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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了遠在黃昏之鄉的愛人。但就是這“一些”,已經價值連城。

“首飾怎麼樣?我這裡有不少做工精美的首飾。”齊樂人又從皮箱裡掏出了一個盒子。

鑒定師顫巍巍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琳琅滿目的金銀飾品被堆在一個盒子裡,每一件都值得最好的展覽位和最炫目的燈光,可現在它們被人隨便地團在了一起,好像這是什麼路邊撿來的不值錢的玩意兒。

鑒定師感到心肌梗塞。

現在他覺得舞會上的貴婦人與淑女們佩戴的首飾簡直是粗製濫造的貨色了。

“這也不行嗎?那絲綢怎麼樣?我有品質非常棒的絲綢,絕對和常見的不一樣。”齊樂人從箱子裡拿出了一捆異常華美的絲綢。

鑒定師終於感到心跳正常了一些,他擠出了一個職業的笑容,接過絲綢說道:“絲綢,這是個稀缺的好東西,隻有星河眾城有產出,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和星河眾城的航線突然斷了,市麵上幾乎沒有絲綢了。咦,這個絲綢是怎麼做到輕薄又結實的?簡直是完美的衣料,可惜這捆太窄了,不合適賣給淑女們做裙子——做裙子的話,確實奢侈得過分了。倒是很合適拿來做小幅的絲巾和手帕……”

齊樂人默默地看著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這個表情讓鑒定師感到了某種暗示。

果然,隻聽這位神奇的紳士說道:“事實上,我給你的隻是樣品。”

鑒定師緩緩張開了嘴。

齊樂人看著他的表情,自覺咽下了後麵半句話。

他有整整一個倉庫的儲備,除了被幻術師薅走的,剩下的換著當窗簾。

齊樂人幽幽地心想,這個世界的人把諾亞城吹得花裡胡哨,什麼深淵之海上最耀眼的明珠,財富與藝術的殿堂,至美的繁榮之都,奇珍異寶數之不儘。

結果,貴族家也不太富裕的樣子……

第106章 諾亞方舟(四)

齊樂人處理掉了“不值一提”的收藏品,全部以起拍價清倉給了這家久負盛名的拍賣行,換到了一大筆現金——如果他願意等拍賣結果的話,他能拿到更多,但這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他缺的是時間,不是錢。

拍賣行懷疑他的身份,但這並不好查證。如今的諾亞城魚龍混雜,之前那幾片大陸沉沒前夕,權勢滔天的貴族們早已收到了消息,像是候鳥一般遷徙逃亡,隨著大陸逐一消失,貴族們能夠落腳的地盤已經不多了,諾亞城是所剩無幾的選擇。

這些人帶來了世代積累的財富,讓諾亞城繁榮得幾近畸形。

“真的不需要我們派人將護送您嗎?”鑒定師關切地詢問紳士,“您要知道,諾亞城如今的治安可不太好,特彆是入夜之後……”

紳士提著他的皮箱,在來到拍賣行的時候,裡麵裝滿了珍貴的寶物,離去的時候,裡麵是大量貴金屬貨幣,足夠讓他在如今寸土寸金的諾亞城內買下一整條繁華的街道。

這還不是全部,拍賣行倉促之間隻能籌集到三分之一的貨款,明天紳士還需要再來一趟,將剩下的尾款帶走。

“沒關係,我喜歡夜晚。因為夜色中不止有罪惡,還有隱藏的真相。”紳士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摘下帽子行了一禮,“晚安,明天見。”

紳士沒有叫馬車,他一個人提著皮箱離去了,背影消失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中。走出這條繁華街區,外麵是流民遍布的黑暗,疾病、犯罪、饑荒、死亡,無處不在。

“這太危險了。”鑒定師喃喃說道。

“你不必為他擔心。”一旁的拍賣行保鏢嗤笑了一聲,“你沒有發現嗎?那個裝滿了金幣的皮箱,一般人是提不動的,但是他拿在手上卻好像沒有分量。這位紳士,可不是一個普通人。”

鑒定師這才覺察到不對:“你是說,他是……梅菲斯特大人那樣的能力者?”

“當然不是,他最多是個運氣好,稍微有了點能力的家夥。梅菲斯特大人那樣站在世界頂點的強者,現在隻剩下……三個?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不會有新的強者誕生,也不會有的新的大陸出現在深淵之海,世界隻會越來越小,越來越荒蕪,最終沉入海底。”保鏢平靜的語氣裡是溢於言表的灰心喪氣,“通天塔墜落的那一刻,末日的喪鐘就敲響了,我們不過是在苟延殘喘。”

鑒定師也不禁情緒低落:“及時行樂,得過且過吧。”

“你說得對。”保鏢的手搭上了鑒定師的肩膀,他揶揄地說道,“看在你這次拿到了一大筆抽成傭金的份上,請我喝一杯?”

“好啊,及時行樂,墜入地獄的時候才不會遺憾。”

“至少今晚你會上天堂。去你家還是我家?”

“我家吧,你家的床太小了。”

“等領了這個月的薪水,我會考慮換一張的。”

………………

這些年來的任務經驗,讓齊樂人總結出了一套打聽消息的渠道。

首先,要有錢,沒錢的話拳頭夠硬也是可以的,但要冒一定的風險。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要冒多餘的風險,這對幸運E來說尤其關鍵。

離開了拍賣行所在的街區,齊樂人朝著下城區走去,如今的諾亞城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各個沉沒大陸的遺民來到了這裡,讓貧民窟裡“臥虎藏龍”,隻要有錢有手腕,很容易就能建立起一個地下勢力。

不過齊樂人沒有這個打算,他隻想找現成的勢力合作一下,打探一些消息。

離開了上城區,街道的景觀立刻破敗了許多,但是人卻變多了。

不是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們,甚至不是那些衣著尚算體麵的市民,而是大量流民。街道的陰暗角落裡,這些分不清是活人還是屍體的流民三五成群地坐在一旁,空氣裡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齊樂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這具身體明明沒有呼吸與心跳,但是他聞得到氣息。

有的屍體在陰溝裡腐爛,有的被拖走焚燒,淡淡的血腥味,還有草藥被煮爛的氣味……這些細小的線索在齊樂人腦中形成了具象化的結論:大量無家可歸的遺民流落街頭,下城區瘟疫蔓延。

碩果僅存的路燈下,一個渾身裹著黑袍的身影朝他走來,那應當是一個年輕女性,她的手裡提著一籃白色的鮮花,是嬌豔的玫瑰。

“先生,買些花吧。”賣花女用沙啞的聲音請求道。

齊樂人聞言,訝異地看著她——這個年輕的賣花女用黑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麵巾蒙住了她的臉,他隻能看見一雙沉默的眼睛。

這個聲音,齊樂人聽到過。

“黛茜?”

他親眼看著她跳海,親眼看著迦勒搜索無果,她竟然還活著?

賣花女渾身一震:“先生,你認錯人了。”

齊樂人沒有和她辯解,眼疾手快地揭開了她臉上的麵巾,病變的黑斑遍布她的臉頰,她驚恐地後退了幾步,慌張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看來我沒有認錯。迦勒在找你。”齊樂人說道。

“他不可能找到黛茜。因為黛茜已經死了。”賣花女捂著臉,陰鬱地說道。

“那你是誰?”他問。

“我隻是一個快病死的賣花女罷了。”她說。

齊樂人與她對視著,這個年輕的姑娘緊緊地抿著嘴唇,滿是戒備與無聲的抗拒。

“把花籃給我。”思忖之後,齊樂人換了個話題。

賣花女默默地抱緊了自己的花。

“我買花。”齊樂人說著,拿出了一枚金幣。

賣花女目光幽幽地看著他:“隻是買花?”◇思◇兔◇在◇線◇閱◇讀◇

“對,隻是買花。”

她上前了一步,把花籃遞給了他。齊樂人接過花籃,把裡麵的白玫瑰花摟在了懷裡,然後將裝了一把金幣的籃子遞還給賣花女。

“先拿去治病吧,我聽說,隻要花錢,這個病是能治好的。明天我會再來這裡買花,買更多。迦勒也會來。”齊樂人抱著玫瑰花,語氣溫柔地對賣花女說道。

賣花女沒有回答,她沉默地後退了幾步,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夜幕中,傳來了她的歌聲,是齊樂人聽過的那一首:“……把世界放在我的墳塋邊吧。它叫愛人生離死彆,愛人便叫它毀滅。”

明天黛茜會來嗎?齊樂人沒有把握。從兩次的見麵中,他隱約感覺到黛茜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著和流民們截然不同的氣質。

她的唱腔,她的儀態,都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她的容貌已經被疫病摧毀,但是齊樂人注意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潔白纖細,沒有勞作的繭子,也沒有風吹日曬的粗糙。

這個黛茜的來曆,恐怕並不簡單,也許他應該再去問問迦勒。

但是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找到寧舟,齊樂人想著,朝著下城區更深處走去。

………………

下城區的一家酒館。

但是眾所周知,這種世界觀下是不存在單純喝酒的酒館的。通常酒館涵蓋了大量非法業務:你可以在這裡吃喝嫖賭,可以在這裡買凶殺人,當然也可以在這裡買到一些情報。要是在黃昏之鄉,酒館甚至有可能是狂信徒的窩點。

齊樂人進去喝了一杯,酒館的老板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可疑的生麵孔,不由試探了他幾句。

齊樂人在喝完的酒杯裡裝滿了金幣,老板立刻拍著%e8%83%b8脯表示他是他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你不擔心我是個治安官嗎?”齊樂人問道。

“哦,尊敬的客人,治安官可舍不得花錢從我這裡獲得什麼,他們隻會從我這裡撈錢。”老板笑眯眯地說道,“有什麼是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我需要一個消息靈通的人,不但了解下城區的情況,也要清楚上城區的那些家夥。”齊樂人說道。

“我倒是的確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他以前也住在上城區,家裡還有個爵位,據說父親那一輩的時候,他的家族搬遷到了諾亞,那可是個大人物,會被邀請參加仲夏夜舞會的那種。可惜到他這一輩的時候已經不行了,靠走私一些貨物買賣。但是現在不成啦,因為沒有貨源了。”老板聳了聳肩。

齊樂人聽懂了,這應該是個落魄貴族,靠著家族累積下來的人脈從其他大陸走私貨物,但是隨著其他大陸的沉沒,這個生意已經沒了進賬。

“麻煩把他介紹給我吧。”齊樂人說道。

“沒問題,他每天這個點都會來喝一杯,但他這個人有點傲慢。”老板提醒道。

齊樂人笑了:“我擅長對付傲慢的人。靠這個……”

一枚鋥亮的金幣從他的手指間彈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轉,最後落回了他的手中。

老板咧開嘴笑了,他指了指大門:“他來了。”

酒館的大門被一根手杖推開,一個戴著禮帽的男人走了進來,邁著矜持的步伐來到前台,這是個年輕的男人,非常消瘦,他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