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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揖,恭敬道,“美則美矣,猶缺靈韻。”

林雪陽打了下他的肩膀,笑罵道,“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哼,我倒要看看哪個靈韻十足的讓你拍。”

晚上寢室熄燈後,不知是誰聊起了攝影課作業的事。

王思齊說自己已經讓班花白惠清答應他拍一組照片,

“你們不知道請白惠清拍照的人有多少,我們班幾乎所有男生都找過她了。”

李耀文不屑道,“如果都找同一個人,拍出來的大同小異,肯定得分不高。”

王思齊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問道,“那你準備拍啥?”

李耀文輕笑一聲,透著些自得,“我讓我爸幫我弄了張維密的門票,今年不是在國內開嗎?那麼多超模,我就不信我拍不出美人。”

王思齊連連讚歎,羨慕道,“這可真是厲害了。”

王思齊又轉而問陸夕寒,陸夕寒歎氣,“我還沒想好。”

沒人關心杜昊成拍誰,一時氣氛有些尷尬,陸夕寒便問道,“杜昊成,你呢?”

杜昊成正在看書,聞言轉頭麻木的看了他一眼,“我想拍的人不讓我拍。”

陸夕寒感受到了一絲陰惻惻的寒意,打哈哈道,“那你就換個人拍吧。”

那個周末,陸夕寒找院裡器材室借了單反,準備在文華大學找合適的對象拍人像。

數日晴好,鑒靈山南側千萬樹梨花壓枝欲低,半山如落雪,吸引不少遊人前來觀賞。每到梨花開時,文華大學都會變成文華市最大的人民公園,學校不得已限製了每日進入校園的遊客數量。

陸夕寒看著依舊熙攘的人群,有些苦惱,他往梨林深處走去,看到不少笛簫協會和秋棠詩社的成員在辦梨園詩會,女生們穿著單薄飄逸的漢服,或吹笛,或撫琴,或%e5%90%9f詩,或寫字,於落英繽紛中一派古香古色。

陸夕寒心想這是個好機會,在獲得他們的允許後,他給不少漢裝女子拍了照片,道謝後,他一個人沿著花下小徑漫無目的地走著,回看單反裡已經拍好的照片,覺得這組照片應該分數不錯。

他低著頭走,無心看路,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重心不穩一下子朝一旁倒去,他心裡著急相機,把單反牢牢護在懷裡,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撞倒他的人是一個遊客,忙把他扶了起來,連聲道歉,他檢查了下單反,沒有問題,便擺擺手說沒事,讓那遊客走了。

陸夕寒活動下腳腕,感到一絲錐心的痛楚,似乎是崴到腳了,估計還是有事兒,他準備去校醫院看看,卻在轉身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第九章

顧柏時站在一棵花枝繁茂的梨樹下,低頭看著手裡的書,似乎在等什麼人。

往來的人煙在他身邊靜靜淌過,一切喧囂都自覺與他隔絕開來,隻有飄落的梨花,偶有薄幸落入這幅絕妙的工筆畫中。

陸夕寒忘記疼痛,不自覺就拿起了相機,用取景框將這一幕牢牢框住,輕輕按了快門。他低頭看照片,畫麵裡的人獨自美好,但總感覺缺了些什麼。

他又將取景框對準顧柏時,揚起聲音喊道,

“顧老師!”

畫麵裡的人聞聲向這邊看來,目光帶著一絲被驚動的迷茫,沉靜的雙眼如秋日白鷺鷥劃過的湖泊,卻在看到什麼後,如春風般柔和起來,冷峻的臉上露出淺淡的笑意。

他輕輕按下快門,那一刹,陸夕寒耳邊似乎聽到一絲清脆的破冰聲,如冰封一季的湖麵在二月融化的第一聲脆響,緊接著三月駝雲初聚,四月裂帛聲起。

顧柏時向他走來,見他低頭看著相機發愣,問道,

“沒有拍好?”

陸夕寒怔怔抬頭,回過神,“拍的挺好的,您看。”他把相機遞給顧柏時。

顧柏時拿過相機,皺眉道,“怎麼黑屏了?”

陸夕寒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湊過去一看,果然黑屏了,一想到剛才拍的那麼好的照片就這樣沒了,頓時悲從中來,“完了完了,我的作業沒了,我要哭了。”

顧柏時看他焉了吧唧的樣子,笑道,“照片應該沒事,還在存儲卡裡,隻是這單反,估計是出了問題。”

陸夕寒本來平複下來的心又吊了起來,緊張道,“那怎麼辦,會不會讓我賠錢?”

顧柏時搖頭道,“沒事,本來院裡的單反就快要淘汰更新了,我去和蕭何說一聲,不打緊。”

陸夕寒抬頭看著顧柏時,感激道,“謝謝老師!”

為什麼會有顧柏時這樣好看的好人?陸夕寒十幾年學習生涯從未遇見過顧柏時這樣的好老師。

這時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女聲,“柏時?”

陸夕寒一看,原來是嚴筱,她似乎精心打扮過,正朝這邊走來,手裡拿著個相機。

陸夕寒忙叫道,“嚴老師好。”

嚴筱朝他點頭,看了眼他手裡的單反,對顧柏時笑道,

“顧大攝影師今天業務這麼繁忙?”

顧柏時對嚴筱道,“這是我的學生陸夕寒,他剛才在給我拍照。”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臉盲?陸夕寒也是我的學生,我當然認識。”她朝著陸夕寒笑道,“你上次的作業做的很不錯,繼續保持。”

陸夕寒不好意思道,“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其實是顧柏時指點的好。

他現在終於想明白,原來顧柏時剛才是在這兒等嚴筱,準備給她拍照,他看著眼前兩位老師,心裡有些莫名失落,

“顧老師,嚴老師,那我先走啦。”陸夕寒晃了晃手裡的單反,對那兩人笑道。

顧柏時點頭道,“不用擔心相機的事。”

陸夕寒答應了,轉身離開,第一步顛簸了下,他才想起腳踝剛受的傷,現在一動又開始鮮明的疼了起來,但他還是咬牙儘力裝作正常的樣子,忍著疼走了。

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背後顧柏時喊道,

“陸夕寒,你怎麼了?”

陸夕寒頓了頓,整理了下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的沒那麼痛苦,轉過身,卻發現顧柏時已經走到了他麵前,低頭盯著他的右腳。

陸夕寒說道,“之前摔了一跤,沒事兒,我本來就打算現在去校醫院的。”

顧柏時聞言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你一個人走的去?”

陸夕寒歪著頭想了想,“可以的,校醫院就在山下,萬一不行,我就喊我室友過來。”

不遠處嚴筱正望著這邊,陸夕寒看了她一眼,抬頭對顧柏時說道,“您快去給嚴老師拍照吧,等太陽下山光線就不好了。”

顧柏時遲疑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陸夕寒將一雙眼睛彎起來,露出兩顆虎牙,“這點路算什麼,謝謝老師啦。”

他在顧柏時的目光中,沿著小徑朝山下走去,直到轉過一道彎,層層梨花掩住了之前的道路,他才放慢了速度,一跛一跛的走著。

真疼啊,陸夕寒額頭上爬滿了冷汗,他看到小徑旁的石凳,決定先去休息一會兒。

彤日垂在西空,斜斜照拂於千樹梨花,如殘陽映山雪。

遊人漸少,百鳥歸巢清啼於林,陸夕寒坐在石凳上看風景,心裡卻始終反複回響著那一聲初春的破冰,微不可聞,卻不絕於耳。如果他是一個小學生,他會這樣形容當時顧柏時望過來,自己按下快門的心情:春風如柳絮,輕輕拂過心弦。

陸夕寒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他兀自傻笑了會,擦了一把眼角疼出來的眼淚,想自己這副樣子可真是蠢斃了。

“疼成這樣還笑的出來?”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陸夕寒愕然抬頭,見到顧柏時正似笑非笑的低頭望著他。

“顧老師……您不是……”

顧柏時在他身前蹲下,用手抬起他的右腳,將襪子往下退去,腳踝處已經紅腫一片。

“你這還是要快點去醫院看看。”顧柏時又幫他把襪子提了上去,輕輕放下他的腳。

陸夕寒還有些沒回過神,呆呆道,“是啊,我是要去醫院的。”

“然後坐在這裡發呆?”顧柏時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經意的調侃。

“我隻是休息一會,很快就會走的。”陸夕寒低著頭說道,卻看到顧柏時背對著自己蹲了下來。

“上來。”

陸夕寒愣道,“做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帶你去醫院。”

陸夕寒深吸一口氣,起身趴在顧柏時的背上。顧柏時有力的雙手抱著他的腿,穩穩的站了起來,向山下走去。

陸夕寒雙手搭在顧柏時寬闊的肩膀上,聞到一絲清香,不知是梨花,還是顧柏時發間的味道。

顧柏時的腳步很穩,顧柏時的頭發很好聞,顧柏時的呼吸聲很好聽。

陸夕寒忽然想起自己十歲那年的春天,父親也是這樣背著他,背著他在校園裡飛奔,他會張開雙臂,任風吹過自己的發梢,和父親一起愉快的呼嘯著,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長到父親那麼高,以父親的高度看著世間的一切。

後來他長大了九歲,可以憑借自己看到父親的高度。但父親並沒有變老九歲。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他的心臟落了個空,

陸夕寒將頭靠在顧柏時左肩上,悶聲道,

“顧老師,我心臟疼。”

顧柏時停下腳步,微微偏頭,高挺的鼻梁擦過陸夕寒柔軟的發絲,

“哪種疼?嚴重嗎?”

陸夕寒閉上眼睛,輕聲道,“我經常這樣,檢查過,醫生說沒事。”

顧柏時又開始邁起步子,沉聲道,“以後不能劇烈運動。”

“嗯。”

“也儘量不要看恐怖電影。”

“嗯。”

“學會控製情緒,不能過於激動。”

“這個很難。”

“嗯?”

“人怎麼可能沒有激動的時候呢?”

比如我看見你的時候。

顧柏時背著陸夕寒來到山腳下的校醫院。

校醫給陸夕寒檢查了下,對顧柏時說道,

“應該不是骨折,隻是軟組織損傷,我給他開點敷藥就可以了。”

顧柏時看著陸夕寒紅腫的腳踝,皺眉道,“還是拍個片吧,萬一是骨折呢?”

校醫歎氣,他本來要下班了,如果是普通學生的話開點藥就可以打發,但他看顧柏時估計是學校裡的老師,還是不好得罪,便說道,“那我帶他去拍片吧。”然後轉身去叫護士了。

陸夕寒抬頭對顧柏時說道,“顧老師,您先回去吧,我估計還要會兒呢。”

顧柏時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你一個人怎麼回去?”

陸夕寒卻是真心想讓顧柏時走了,他一時間想到了許多事,包括他的父母,也包括顧柏時,紛飛的思緒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想說其實現在下了山,平路他可以自己走回去,但還是說道,“我可以讓室友來接我。”

顧柏時猶豫了會,站起來說好,囑咐他這段時間少運動,轉身出了校醫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