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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的物理攻擊到來之前,霍燃緊急轉移話題。

“這個深藍色你滿意嗎?是按照你的要求噴的,在光線下可以看到微閃。”

“嗯,很好看,也很特彆。”

“我發現你很喜歡藍色,家裡不光是拖鞋,好多東西都是藍色的。”

“因為那是天空的顏色。”

時光流轉,季節變遷,天空始終是藍色的。

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在霍燃時不時的明示暗示慫恿鼓動下,陶知越還是被他手把手地教會了開車,考出了駕照。

家裡展示架上的汽車影院票根,積累了三十六張,一年裡叫得出名字的新上映大片,他們都一起看過了。

兩個人一起駕車出行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從車輛稀少的新城郊區,到正常的市內主乾道,再到一起自駕出遊,霍燃一點一點地嘗試著。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駕車時非常專心,極其遵守交通規則的霍燃甚至連一張罰單都沒有收到過,堪稱模範司機。

所以他總算如願以償地淘汰了公交車,每天送陶知越上班,不忙的時候也會來接他下班。

從家裡和霍燃公司裡都能眺望到的TOD綜合體建築,在無數人的汗水和辛勤付出中,一點一點成型,昭示著無限寬廣的未來。

而陶知越公司的遊戲項目,剛結束為期一周的三測,再經曆一個月的調整和優化,就會在十二月中旬正式公測,趕一波寒假檔的熱度。

生活裡的一切都很好。

因為每次測試的數據反饋都非常不錯,項目組的所有人對這個遊戲寄托了無限希望,所以公司裡彌漫著一種辛苦養大的孩子終於要見人的緊張氛圍。

雖然一棵樹遊戲公司的慣例是不加班,但在公測前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忙了很多,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覺得某個細節還能做得更精致,總覺得再付出一點就能收獲更好的回報。

陶知越差一點又要回到上輩子為所謂的夢想拚命奮鬥的狀態,而且這一次是真正的夢想,他很努力才克製住那種渾然忘我的工作狀態。

但一到晚上八點就強迫自己下班的陶知越,每次看著仍在電腦前忙碌的同事們,心頭總會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隻是一個月,應該不會有事。

他坐在電腦前,望著還有許多地方要優化的程序與代碼,按捺住想離開的心情,準備繼續工作,又忍不住地自我懷疑。

真的不會嗎?

在這樣煎熬的情緒裡,陶知越有時候甚至會做噩夢,夢到那一趟灰色的地鐵。

久違的忙碌氛圍,抵抗力薄弱的冬天,無法對人提起的憂思。

然後這一年裡第一個意外發生了。

陶知越生病了。

這天下午,坐在工位上敲打著鍵盤的陶知越,又一次感受到身體發出%e8%83%b8悶和乏力的信號時,終於確定這不是他恐懼著的幻覺,是真的。

他從短暫的愣怔裡回過神,沒有猶豫,立刻請假了。

陶知越離開公司的時候,幾乎想跑到路邊攔車回家,但他不敢跑。

四肢傳來的疲憊感受,讓他小心翼翼地把讓腳步都放得很慢。

回到熟悉的房子,倚在寬大舒適的沙發上,陶知越深呼吸,儘量想讓心情放鬆。

他盯著丟在茶幾上的手機,在想要不要給霍燃打電話。

理性告訴他也許隻是感冒了,冬季十分常見的流感,吃藥就會好,最近他一直保證著充足的睡眠,不應該這樣小題大做。

但感性裡隻剩下恐懼。

那一天最後的記憶裡,他的身體很累,累得連想拿褲袋裡的手機都做不到。

幽暗的回憶重新籠罩了他的身體,他甚至做不到伸手嘗試,萬一他像那時一樣,根本伸不了手呢?

他不敢確認這件事。

確認之後,也許就是再一次消失。

屋裡的窗簾合攏著,光線昏暗,身下的沙發柔軟包容,在滿腦袋複雜混亂的思緒裡,陶知越漸漸睡著了。

夢裡一片光怪陸離,世界分散成線條和粒子,無序地遊動著,他也變成了粒子,散漫地迷失在空氣裡,飄向大氣層,想要穿透宇宙的屏障。

他輕盈得像一粒沙,被倏忽吹向未知的遠方。

直到一片溫暖的天空將他留住。

天空是藍色的,像鑽石一樣閃著光。

陶知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麵露焦急的霍燃。

額頭很熱,霍燃的手掌正貼在他額頭。

“我吵醒你了嗎?”霍燃見他醒來,莫名鬆了口氣,“剛剛伸手摸了一下,你發燒了。”

他移開手,陶知越依然能感受到額頭的熱度。

喉嚨裡傳來一陣艱澀疼痛,%e8%83%b8口冒出一股想要咳嗽的衝動。

他感冒了。

幸好是感冒。

終於放鬆下來的陶知越朝他笑了笑:“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你沒回消息,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問了同事說你請假了,所以想先回家找你。”

陶知越看向始終靜靜躺在茶幾上的手機,解釋道:“上班的時候開了靜音,我忘記調回來了。”

“沒事就好。”

霍燃拉開了窗簾,冬日裡寂靜的黃昏便湧進來。

他從水壺裡倒出剛燒好的熱水,加冷水調好溫度,輕輕地放到他麵前。

“我叫了醫生過來,應該半小時就到。”

陶知越捧著溫度剛好的水杯,那是一年多前他買的錘目紋玻璃杯。

“是那種傳說中的私人醫生嗎?”

“是。”霍燃笑道,“本來想帶你去私人醫院,但你現在應該很不舒服。”

“嗯,但是沒關係,我想去普通的醫院開藥,然後掛個水,明後天就好了。”

陶知越特意強調道:“隻是感冒,很普通的感冒,不用特殊對待,我會緊張的。”

霍燃凝視著他故作輕鬆的表情,最終點點頭。

“好,我讓他回去,我們現在去家附近的醫院。”

鎖好門,他們一起坐電梯到地下車庫,送霍燃回來的司機還等在車裡。

直到霍燃為他打開車門之前,都一直緊緊地牽著他的手。

霍燃似乎比他更緊張。

他曾經走到過生命儘頭,這是陶知越對霍燃唯一隱瞞的秘密。

但是陶知越想,霍燃應該猜到了。

他有極其敏銳的直覺和洞察力,不會沒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用是近乎強迫地讓自己保持穩定的生活作息,但他依然選擇假裝不知情,會用很平常的語氣催他不要太累,按時睡覺。

他們共同保守著這一個彼此都不想直麵的秘密。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最有默契的一種溫柔。

“突然從公司回來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也可以請假的。”

“不知道這次感冒要持續幾天,會傳染同事,隻能在家工作了。”

“請假了就不要工作,好好休息,明天我也在家監督你。”

“可是遊戲要上線了,有好多東西要忙,我臨時不在會拖慢進度的。”

“身體最重要。”

“我保證一天隻工作八小時。”

“最多四個小時。”

陶知越就笑:“你現在的表情好像在進行幾個億的談判。”

附近的醫院隻有兩公裡路,快要下車了,霍燃細心地幫他整理了圍巾和口罩,裹得嚴嚴實實,免得再著涼。

“那這次談判我贏了嗎?”

“贏了。”

白色的毛線圍巾柔軟地套在陶知越的脖子上,紋理細膩厚實,是霍媽媽親手織好送給他的。

他們在醫院門口下車,周圍人很多,到處是來來往往的病人和探視者。

“不知道今晚的點滴要掛多久,上次用你手機下載的動畫片還在嗎?”

“還在,不過你今天不能邊吃零食邊看了,一會兒掛完號先吃飯。”

“是不是隻能吃點清淡的?”

“當然了。”

待在霍燃身邊,雖然感冒很不好受,但心情明朗了很多。

很久沒有來醫院,陶知越有些新奇地打量著四周,無數張陌生的、表情各異的麵孔。_思_兔_網_

天邊夕陽徹底沉落之前,在橙紅色的餘燼裡,恍惚間,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陶知越驀然停下了腳步,久久沒有動作。

霍燃詫異地回頭看他,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怎麼了?”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穿著白大褂,正微笑著和人說話。

霍燃覺得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但又想不起來。

他好奇地問道:“是你認識的人嗎?”

過了半晌,黃昏的最後一絲霞光都黯淡了,陶知越才開口回答。

“我見過他一麵,在很久以前。”

在另一個世界。

塵封的記憶如洪水決堤。

在那副怎麼也找不到頭緒的純白拚圖裡,陶知越終於遇到了其中最關鍵的一條線索。

原來這個人就是沈念。

第91章

診室門口的電子屏熄滅, 等待在外麵的患者越來越少,常規的門診時間結束了。

三四十歲的男醫生伸了伸懶腰,放鬆著僵硬了一下午的筋骨, 拿上水杯往外麵走去。

隔壁的診室燈還亮著,裡麵卻沒有人, 他頗有些驚奇地朝裡打量了一眼, 隨即同對麵診室裡的女醫生打招呼。

“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沈到點走人了?”

女醫生抬頭瞄了眼,懶洋洋道:“怎麼可能,送病人去了。”

“嘖, 我說呢,這才像樣。”

說著, 兩個人十分默契地笑了笑。

“可惜啊,不是每天都有領導來視察。這不白忙活了嘛。”

“什麼白忙活,人家那是大愛無疆,看把你酸的。”

“怎麼能叫酸, 規培一年就主刀第一台關節融合了,這點年紀, 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哪裡還酸得起來。”

“這就不敢想了?再過十年說不定主任醫師都不夠人家看的,天才嘛。”

“哈哈哈哈,你格局小了。”男醫生特意掃了周圍一眼,放低聲音道, “我是聽說,他明後年要調進燕平一院的跨省分院了,和一堆錢多得花不完的大公司合辦的那個,搞不好進去就是副高。”

“真的假的?”

“真的, 我們院長還挽留了半天呢。”

“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唉,羨慕不來啊,隻能下輩子努力了。”

“哈哈哈,走啊,吃飯去。”

散漫的談話隨著腳步聲遠去。

等他們離開,走廊儘處的陰影裡,才慢慢走出來一個人。

其實他們的音量控製得很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但即使沒有完全聽到內容,沈念也能猜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他太熟悉這樣的議論了。

站在空蕩無人的診室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沈念才走進去收拾東西,關電腦。

桌子上放著一個相框,照片裡是色彩夢幻的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