會議內容。”

法國男人聳聳肩,“真是太可惜了,中國男人都像你這樣嚴肅嗎,你會後悔浪費這樣一個美妙的夜晚。”

這些天顧柏時在哥大新聞學院參加學術會議,對這個法國男人屢屢表現出的熱情有些無奈。那法國人見他沒有半分要去的意思,也就轉身走了。

顧柏時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除了嚴筱發給他的信息,並沒有其他新內容。

嚴筱給他發了一張若綠的照片,那棵小柏樹依然青綠如故。

“顧博士,我可是給你照顧的好好的,不要忘了孝敬我。”

顧柏時並沒有回複她,他鬼使神差的點開了平常極少打開的朋友圈,快速的刷了起來。

沈女士依舊在曬她那滿陽台的綠植,顧平川轉發了幾條政治新聞,評論裡恭維之聲不少。顧槐衍曬了幾張山南水北在遊樂園的照片,山南氣鼓鼓的瞪著眼,水北笑的比花兒還甜。顧柏時給這條點了個讚。

他微信除了親人就是朋友同事,並沒有太多內容,他往下刷去,卻在看到一組照片時停頓下來。

陸夕寒發了九張照片,都是同一個人,青春靚麗的女學生坐在鑒靈山的青石階上,抱著一隻花色的小貓,笑容甜美。正是他的學生林雪陽。

“在鑒靈山拍照時偶遇一隻小貓咪。”陸夕寒附上這樣一句話。

底下陸夕寒回複了某個他看不到的人:“想感謝本攝影師就幫我在圖書館占座位吧。” 顧柏時知道他回複的是林雪陽。

他看著照片裡笑容甜蜜的女學生,將本要點讚的拇指收了回來,停頓片刻,評論道,“構圖上可以再好一點。”

第二天陸夕寒早早就起了床,他要去采訪那位女生。

陸夕寒和多數大學生一樣,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微信,卻驚喜的看到了顧柏時的回複。

他暗自笑了好一會兒,回複道,“那就等顧老師回來指點我啊”

陸夕寒和林雪陽在上午九點趕到了那名女生提供的地點,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咖啡廳,他們進了一個很小的包廂。

那名女生獨自前來,她穿著黑色的寬鬆T恤,戴著一個鴨舌帽,頭發剪的很短,看著有些中性。黑色的口罩將臉遮的嚴嚴實實,但露出來一雙好看的眼睛依然透出滿滿的憔悴。

“你們叫我小夢就好,采訪裡也可以使用這個化名。” 小夢似乎有些緊張,總是在張望關著的門。

陸夕寒和林雪陽點點頭,為了讓氣氛和緩下來,他們主動和小夢聊了些不相關的事情。

本來眼看氣氛漸佳,小夢神情也柔和了些,但卻在林雪陽不小心提到大學兩個字的時候,小夢突然蹲下來捂著臉痛哭。

她毫無征兆的大哭,似乎在那一瞬間聽聞了什麼噩耗,讓陸夕寒一下子有點慌了,要知道他最怕女生哭。

林雪陽比較鎮定,她走過去將小夢扶起來,給了她一個擁抱。

此時已是五月,大家都穿的比較單薄,林雪陽這一抱,才發現懷中這個有些嬌小的女生竟是瘦的硌手。

等小夢哭好,已經過了20分鐘,垃圾桶裡一堆白色的衛生紙團。

“對不起,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們,我在那之後就退學了,因為我被診斷患了抑鬱症,吃了很多藥,今年本來已經好轉不少,也在考慮九月複學,但是……” 小夢哽咽著說道,她沒有再說後麵的內容,但陸夕寒和林雪陽已經心領神會。

性侵受害者遠比常人想的脆弱,她們拚儘全力從過去的泥沼裡爬出來,卻可能在聽聞其他人類似的遭遇時,前功儘棄,再度陷入可怕的夢魘裡。

“我因為吃了太多藥,記性有些不好,但是那件事我卻怎麼也忘不了。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去死,最後父母隻好把我綁在床上,斷絕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聯係。”

小夢終於平複下來,開始斷斷續續的訴說,陸夕寒和林雪陽並沒有打擾她,他們之前已經取得了錄音的許可,也沒有必要做筆記。

“三年前,我考上文華大學生物學院的研究生,我本科隻是一所普通二本,為了考研我專心準備了一整年,在考上之後,立即聯係了我憧憬很久的生物學院研究生導師。”說到這裡,小夢疲憊的雙眼裡露出全然的恐懼,似乎提到了什麼十分恐怖的事情。

“我給他發了郵件,懇求他能當我的導師,後來他同意了,這讓我興奮了半年,畢竟我隻是個二本學生,而他是久負盛名的教授。入學之後剛開始,他對我很好,經常輔導我做實驗,寫論文,隻是……”她有些難以啟齒,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

“他經常讓我去他家裡給他幫忙,比如打掃衛生,去超市買生活用品,有時甚至要給他做飯。我身邊也有一些同學抱怨導師讓他們乾雜事,但我從來沒有怨言,因為我實在太珍惜文華的研究生學位了。”

“我在研一時交了一個男朋友,他很生氣,說會耽誤我的學習,我以為他是因為看重我,所以不願意看到我談戀愛,而且我的時間幾乎被他占據,也確實沒有太多時間分心,就分手了……我甚至還幻想過繼續讀他的博士,但直到……”

陸夕寒已經大概知道了後續的發展,但聽小夢自己說出來,還是覺得太過於殘忍,任何一個女生遭遇這樣的事情,都不願再次提及,但小夢卻要咬著牙說出來,她沒有再落淚,通紅的雙眼裡除了恐懼,還有滿溢出來的痛恨。

在這個國家,研究生導師幾乎擁有對學生的直接控製權,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被小夢的導師和朱利民牢牢握在手裡,隻要她們反抗,這把刀就會轟然落下,斬斷她們脆弱的希望。

到最後,小夢連恐懼都沒有了,她取下口罩,露出一張即使憔悴但依舊清麗秀致的臉,林雪陽作為女生也忍不住驚歎,如果沒發生這件事,小夢在學院裡該何等受歡迎。

她好看的五官此時卻有些扭曲,“後來我父母發現了,即使他們隻是最普通不過的市民,也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遭遇這種事。他們報警,我也拿出了自己收集到的證據,但是他背景太強大,警方草草了事,隻有幾個小媒體報道。最後他被撤銷了教師職務,我以為他這輩子都不能再當老師,但我在第二年就聽說他到了市裡另一所大學繼續任教!”

小夢倏地抬起頭,盯著陸夕寒和林雪陽,目光灼人。

“憑什麼我輟學了,而他還能繼續教書?!難道他還要繼續殘害其他學生?”

“你現在能告訴我們,他是誰嗎?”陸夕寒問道。

小夢冷笑一聲,“他叫袁生平。”

第十七章

采訪結束後,陸夕寒和林雪陽在下午花了幾個小時把錄音整理成文字,晚上還要繼續寫成正式文稿,因為定好了第二天上午要發出去。

張彬凱看進度太慢,便在附近酒店訂了一個房間,準備通宵趕稿,因為寢室晚上要斷電。

“我下去買些吃的,你們今晚辛苦了。”此時已經將近十點,而三人都還沒吃飯,張彬凱拿了房卡和錢包出門。

林雪陽應了一聲,她看了眼一旁正在打字的陸夕寒,他頭也沒轉,直直盯著電腦,顯然已經達到了忘我的境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時陸夕寒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終於分心去拿手機,卻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差點跳起來。

“顧老師?”

他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唞變調,尾音快揚到天邊,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容,他實在想不到顧柏時會給他打越洋電話,一時也沒想是什麼原因。

林雪陽聞聲立馬看過來,她以為他們的計劃被顧柏時知道了,一時有些緊張,卻看到陸夕寒一張臉正在詭異的發光。

然而下一秒那束燦爛的光就被陡然聚攏的愁雲掩蓋的無影無蹤。

“我已經寫完了,但是我忘記發到嚴老師的郵箱了!我現在發還來得及嗎?” 陸夕寒有些焦急,他今天忙的團團轉,忘記了嚴筱布置的作業是要在傍晚六點前發送的。顧柏時電話一通就問他怎麼沒交作業。

“沒事的,你等會發給她,她不會在意的。”

明明隔了半個地球,但顧柏時低沉平靜的聲音卻仿佛就在耳邊,如往常一樣,對他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輕鬆就撫平了他所有的情緒。

“好的,謝謝老師提醒,我等會就發給嚴老師!”

陸夕寒說完以後,兩人都有些沉默,陸夕寒能聽到顧柏時輕微的呼吸聲,像是鼓點一樣輕輕敲打在他的心上。他想顧柏時一定也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沉默的時光難耐而甜蜜,他的心像是一片乾檸檬,被溫水泡過後發酸又發脹。臉上也熱了起來,如一隻被吹滿的氣球,隻需要顧柏時輕輕一戳,就可以義無反顧的炸開。

這短暫難捱的沉默裡,陸夕寒卻想到了很多,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並沒有他想的那樣豁達,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完全不求回應呢?正如此時,他多麼盼望顧柏時用他那把好聽的嗓音,對他多說些話。

一旁的林雪陽見他拿著手機發呆,神色低落,以為他已經掛了電話,便問,“顧老師找你什麼事?”

陸夕寒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那邊顧柏時沉聲問道,

“你在哪裡?”

陸夕寒愣了愣,顧柏時幾乎從未用這樣嚴厲的語氣質問他,這讓他不由自主的就說了實話。

“我在酒店。”他又猶豫了一會,繼續說道,“還有林雪陽,我們在趕稿子。”他沒有說他們在趕什麼稿子。

電話那頭卻陷入沉默,陸夕寒莫名緊張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就在他以為顧柏時要掛掉電話的時候,卻突然聽他說,

“注意安全。”

然後利落的結束了通話。

陸夕寒茫然了一會,顧柏時已經對他說了兩次注意安全,他卻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林雪陽有些奇怪他的反應,再次問道,“到底怎麼了?你作業忘交了?”

陸夕寒回過神來,“是的,我忘記交嚴老師的作業了,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