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辦公室的路上，藺馳問起海原集團跟LinKe的合作進度。

海原集團此前一直墨守成規，這麼多年來那套老舊的經營模式從沒變更過。直到今年新的掌托的新人上位，才決定將老舊模式逐漸改革。

海原集團成立將近百年，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老字號品牌，作為第一波利益爭奪，LinKe集團當仁不讓。

而對方選擇和LinKe集團的首次試水，便是它旗下一整個生態鏈的廣告投放。

程明聞言立刻打開ipad調出一份pdf，“這是馳策那邊給出的策劃案，海原那邊已經過了，目前正在走合同和執行案。”

藺馳拿著平板電腦手指快速刷到底，頗有些嫌棄地點評，“內容是還可以，但這排版也太醜了。”

程明尷尬地咳嗽了聲，“我通知馳策那邊執行案上注意一下。”

藺馳可有可無地嗯了聲，程明跟在其身後進入辦公室後反手將門關上，藺馳坐在會客沙發上閒散地把領帶鬆開，問：“最近你那邊跟進的客戶有沒有什麼事需要跟我報備的？”

程明想了想，好像是有一個客戶有些特殊，但他又不確定這個屬不屬於需要報備的範疇，為此他欲言又止了下。

藺馳：“有話就說。”

程明：“是這樣的，老板您之前交代我跟進的一位客戶，我剛發現她的身份好像有些特殊……”

藺馳聞言抬眼看他，示意他繼續。

程明：“她好像是咱們馳策那邊的員工，而且貌似是棣屬於策劃部總監劉乾沙下麵的策劃專員。”

藺馳皺了皺眉，“你自己理理你這兩句話的邏輯。”

程明委屈，他也搞不清，那位看過老板腹肌的vvip客戶怎麼無端端發了一條吐槽老板的朋友圈，是不是被盜號了？

藺馳：“哪個客戶？”

程明一言難儘，直接拿出與客戶聯係的專屬手機，遞給藺馳。

藺馳看著這宛如“%e8%88%94狗”般長長的聊天記錄，直到翻到最頂端，那一張被偷拍的照片映入眼簾，他才勉強從腦海中抽回了那麼一絲記憶。

這是那個被江唯嘉這損友強塞過來讓他幫忙“接客”的“客人。”

藺馳都要被氣笑了，他自己的私人秘書就這樣恭恭敬敬對這小毛頭鞍前馬後了一個多月。

“你這一個多月還真是夠儘心儘力的啊。”

作為察言觀色第一人的程明，此時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老板。

不是您讓我要當自己女朋友那樣伺候的嗎？

隨後藺馳根據程明的指引，點開了這人的朋友圈。

【Jin：辣雞LinKe！辣雞馳策！辣雞老板！辣雞上司！上梁不正下梁歪！惡心巴拉光頭劉！！！乾啥啥不行！假公濟私阿諛奉承第一名！！！】

末了還附上馳策大樓的定位。

藺馳掀了掀眼皮看了程明一眼，“解釋一下？”

程明：“這……我也是十分鐘前看到的。”

藺馳手指繼續扒拉了下屏幕，越看眉頭越緊。

佟謹很少發朋友圈，因為沒什麼生活細節值得分享，且朋友圈隻顯示半年內可見。

就這樣寥寥無幾的幾條動態，無一不是對公司的吐槽。

諸如——

【Jin：這麼大的公司，加班沒有加班費，餐補隻有30塊，可樓下吃個快餐都要35，還要自己倒貼5塊！摳門成這樣還是世界百強集團的子公司？！】——附圖：下班打卡21：39。

【Jin：您好，上司升職加薪專業述職報告免費代筆在此[微笑][微笑]】

【Jin：季度獎金被清零，記錄人生第一課。】

倒也不是沒一句好話。

藺馳將屏幕拉到底，是半年前的一條朋友圈。

——【加入馳策第一個月，電量滿格！聽說LinKe的大boss是個賊好賊厲害又賊體恤員工的領導，那麼請帶領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一起發家致富吧！】

藺馳挑了挑眉。

嗬。

有點意思。

程明站在一邊眼看老板臉色越來越差，仿佛下一秒就直接要把這個以下犯上的小專員立刻開除，可哪知下一秒老板的眉頭卻突然一鬆，嘴角還勾起了一抹他讀不懂的笑。

就是這笑，看上去有那麼億點點陰森。

第七章 齷齪

新租的公寓和公司地鐵一條線直達，通勤時間直接少了一半。

這個小區的樓盤大多數是這種小麵積公寓，很多都是用來投資出租的，可物業建設卻沒落下。

一梯三戶，隔音效果好，私密性做得很足，此時佟謹躺在沙發上仿佛置身於一個安靜的第三空間，卻因為被剛才親耳聽到的齷齪交易所擾得不得安寧。

社會上、職場上，這種事情她耳聽過不少，藝術源於生活，她從電視劇電影上看過這種一模一樣的橋段數不勝數，隻不過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公司裡，還是同一個部門裡。

用這種下三濫的交易換走她手上的項目，實在有些惡心。

之前她投的幾家公司隻有一家有回應，對方的人事打過電話來約她麵試的時間，但那段時間正好她全身心都沉浸在海原集團的案子裡，連吃飯都沒時間，隻能拒掉。

現在看來真的要重新認真找找下家了。

佟謹躺在沙發上打開手機，解鎖後屏幕停留在朋友圈的頁麵。

她微信好友不多，去掉屏蔽掉的一半，剩下還有聯係的一隻手能數過來。

——4個讚，1條評論。

她點擊提示，果然嚴曉薇都榜上有名。

【嚴曉薇：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願老板們安享晚年，阿門。】

佟謹勉為其難還是擠了個笑。

佟謹瞄了眼點讚頭像，除去嚴曉薇的，剩下兩個是大學的舍友，還有一個……

佟謹愣了愣，這熟悉的裝逼背影頭像，她眼熟的很。

她仿佛看見那個網絡騙子順著網線爬過來發來賀電的嬉皮笑臉，這個讚肯定是不安好心。

當晚佟謹早早爬上了床，看招聘信息一直看到接近淩晨，可才成功投出一份簡曆。

同是廣告策劃崗的，崗位要求幾乎是複製黏貼的模板：三年或以上同業經驗——她並沒有。

如果是些小公司，工資比佟謹現在得低個一到兩千。

佟謹目前租的公寓比之前高出一千，那就是每月1號起，睜開眼就沒了三千五，要維持目前這個薪資待遇的公司，以她的經驗的確有點難。

十一月份不是招聘旺季，招人的公司不多，知名的更少，大家即使想要跳槽也等熬到發了年終獎過了春節再走。

佟謹歎了口氣，北漂真難。

隻能見步行步吧。

第二天佟謹依舊卡在八點五十回到公司，她瞄了眼已經坐在工位上的羅佳妮，五味雜陳。

羅佳妮這半個月幾乎都在九點半過後才到崗，今天出乎意料的早到，且佟謹坐下的時候她已經對著電腦滿臉愁容地拚命摁著鼠標。

彥姐經過羅佳妮的位置，看了眼她電腦，問道：“怎麼了？海原的案子要大調嗎？”

佟謹聽到“海原”兩字下意識側耳傾聽。

羅佳妮悶悶地歎了口氣，“昨晚九點多突然收到郵件說方案要優化排版，今天內交。”

佟謹沒有抬頭，但聽到這話後手上的動作定了兩秒。

羅佳妮向彥姐小聲委屈地嘟囔了句：“可是我收到方案時就是這樣的啊，我都是按照原排版做細化的，現在讓我重新排版不是等於從頭到尾重新做嘛。”

佟謹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此時聽到這話，心裡隻剩下冷笑。

她有想過為了一時之氣開口說些什麼，可無憑無據的，隻會鬨得魚死網破。她現在還沒找到下家，不能事先丟了飯碗。

臨近中午的時候，策劃部接到通知，下午人事總監會輪流單獨地跟大家談談話。

策劃群裡瞬間炸了鍋，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要裁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佟謹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是吧，拚資曆和拚關係，她都是最後一名，要裁第一個就裁她了。

佟謹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到三點，從會議室出來的同事喊她進去，“佟謹，到你了。”

人事總監看見佟謹進來後，看了眼手下的簡曆，“你叫佟謹是嗎？”

“是的。”

總監點頭，抽出佟謹入職時填寫的歸檔資料，反向推給她，“先把空缺的資料補充完整。”

佟謹來回來了眼，“請問我還需要填哪裡呢？”該填的好像都填完了。

總監指了指其中空著的一行，“微信賬號、微信昵稱，補充一下。”

佟謹有些反應遲鈍地應了聲，隨即趕緊補了上去。

總監看了眼對方遞回來的檔案表，在微信賬號和昵稱那欄停留了一秒，暗自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十指交握，一副正式進入會談的狀態。

佟謹頓時高度緊張，正襟危坐。

總監：“不用緊張，隻是常規的跟各部門調研一下。”

“你對目前的部門有什麼看法？好的和壞的都說說。”

“你覺得你們總監劉乾沙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覺得馳策目前的製度有什麼需要改善的？”

“談談你對LinKe集團的認知和看法。”

“談談你對LinKe高層的看法。”

“……”

佟謹覺得這問答比麵試還要難。

她不想答得違心，又不想阿諛奉承，便模棱兩可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結束時總監認真地點點頭，表示會認真對待。

佟謹出來喊下一位同事得時候，對方小聲問她談了什麼。

佟謹：“給公司提提建議。”

某同事：蛤？

公司似乎真的把這次談話的建議認真采納了，沒多久人事部就宣布了加班福利製度，佟謹有些驚訝，看來公司從宏觀上看，還是挺好的。

而且那天佟謹還看到人事總監最後將劉乾沙喊進後，對方出來時臉色十分不好，眼神朝策劃部掃了一眼，沒說話，直接回了辦公室。

佟謹裝作跟大家一樣不明所以，隨後繼續埋頭乾ppt。

*

這周五海原集團的高層將前往LinKe集團洽談合作，總部讓劉乾沙帶上海原集團的方案一同出席，屆時進行現場提案。

劉乾沙將通知原封不動轉給羅佳妮，讓她做好準備，到時由她提案。

海原集團的方案羅佳妮雖然跟進了一周時間，可做的東西都是根據現有的東西做細化，比如流程圖，比如黏貼預估數據等，她對整個方案根本談不上熟悉。

何況她在前公司做了幾個月。都是打下手的工作，沒獨立負責過一個方案，更彆說提案了。

可是她不想錯過在LinKe集團高層麵前表現的機會，她想了想，快速抬頭瞄了眼佟謹，找到對方的頭像，點了進去。

佟謹電腦屏幕右下角的角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