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自己眼眸裡並不明顯的敵意,他像原本處於一場微醺的幻夢中,還帶了幾分不自覺地甜蜜, 但謝無宴的出現把他拉回了現實。
林硯從吧台拿了幾個空杯子,往裡麵倒了小半杯酒, 往兩人麵前一推。
謝無宴一飲而儘。
他很少喝酒, 但這點酒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男人握著酒杯的手骨骼分明,他看著林硯:“這是什麼酒?味道很特彆。”
林硯舉起酒瓶,報出了一個名字。
“我喝過這種酒, 當時覺得味道一般, ”謝無宴抬起眼皮, 他停頓了片刻, 意味不明地猜測,“可能特彆的不是酒。”
男人目光幽深, 比起那次約會之前,多了些顯而易見的黏稠情緒,像某種生存在暗處的黑暗生物,想要死死抓住自己看到的明亮光線。
林硯被他看的很煩,他乾脆提起酒瓶又給謝無宴倒了一杯:“那你多喝點。”
這次不再是小半杯,而是滿滿一杯,剛好和杯沿齊平。
謝無宴輕笑一聲,同樣一飲而儘。
這酒不算很烈,但他喝的太急,很容易醉。
段辭同樣喝完了那小半杯酒,他看起來若無其事,開口時刻意將話題遠離了酒:“硯硯,我覺得你唱歌很好聽,你寫的那些歌怎麼不自己唱?”
“沒機會。”林硯說,“剛剛就隨便唱唱。”
他在現實裡本來就進入了倦怠期,等來了這兒,因為林老爺子的任務和當老板的特殊身份,也不適合再當歌手,林硯準備有時候心癢的話,就像這樣隨便唱幾句,像正式發唱片什麼的,就不太可能了。
“你聲音條件這麼好,不親自唱很可惜。”段辭說。
他感覺等這期節目播出,林硯這首歌流傳出去,外麵肯定會多出一大票希望林硯轉行當歌手的粉絲。
林硯彎彎唇角:“等有機會吧。”
段辭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聽謝無宴先開了口:“我聽過你寫的那首飆馳,很喜歡。”
他這人說話就喜歡說一半,像尋常人聽了他說的這句話,隻會覺得他的意思隻是表達一下對這首歌的喜好,但林硯看著謝無宴狹長漆黑的眼睛,卻懂了他話裡未儘的含義。
謝無宴很喜歡飆馳,但可惜不是林硯本人唱的。
林硯怔了怔:“那我唱給你聽?”
謝無宴明明沒有表情,但林硯卻覺得他的眼睛亮了亮,很期待似的。
謝無宴說:“可以嗎?”
這對林硯來說不是難事。
他小聲地哼唱了幾句,沒有伴奏,純是清唱,有些不記得歌詞的地方,他就乾脆即興發揮。
林硯是為了他一個人在唱歌,跟剛才的意義完全不同。
謝無宴近距離地看他,越發覺得眼前的青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膚色潔白,但隻要稍微靠近了一用力,就很容易像碾出花瓣汁水般地在他身上留下紅痕。
他的歌聲優美又靈動,唱歌時唇瓣開合間會露出一點粉嫩的舌尖。
如果能含住親一口,一定很甜。
謝無宴感覺自己腦海裡“轟”的一聲,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抓了一下,血液在頃刻間沸騰起來,他時至今日才有的初戀驟然爆發,那種迫切想要接近的渴望讓他幾乎要失去了往日的冷淡克製。
他很想碰林硯一下。
不一定要親他,謝無宴就是單純地想更靠近他。
男人垂下眼眸,燈光下的側臉輪廓鮮明。
他緩慢地抬起一隻手往林硯的方向伸了過去,無聲而隱秘地握住了青年纖細的手腕。
林硯隻感覺自己垂在桌下的手指傳來細微的觸?感,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卻沒有立即甩開他。
一觸即離的牽手。
林硯隻簡單地唱了一小段,就停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謝無宴收回手,他緩慢地稱讚:“很好聽。”
或許是真的喜歡,他難得又說了一遍:“比原唱好。”
林硯的風格跟海淩不一樣,海淩唱的飆馳是狂放不羈的,但林硯個人風格太鮮明,從他嘴裡唱出來的歌曲總有他自己的味道。
林硯說:“海淩唱的更符合我對旋律的設想。”
謝無宴低聲說:“但是我更喜歡你唱的。”
最後兩個字他說的很輕,近乎氣音,乍一聽隻能聽到前七個字,吐字繾綣。
尤其是從他這樣一個素來沉冷的人口中說出來,格外具有衝擊力。
林硯也突然很想伸手碰一下他。
他感覺自己有點熱,想借謝無宴的手降降溫。
雖然男人的體溫總是比他高……
段辭忽地重重放下酒杯,發出沉悶的一聲動靜。
林硯下意識轉頭朝他望去,就瞥見一旁的段辭滿臉泛紅,眼睛裡都是醉意。
他麵前的酒瓶已經空了。
段辭原本話很多,但好像自從謝無宴來了之後,就逐漸陷入沉默,心事重重的樣子,隻顧埋頭悶酒。
不知不覺中,把大半瓶酒都喝光了。
這樣喝酒最容易醉。
林硯擔憂地靠了過去,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段哥,你喝太多了,是不是喝醉了?”
段辭單手撫著額頭,他眯起眼睛,臉色紅的嚇人,說話都帶著酒氣。
他其實沒感覺自己醉,就是單純的心情不好,所以多喝了點。
在謝無宴說話的時候,段辭是很想打斷他的。
這是他想跟林硯約會找的地方,讓謝無宴和林硯聊天算是個什麼事?況且比起謝無宴,他才是和林硯更熟悉的一個,不是嗎?
可他話已經到嘴邊了,卻根本找不到能夠插入的地方,尤其是看見了林硯的神色之後。
這一整瓶酒,除了謝無宴喝的兩杯,和林硯喝了一杯以外,多數都是段辭喝下了肚。
他喝酒的時候就像喝下了一瓶帶著愛意的毒藥。
這是林硯請他喝的酒,所以很甜蜜,但當它真正下肚了,卻又發現所過之處都被腐蝕的坑坑窪窪,是難以言喻的痛苦。
可能這就是愛。
愛不是喜歡,不是快樂輕鬆的一句話,是酸澀又沉重的詞彙,當它得不到來自愛慕對象的回饋時,就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詛咒。
無法得到主人愛意的小狗也有悲傷的時候。
青年如玉般的手指在他麵前揮舞,段辭勉強找回了點神智,對林硯說道:“不小心多喝了點,沒喝醉。”
他試圖想撐著桌子站起來,但一陣天旋地轉後,段辭又坐了回去。
林硯這下坐不住了,他單手抓住段辭的右手:“我帶你回去吧,彆喝了。”
段辭隻能捕捉到“回去”這個關鍵詞,他忙不迭地點頭:“行,回去吧。”
他現在很想這個節目快點結束,回到申大。
現在段辭手頭的項目也結束了,他也暫且不想再去實習,就這麼待在申大裡,有很多的時間可以陪林硯。
他站不穩,林硯隻能扶他,但段辭外表看起來不如陸羈壯實,可真正壓在林硯身上卻很重。
謝無宴從另一邊站起來,他對林硯說:“你鬆開,我扶他。”
“你去扶另一邊。”林硯說。
段辭就跟回光返照一樣,一下子清醒了,他同樣拒絕了林硯的手,用手握住了門框。
外麵還在下雪,雪花似雨點般地落在他的頭發和臉上,冰冷的觸?感讓段辭找回了理智。
他一轉頭,就撞入了林硯擔憂的眼神。
節目組的車就停在街邊,一輛白色的麵包車。
段辭揚起一個和往常無異的笑容:“沒事,我回去躺躺就好了。”
林硯似乎擔心他走路不穩,乾脆和他肩並肩走在路上,時不時還能搭一把手。
謝無宴跟在林硯身後。
就這樣一小段路,段辭有很多話想問他,但他最終說出來的隻有一句話:“硯硯,我們明天一起回去好不好?”
林硯說:“我們本來就是同一趟航班。”
“對哦,”段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全是酒氣,“那下了飛機,我開車跟你一起回去吧?”
林硯側過頭看他:“我不回申大。”
“我知道,就感覺你住的地方也挺好的,想去那邊看看,也許會買一套房子,跟你做鄰居。”段辭說。
這下林硯不說話了,在青年開口之前,段辭用食指指了指前方:“先上車吧。”
在工作人員的幫忙下,段辭坐了上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林硯卻沒有立即上車。
他身後的男人就像不怎麼高興似的,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又往上握住了另外幾根手指。
謝無宴的手很冰,又很寬大,幾乎能夠整個包住林硯的手。
林硯抽了一下,沒抽出來。
他乾脆轉過身,用空著的那隻手拍了一下謝無宴的肩膀,學著對方素來的樣子麵無表情看他。
謝無宴順勢鬆了力道。
林硯緊隨其後地上了車。
*
另一邊,林硯的直播間裡:
[好聽,想聽小主播唱歌。]
[OK,沒機會我就給小主播創造機會,馬上開投,誰來創一個一年必須發一張專輯的投票選項?]
[啊啊啊驚恐臉,所以投票可能是僅有的聽主播寶寶唱歌的機會了!]
[報,投票序列已重新洗牌!]
[這世界終究是唯粉的勝利,雖然必須要站定CP,但無論選哪個,唯粉都立於不敗之地。]
同時投票隨著彈幕的變化,已經改朝換代:
A:為謝無宴辦一場演唱會。
(熱評:其實為誰都無所謂,主要是想看小主播的演唱會,現實觀眾的快樂總該輪到我們了吧?)
B:出一張戀愛專輯。
(熱評:想聽小主播唱甜甜的情歌。)
C:給每位嘉賓都唱一首情歌。
(熱評:都讓你們不要投這個了,怎麼還投?我怎麼管不住自己這手呢?)
……
沒有投票權的點家直播間裡還在哀嚎:
[隔壁家的主場攻太會了,兄弟們,感覺輸了。]
[嗚嗚我嗑到了,好甜哦。]
[我也想小主播對我唱歌,]
[麵對麵唱歌,私底下牽手,什麼純愛戰神。]
[戀愛好,戀愛好啊,讓我活了過來,搞事業不好,死氣沉沉的。]
[怎麼感覺攻守之勢異也,請讓事業心占領高地,警惕戀愛腦入侵!]
第100章
林硯回去的時候, 其他人都已經在屋子裡了。
汽車停在門口的聲音很快被站在門口的陸羈發覺。
男人原本正在抽煙,他穿得很少,卻一點不覺得冷,用手從下往上地搭了搭院中雪人的手, 積雪融在他空著的另一隻手中。
陸羈唇線下沉, 他看起來神色明顯不愉, 帶了點從前不會有的焦躁。
男人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側過頭往院子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卻不急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