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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唯一一個大學生來到這所傳言中最美的大學,以為會從此改變我貧苦的命運。但命運是如此拙劣不堪,竟讓我在此後的四年中,生生活在人間煉獄裡……”

李曉雲在信中泣血長書自己在文華大學四年裡的非人遭遇,她從大一開始就屢屢被經管院一個叫朱利民的教授性騷擾,但她一直不敢反抗。在大二那年,她被朱利民在家中強暴,自此以後,朱利民對她的侵犯越發變本加厲,在掛科的威脅下,這個單純膽小的山村女孩隻能任其施暴。她在大三試圖反抗,卻被朱利民掛了兩科專業課。大四時,朱利民揚言讓她延畢一年,她向院長求救,卻被院長冷漠的打發掉,最後被逼到絕路,終是以死結束了屈辱折磨的大學光陰,決絕的投進了鏡心湖裡。

李曉雲在自殺之前,冷靜地做好了一切準備,她親筆寫好了這封遺書,把這四年裡她努力弄到的音頻證據存在了雲盤裡,在信後寫上了鏈接地址,並備份一份在U盤,放在室友的桌上。

信裡最後一句,筆者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寫完。

“我深知憑我一己之力,根本撼動不了朱利民分毫,我隻能用轟轟烈烈的死,換取正義光臨我這副卑賤肮臟的身軀。”

裝著證據的雲盤鏈接很快被公關刪除,但網友總能在被刪之前早到一步,一時間文華性侵音頻登上各大網站頭條,不少網友在獵奇或憤怒的心情下,把音頻一遍遍的放在網絡上,有的甚至還明碼標價,下載量不計其數。

王思齊也下了一份,用手機在寢室放了出來。

李曉雲在偷錄的時候,明顯故意多次喊朱利民的名字,並不斷激怒朱利民讓他說話,音頻裡的喘熄聲拍打聲,和最後一段李曉雲的慘叫,讓整個寢室都沉默下來。

“狗日的,這個朱利民真是個人渣變態。”王思齊氣不過,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平日裡圓滑過人的李耀文也忍不住罵了幾句,歎氣道,“這個朱利民背景可有點厲害,之前就聽人說過他經常騷擾女學生,這次事情鬨這麼大,也不知能不能把他徹底搞垮。”

李耀文似乎總能比彆人知道的多一點,陸夕寒忍不住道,“這鐵證如山,他要是還能全身而退,還有什麼公道可言?”

王思齊把他在遊戲裡的垃圾話都說了個遍,才發現杜昊成一直沒有參與討論,

“杜昊成,這麼令人震怒的新聞,你都沒點感想嗎!”

杜昊成正在看書,抬頭說了句,“生氣有用嗎?” 每天讓人生氣的新聞那麼多,他生氣不過來。

王思齊本來已經高看他一眼,聞言又打破了之前一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印象,聞言憤聲道,“社會要都是你這種麻木不仁的人,李曉雲才真是死不瞑目了!”

正在刷手機的陸夕寒突然站起身,“我先出去了。”

鏡心浪潮的內部群這幾天也爆炸似的討論這件事,這時張彬凱臨時通知開會,一定是有了什麼策劃。

陸夕寒穿好衣服,飛速的朝鏡心浪潮的根據地——鏡心咖啡館跑去。

他路過鏡心湖時,發現那裡依然有警察,湖泊沿岸被封鎖了一段。他望了眼平靜如鏡的鏡心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悲涼,逝者已矣,生者能做的,不過就是求一份自己良心上的安寧。

咖啡館裡近日生意不太好,湖裡死了個人,平日裡來這兒聚會的學生都不再過來,反而為他們的會議提供了便利。

張彬凱戴著副黑框眼鏡,也蓋不住他眼下的青黑,他已經熬了一個通宵,此時見內部人員到齊,張開了嘶啞的嗓子。

“李曉雲事件想必不用我多說各位都已經清楚,我們今天在這裡開會,不是來發泄憤怒的情緒,也不是來利用這個事件吃人血饅頭,寫幾篇批判文章漲粉。”他喝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喉嚨,表情似是很不屑這段時間瘋狂挖掘李曉雲事件借機漲粉的媒體,

“李曉雲的死已經引起了整個國家媒體的關注,學校即使想徇私,麵對這麼大的社會壓力,也斷然不會做出自毀長城的事。但朱利民倒了又如何?文華大學或許還有很多個朱利民,他們可能就在我們身邊,平日裡看著為人師表,私下裡朝學生伸出了魔爪我們又如何知道?”

張彬凱的語氣很重,大有要懷疑全校老師的態勢。陸夕寒有些不悅,他心裡喊道,不是所有老師都是如此,顧柏時就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張彬凱繼續道,“就在昨天,我在微信公眾號後台收到了一個用戶的留言,她說她有和李曉雲類似的遭遇,聽說李曉雲的事情後,這些天寢食難安,她想聯係我們,讓我們報道出去。”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氣,沒想到竟會有人聯係他們這樣一個學生辦的區區自媒體,來做這樣嚴肅的報道,一時麵麵相覷。

林雪陽問道,“如何保證她說的是真的?我們確實想伸張正義,但也不能做一把刀,砍向無辜的人。”

張彬凱看了她一眼,語氣森冷,“這件事絕對是真的,因為就在幾年前,這件事被她揭發,還被小範圍報道過。但後來報道都被撤下來,顯然有人做了手腳。”

“我需要兩個人來做這個采訪,你們誰來?”

不少人都在猶豫,他們都是心懷新聞理想的學生,才會因此走到一起,但這件事太過沉重,他們不知道還未踏入社會的自己,能不能承受學校的壓力。

陸夕寒也在猶豫,他猶豫的不是責任,他隻是在思考以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把這份任務做好,何況他還是個男生,采訪這樣的事情會不會不合適?

張彬凱掃視一遍所有人的臉,沉聲道,“即使最後出了事,也是我的責任最大,所有事情我擔著。”

陸夕寒開口道,“我來做這個采訪。”

一旁的林雪陽也立即說道,“我也做。”

張彬凱欣慰的點頭,“那就你們兩個,我會把采訪對象的聯係方式給你們。你們要注意,這個采訪絕對匿名,不能透露出受害者太多的信息,明白了嗎?”

陸夕寒和林雪陽鄭重的點頭。

第十五章

有四個已經畢業的文華女學生在網上出麵為李曉雲做佐證,證詞遞交給了文華紀委。文華專門成立了調查小組,在重重壓力之下開展核實工作。

但李曉雲事件的發展顯然已經脫離了正常軌道。人們從最開始的震怒轉發遺書,到大肆傳播性侵音頻,到瘋狂人肉朱利民,到地圖炮文華甚至所有大學的老師……輿論像一個放大鏡,把一切激烈的情緒盲目擴大,而眼花繚亂的信息讓人們迷失在層層迷霧之中。

這個事件甚至被彆有用心者扭曲到聳人聽聞的地步。陸夕寒看到網上有些人在討論朱利民其實是在為某些領導培養大學生性|奴,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朋友我同學我親戚……”,一時之間仿佛人人都是文華大學的學生。

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散布謠言,有人企圖以被歪曲的細節推翻整個事實,有人不斷挖出近年高校性侵新聞大談高等教育,有人上升到女權、體製模糊事件焦點,有人大肆渲染悲觀情緒麻木不仁,更多的人在已經失焦的輿論場裡,站在各自的道德製高點上,彼此謾罵攻擊。

還有誰會關心那個泅不出絕望沼澤的可憐女子呢?

而真正的文華學生正在努力為母校說話,但聲音太小被淹沒在巨大的輿論浪潮裡。

陸夕寒並沒有時間參與進去,新聞院的課照常在上,老師們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嚴筱甚至還讓他們寫一篇3000字的李曉雲事件傳播分析。

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晚上,陸夕寒終於加上了那名女生的微信,他禮貌的詢問了一下她的意見,但卻始終沒有得到回複。

“或許她感到害怕,又開始後悔了。”林雪陽這樣猜測。

陸夕寒皺眉道,“她下決心聯係我們的時候,應該已經鐵了心要再次揭開這道傷口,來表達她的訴求,怎麼會突然退縮呢?”

陸夕寒沒有辦法,隻能耐心等待。他又一次想到身在美國的顧柏時,如果他的想念是藤蔓,恐怕這棵柏樹這些天已經被他纏死了。

他看著微信裡被自己置頂的那棵青翠柏樹,算著現在紐約應該是上午十點多,便點了進去。

“顧老師,上午好啊!”

顧柏時並沒有搭理他,陸夕寒安慰自己,或許是在開會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躺在床上思考嚴筱的作業,在即將睡著的時候,手機突然震了下,一下子把他的睡意趕跑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

陸夕寒劈裡啪啦的打字道,“還沒到十二點,不晚啊”

他想了想,又拖了幾個墊背的,“我們寢室的人從沒在十二點前睡過。”

“這樣不好。”

陸夕寒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他都能想象顧柏時說這句話時微皺的眉頭。

“顧老師,你知道我們學校最近的事嗎?”

他其實想問問用什麼傳播理論來分析這件事情最好,然而顧柏時卻回道,

“我看到了,你在學校要注意安全。”

????陸夕寒腦袋裡塞滿了問號,他一個男生總不至於被那個吧……但他還是回道,

“好的,顧老師!”

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文華大學官方作出了正式聲明,撤銷朱利民的教師職位,取消其研究生導師資格,這件事總算有了一個比較勉強的結果。

但就在第四天,文華大學又有三個男老師被學生匿名舉報性侵,將本來開始消散的輿論重新推向了頂峰。

文華行政大樓的會議室,袁校長一掌幾乎快將桌子震碎。

“李教授那樣正直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李教授是被舉報的教師之一,是國軟學院的教授。

底下有人謹慎回道,“或許是惡意中傷造謠也不一定,這種事情,隻要拿不出鐵證,就說不清楚。”

袁校長冷哼一聲,平日裡總是和氣一團的臉此時比鍋底還黑,“那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彆人是信其有還是信其無?媒體會怎麼寫?網民會怎麼討論?是不是要說我們文華就是個%e6%b7%ab窟?!”

“顧書記昨晚專門給我打電話,他對這件事非常重視,要我們務必處理好,不要丟了整個省的臉!”文華大學作為全省最好的大學,算是整個省的門麵之一。

沒有人敢搭話,都低著頭。袁校長將目光落在將頭快要塞進桌子下的馬院長身上。

“馬院長,你是新聞院的,最懂傳播了,你說說,現在這種情況,我們要怎麼麵對?”

馬院長額頭上冷汗連連,“這……輿論都有個周期……我們先辟謠否認,現在信息這麼複雜,我們再提供一些新的討論點,人們兼顧不過來……”

袁校長臉更黑了,直接打斷他,“都沒調查清楚,怎麼否認?如果最後學生拿出了證據,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