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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相信自己拒絕為愛上一位同性而懺悔,不惜因此放棄所有的榮耀脫離教廷,這是在挑戰他的信念。

而覺醒成為惡魔中的惡魔,注定會在本源力量的侵蝕中失去自我,走上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這對寧舟而言,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要和這樣的寧舟談話,是非常需要技巧的,應該先建立基本的信任,決不能急躁冒進。

但是人就是這樣,越是在意的一個人,就越是無法在他麵前保持冷靜與理性。

緊張與慌亂中,齊樂人迅速撇開了話題:“這把劍,是瑪利亞女士的吧。”

這話題轉移得異常拙劣,平日工作時誰要是對他這麼轉移話題,他一定會把人揪回來讓他把剛才的話說清楚,齊樂人在心中苦笑,可在寧舟麵前,他渾身解數都使不出來。

“我見過瑪利亞女士,在聖城的時候。”見寧舟不答,齊樂人硬著頭皮自說自話,“她留存於世的意識拜托我把地獄權杖帶到黃昏之鄉,交給先知。還讓我絕對不要讓你接觸到它……”

說到這裡,齊樂人停頓了一下。

黃昏戰役中,權力魔王試圖奪取地獄權杖,結果它落入了寧舟的手中,還促使他突破到了領域級。

“你是說這個嗎?”寧舟從道具欄裡拿出了地獄權杖,這根通體都是金屬的權杖散發著恐怖的毀滅力量,它的頂端有一個大凹槽,仿佛那裡本來鑲嵌著一塊無與倫比的寶石。

當寧舟拿著這根權杖的時候,他莫名感覺心臟中有一股力量在與它共鳴。

“對。它是開啟魔界最終儀式的鑰匙,也是賜予勝利者王冠的裁判。三位魔王候選人,各自拿著三分之一魔界權柄,用地獄權杖開啟儀式。獲勝者將獲得神格,得以向世界意誌發起挑戰。”齊樂人觀察著寧舟的神色,見他聽得很認真,他繼續說了下去,“我曾經在一次任務中,見過瑪利亞女士與……你父親的過去。你的父親對她說,正是地獄權杖讓他變成了神,也讓他成為了魔鬼。”

寧舟的神情一下子變了,他仿佛被人當麵羞辱,憤怒地反駁道:“我父親不可能是毀滅魔王!我沒有這樣的父親!”

“如果你不相信,我有辦法證明。”這一次,齊樂人沒有退讓。

“那就證明給我看。”寧舟說道。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戒指證明不了什麼,地獄權杖也證明不了什麼,這都是這隻可惡的魅魔狡猾的伎倆。他一定用了什麼辦法,催眠、幻術、未知道具,偷偷將這些東西轉移到了他的道具欄裡。

他打定主意,無論這隻魅魔再找出什麼道具說服他,他都不應該動搖。

“你的身體裡有毀滅的力量,現在它被教廷的神聖力量壓製住了,但它是存在的。而我的這具身體並非我的本體,我的本體是人類。為了來魔界,我給自己塑造了一具惡魔的化身。它最主要的材料,是一片蘊含著毀滅力量的逆鱗——來自於你。”

魅魔被綁住的雙手放在%e8%83%b8`前,那塑造了他這具軀體的關鍵材料,讓他擁有了引動毀滅本源的力量。

“我會引動毀滅本源。你可以用心去感受,你與它之間會有共鳴。”魅魔跪坐在雪地上,雙手交疊在一起,如同祈願一般。

恍然之間,寧舟感到心臟中有什麼東西顫動了,塵封在神聖力量築就的防線之下,一股令人顫栗的恐怖力量正在破土而出!

他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e8%83%b8口,痙攣的心臟裡,那股力量正在隨著魅魔的祈願蘇醒——

這就是毀滅本源。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本能地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而隨著毀滅本源的共鳴,有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湧動著,讓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那隻狡猾的魅魔。

他雙手交握,閉著眼跪坐在雪地中,烏發如墨,膚白似雪,偏偏風雪又凍紅了他的嘴唇,那一抹黑白之間的豔色,紅得鮮豔刺眼,魂牽夢縈。

這一刻,他們的心跳變成了同樣的頻率。

炭筆已經畫不出他的神韻了,這一刻,十八歲的寧舟無端地在毀滅的共鳴中心想著,他應該被畫在油畫裡,用最濃烈的油彩去描繪他的顏色。

黑的是毀滅,白的是重生,而他唇間的那一抹紅,也許……

是永不止息的愛情。

靈魂深處,那個質疑過他、嘲諷過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現,他被毀滅的黑暗吞噬,隻剩下一片虛無的殘影。而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影子——是那隻魅魔。

魅魔跪坐在黑暗中,低頭祈禱著,安靜得如同人偶。

意識深處的黑影走向了魅魔,俯身擁抱他,卻如同擁抱救贖。

直到這一刻,寧舟才發現,那個身影和他一樣,隻剩下一隻右手。

齊樂人驀然睜開眼,剛才一刹那,好像有誰抱住了他,可當他睜開眼,周圍卻隻有寒冷的空氣,和一個還沒來得及愛上他的愛人。

難言的惆悵突然間落滿了他的心頭。

………………

寧舟在砍樹,一言不發地砍樹。

不是伐木工精心調整方向,小心翼翼控製力度,生怕被砸中的砍法,他將神聖力量灌注在斷劍上,簡單粗暴地兩下一棵。

可憐的雪鬆木在他暗藏悶氣的砍伐下,一棵接一棵地倒了下來。

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前,他已經單手砍完了周圍一片雪鬆林。

齊樂人坐在篝火旁取暖,心情有點消沉,寧舟比他更消沉。

誤會解開了,寧舟應該是相信了,但相信不代表他能立刻接受。

他解開了綁在齊樂人身上的繩索,撤掉了結界,但拒絕和他說話,而是轉頭去砍樹了。

就像大多數人麵對突如其來的噩耗時那樣,他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逼自己忙碌起來,逐漸排解內心的痛苦與慍怒,直到最後接受。

齊樂人沒有貿然打斷這個過程,他坐在篝火旁安靜地看他忙碌。

砍樹的過程尚算順利,少了一隻手和一隻眼睛,寧舟也能做得很好。但需要搬運木頭,清理樹枝,搭建屋子的時候,寧舟遇到了困難,一隻手很難做好這些事。

“需要幫忙嗎?”齊樂人問道。

“不用!”寧舟斷然回絕。

他向來不甘心認輸,這份遺傳自母親的倔強讓他不願承認自己做不到,就像年幼時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沒有神術天賦。

“那我幫你治療一下?我的重生本源,也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和手。”齊樂人又說。

但也隻是也許而已。

寧舟的傷非常古怪,這沉重的傷勢是在融合試煉中留下的。但是處於時間逆流之刑中的寧舟,身體明明已經退回了過去,這傷卻沒有好。齊樂人隻能懷疑,這傷另有蹊蹺,他的重生之力未必能治好。

但他想試試看。

寧舟沒有回答,他在鋸木頭,把高大的雪鬆木鋸得長短一致,鋸子的滋啦聲中,寧舟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

但齊樂人知道他聽見了,他隻是假裝沒有聽見,這讓齊樂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現在他知道寧舟也是會鬨彆扭的人了,十八歲的他遠沒有後來那麼成熟。

不,也許二十一歲的寧舟也沒有那麼成熟。

他們相愛得太快太突然,起初愛情讓他隱忍,隱忍到生離死彆,他再也無法忍下去。

失而複得之後,寧舟又總是遷就他,在同居的那幾個月裡,熱戀中的他們是一對快樂的愛情鳥,誰也挑剔不出對方一絲一毫的缺點。

在之後分彆的三年裡,所有關於對方的回憶都彌足珍貴,他們誰也不願在本源中逐漸忘卻記憶,可記憶卻在一次次回想中逐漸失真。到最後,每一幀關於愛情的記憶,寧舟都在閃閃發光。

但是,真實的寧舟不是一個光輝璀璨的完美幻影,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有喜怒哀樂,有笑容眼淚,有無數美好的品格,也有自己決不妥協的原則。他當然也有缺點,但所有的缺點,在齊樂人眼中都是可愛的。

也有可惡的,齊樂人心想,比如三年前丟下他一個人來魔界。

但在見到寧舟的那一瞬間,他就原諒他了。

寧舟還在鋸木頭,鋸得氣勢洶洶、木屑飛揚,他一刻也不停,仿佛隻要他鋸下去,無論那隻魅魔如何花言巧語,他都可以不理會——沒聽見,當然可以不理會。

突然,鋸木聲中傳來了魅魔歎氣的聲音:“哎,肚子好餓。這裡什麼吃的也沒有,隻能讓獅鷲去抓一隻天空水母了嗎?”

寧舟一邊鋸木頭一邊豎著耳朵,聽到“天空水母”這個詞的時候,明明從來沒吃過的他,嘴裡卻有了黑麵包地獄一般的味道。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彆吃,它比黑麵包還難吃。寧舟心說。

“咦,路上我撿到了一隻企鵝蛋,要不把它烤了吃吧。”魅魔美滋滋地說道。

鋸木聲驟停,寧舟驚恐地轉過頭,看著被魅魔捧在手上的企鵝蛋。

魅魔晃了晃蛋,在篝火旁照它,一邊照一邊嘟噥道:“裡麵有東西在動,這個蛋快孵出來了?還能吃嗎?”

好奇的魅魔用指節敲了敲蛋殼,比嘴唇還要紅嫩的舌頭垂涎地%e8%88%94了%e8%88%94嘴角,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企鵝蛋危在旦夕!

寧舟再也顧不得假裝聽不見了,他丟下鋸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過來:“等一等!”

蛋被搶走了,魅魔困惑地抬頭,嫵%e5%aa%9a多情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天真:“怎麼了?”

寧舟對著火光檢查企鵝蛋,蛋殼之中果然已經有了成型的幼崽,他立刻把蛋揣進了衣服裡:“這隻小企鵝還活著。”

魅魔一臉不解:“所以?”

寧舟:“……”

魅魔歪了歪頭,委屈地扁了扁嘴:“你要搶走我的蛋嗎?”

年輕的聖騎士窘迫地說道:“我跟你買。”

魅魔一臉不高興:“可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我給你煮點吃的。”

魅魔仍然不滿意,他打量著他,突然嘴角露出了一個壞心眼的笑容:“把蛋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他的狡黠地笑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碰了碰:“你要答應讓我親一下。”

第96章 魔界征程(二十)

魅魔果然是陰險狡猾、不知檢點的生物!

他竟然是自己未來的伴侶!

日記本裡溫柔繾綣的畫像與文字,無不昭示著他對這隻美貌魅魔死心塌地。

他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樣的差錯啊,寧舟惱羞成怒地譴責著未來的自己。

寧舟用衣服裹著企鵝蛋,試圖用嚴厲的眼神譴責這隻魅魔,耳朵卻悄無聲息地紅了起來。

魅魔顯然注意到了這點,他眨了眨無辜又瀲灩的眼睛,委屈地說道:“你以前都是主動親我的,把我親得喘不過氣。”

沒有記憶的寧舟無從分辨真假,少年的羞恥心又讓他無法開口質疑。

於是,紅耳朵進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