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1 / 1)

成說:“我不聽?她的聽?誰的?聽?彆人的我打了二十?幾年光棍。”

包蘭香登時就想發瘋。

包蘭香自己生了半天的氣,氣夠了也沒法子,出去找人托關係,看看能不能買個縫紉機。

不管怎樣,事情到了這個程度,在外人眼裡這樁婚事就算是成了。薑雅卻有點失望,她其實?還挺想讓賀成招贅的,明明賀成自己都沒意見(不敢有)。

可她還沒張嘴,宋士俠就一通數落:“死丫頭,你?可消停點吧,好好的非得讓他招贅,你?要?什麼?他家?不也答應了嗎。彆的不說,你?兩個弟弟也要?找對象,要?是個個都找你?這樣的,我就該上吊了。”

薑雅:……我怎麼?啦,我這麼?講理的一個人。

* * *

兩個死對頭忽然成了兒女親家?,偏偏還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這可就熱鬨了。

早晨上工一開門,包蘭香、宋士俠遇了個正著。包蘭香硬擠出一絲笑容,主動打招呼,宋士俠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了一句。兩個人明明看見對方就想翻白?眼,人前卻還要?裝樣子。

小巷就那麼?寬,兩家?人走到了一起,也隻能沒話?找話?地尬聊。

賀成出來後就在門口等著薑雅,兩人默契地故意落後一步,遠遠落在後麵。

邵春來扭頭看了一眼,見薑雅和賀成正在小聲說笑,邵春來表情扭曲,恨恨罵了一句:“不要?臉。”

“春來。”邵保魁告誡地使?眼色。

邵春來咬牙:“爹,我這虧就這麼?吃了?房子給他、錢給他,那我怎麼?辦?”

“眼下你?能有什麼?辦法?你?不能這麼?剛,你?跟他鬨起來,外人也隻會說你?不對。”邵保魁道,“這不是還沒結婚嗎,要?結婚總得等個一年半載吧,誰知道會還發生什麼?事。”

辦法邵保魁不是沒想過,可這兩位自己看上的,還公開的自由戀愛,不是說媒相?親,隨便?使?點手段給女方透句話?,也就黃了。

邵保魁說:“無論?如何,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咱們?老邵家?還指著你?延續香火呢,爹就算拚了老命,也一定要?給你?娶妻成家?。”

邵春來悶悶嗯了一聲,背著藤筐加快腳步,恨不得離後邊那對礙眼的狗男女遠一點。

今年春旱,生產隊等來等去就是不下雨,一春天也沒下幾滴雨,返青後的小麥剛剛進入拔節期,眼看都乾死了,這才開始大張旗鼓地抗旱保夏糧,挑水澆小麥。

家?家?戶戶沒有那麼?多水桶,水塘離麥田還有一段路,大人們?輪換接力,還有半大孩子們?弄個盆端的。

賀成人生第一次挑水。農村的大洋鐵桶,兩桶水挑起來足有七八十?斤重,並且還不是走平地,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小麥田裡,頭兩趟出了不少洋相?,漸漸才掌握了挑水的要?領。

一天下來,肩膀都麻木了,第二天起來又紅又腫,扁擔往上麵一放,忍不住就齜牙咧嘴。

可是他不挑,就得輪到薑雅挑。兩人如今是正當?公開的男女對象,所以上工乾活的時候也就大大方方一起搭檔,好歹還能互相?照應一下。

儘管薑雅說她挑水沒問題,以前經常挑的,可賀成看著她瘦巴巴的小身條,想象不出這麼?重的扁擔放到她肩膀上得壓成什麼?樣,接受不了。

他一個大男人就罷了,可她一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家?,連皮稱都不一定有一百斤,哪裡能讓她乾這種活。

於是賀成也隻能自己咬著牙挑了,一邊磨磨嘰嘰磨洋工、偷個小懶,隻叫薑雅拿個水瓢跟著裝裝樣子,往麥苗上潑水。

絲毫也不介意旁人議論?說,賀大成如今乾活變懶了,怎麼?也學會滑頭了。

要?問如今小嶺生產隊最春風得意的人是誰,那當?然非他賀大成莫屬。

反正都訂婚了,兩個人來往就不再避諱,早晨上工一起來了,收工一起走了,一邊乾活一邊還說話?閒聊,引來多少人眼熱牙酸。

可人家?是男女對象,農村定了親的男女正常來往,旁人也說不著什麼?,並且他兩家?住鄰居,同來同去再合理不過,你?看不順眼,你?總不能硬讓人家?分開繞路走吧?

高度一聚焦,小嶺村的廣大社員們?漸漸發現,賀大傻子好像也沒那麼?傻。

雖然有時顯得還有點愣愣的,見了人就跟不認識一樣,依舊不怎麼?說話?。可一旦他開口說話?,嘴皮子還挺利索,你?說不過他。

並且這小子還有點虎,反正這陣子在他跟前說酸話?、說閒話?,想戲耍欺負他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沒有一個撈到好果子吃。

於是村裡又流傳出新的說法,說賀大成的病讓薑二丫給治好了。

有人還合理推論?了一番,說賀成就是小時候燒壞了腦子,性子悶,長大後一直娶不上媳婦,憋出來的花癡病,如今有了薑二丫,處對象了,嘿,病好了。

搞得薑雅一度懷疑自己真是什麼?靈丹妙藥。

下午收工回來,兩家?人拐進小巷就又走到了一起。女人們?急匆匆往家?跑,趕著做飯,男人們?腳步依舊,邵保魁和薑老大遇到一起,不無尷尬地彼此點點頭,邵保魁先搭話?,兩人聊了幾句今年的天氣。

豐產豐收兄弟倆這次落在最後,走著走著還停住了,腦袋湊在一起研究手裡的洋鐵桶。邵春來從旁邊經過,聽?見兩人正在討論?田螺怎麼?吃。

薑豐收這小孩是個人才,挑水抗旱,居然能抗出來那麼?多田螺,裝在桶裡足有幾大碗。田螺這季節正當?好吃的時候,驚蟄過後,田螺剛出來,一冬天的冰水洗去了田螺的土腥氣,味道正,裡邊沒有一點臟東西。

薑豐產:“挑出肉來炒著吃,放紅辣椒和韭菜,這時候韭菜芽可鮮了,跟田螺炒最對味兒,鮮死了。”

薑豐收:“我不,二姐叫我剪掉尾巴帶殼炒,多放辣椒調料,又香又辣,可過癮了。”

薑豐產:“帶殼炒多麻煩,殼子又不能吃。挑肉炒,你?也可以放辣椒調料,下飯,卷餅子吃。”

薑豐收:“嫌麻煩你?彆吃呀,又沒請你?吃。這麼?多田螺,肉挑出來統共能炒一小盤,吃不著就沒了,帶殼炒能吃老半天,二姐說帶殼吸裡邊的湯汁才夠味呢。”

薑豐產敗下陣來。田螺主要?是薑豐收撈的,爭不過他。

邵春來便?湊過去看桶裡的田螺,搭訕說他看到有個地方田螺很多,還很大,薑豐收果然感興趣,說明天再去撈。

邵春來眼睛的烏青還沒退儘,留下一片明顯的淤青發黑。邵春來把手裡的田螺丟回桶裡,摸著自己的眼睛嘶了一聲,瞧著走在前邊的賀成和薑雅笑道:“你?看他們?兩個在一起多好,我大哥這陣子高興的,整天傻樂。”

兄弟倆沒接這個話?頭,邵春來便?繼續說道:“人都說他傻人有傻福,好多人都好奇,說你?二姐喜歡他什麼??”

薑豐收小孩小,挺認真地答道:“不知道,反正二姐就是喜歡他。”

邵春來說:“我們?兩家?往後就是親戚了。我大哥這人其實?也挺好的,平時還好,有時候有點脾氣,會打人,你?看看他把我眼睛給打的。不過我也沒怪他,他那人,脾氣上來了就那樣。”

邵春來挨打的原因兄弟倆早就知道了,想說活該。薑豐產聽?他說話?不對味,就呲了一句:“那你?往後少惹他,他是你?哥,你?又打不過他。”

邵春來臉色一僵,悻悻說道:“那是,他好歹是我哥,他發瘋打我我也不能怪他。將來你?二姐成了我大嫂,他要?是打老婆,你?們?也彆上怪,他可能自己也控製不住,可能不是故意的。”

村裡這段時間一直都有“賀大成半夜會發瘋打人”的傳言,尤其這陣子,不論?出於善意惡意,薑家?的人耳朵裡可沒少聽?說。

薑豐收擺弄著田螺說:“沒事兒,他不敢打我二姐。”

“你?怎麼?保證?”邵春來讓這兄弟倆篤定淡然的態度給氣著了,跟預料的不同,完全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邵春來衝口說道:“你?年紀小懂個什麼?,他半夜發瘋腦子不清醒,我都被他打了好幾回了。”

薑豐收道:“他怎麼?就專門打你?,怎麼?不打彆人?”⌒思⌒兔⌒在⌒線⌒閱⌒讀⌒

“哎,你?不信就算了。“邵春來道,“算我鹹吃蘿卜淡操心。”

薑豐產說:“你?擔心什麼?,你?當?我們?家?都是死的,他要?敢打我二姐,我們?兄弟兩個不會揍他,豐收你?說是不是?”

他說完看看薑豐收,等著薑豐收幫腔。

誰知薑豐收嘴一撇:“你?拉倒吧,他打二姐?就我們?那個二姐還能吃虧,我看還指不定誰打誰呢。”

以前包蘭香跟宋士俠不對盤,兩家?人長期不和睦,邵春來跟薑家?兄弟也就少有來往,不怎麼?在一起玩。兄弟倆年紀都不大,看著毛糙小子,沒想到這麼?難纏,油鹽不進。邵春來氣鼓鼓地快步走掉了。

豐產豐收兄弟倆站在大門口,小聲討論?了一下。

薑豐產說:“我其實?也想不通二姐怎麼?看上的賀大成,我上回真想揍他的,你?還拉我。沒想到你?還真支持他。”

“我不是支持他。我得支持二姐。”

“慫包軟蛋,你?就這麼?怕二姐。”

“誰慫包?我那不是怕。”薑豐收說,“我問你?,你?想不想大姐?”

“想啊,”薑豐產,“可是這跟二姐有什麼?關係?”

薑豐收說:“你?看大姐,從她跟大姐夫回城,兩年多都沒回來了,你?想她有什麼?用啊。你?看二姐多好,趕明兒她出嫁,就隔著一道牆,我都不用想她,她家?裡炒好菜我聞著味就去了,你?要?是欺負我,我使?勁喊一聲,二姐就來向我了。”

薑豐產:??

薑豐產:!!

薑豐產懵了半天,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會算賬。

人人都說大姐嫁得好,可是又怎麼?樣,他想了也見不著,由著二姐和小弟合夥擠兌他。

第28章

抗旱保糧一連抗了三天, 公社農機站還派了拖拉機和抽水機來支援,實則杯水車薪,也就澆了村南那麼一小塊地。

平原地方水資源本來就有限, 旱情嚴重, 池塘水庫都乾得見了底, 灌溉設施也不?足, 靠天吃飯,天不?下雨, 這?麼抗旱沒什麼實際意義。

池塘都抽乾了,倒是火了薑豐收, 香辣田螺吃饞嘴了, 摸田螺的熱情高漲,每天一身?泥水,收工拎小半桶田螺回來。薑豐產到底十七歲的小青年, 在村裡一幫小姑娘麵前自恃形象,就沒怎麼跟著他下去摸,回到家便積極多?了,兄弟兩個蹲在盆邊,刷田螺、剪尾巴,勤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