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1 / 1)

…你容貌雖好,但不像男人。”

薛玉霄道:“我可以稍作易容。”

裴飲雪又道:“聲音也……”

“我可以偽作男聲,再不濟也能少說話。”

“那%e8%83%b8……”

薛玉霄:“……”

哦,把這個忘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猶豫道:“寬袍大袖,不算明顯……這樣吧。”她轉身走過去翻箱倒櫃,從衣櫃底掏出一條未經裁剪的素色軟緞,用剪刀剪出夠長的一塊,坦然遞給裴飲雪,“你幫我綁一下看看效果。”

裴飲雪:“……綁一下?”

薛玉霄點頭。

這句話真是把裴郎給難住了。

薛玉霄命人不必伺候,都去院中等候,便起身從裴飲雪的衣物木櫃中翻出一件舊衣。因為舊衣柔軟合度,而且紋路樸素不顯華貴,適合身份。她背對著裴郎寬衣解帶,外衫和裙擺窸窣落地,發髻間未攏齊的毛絨碎發散在後頸上,有一種慵懶隨意之態。

她靠近暖爐,解開內衫,露出一片光滑的脊背。因為常年騎馬射箭,她身體上的肌理線條十分流暢自然,連皮肉下的骨骼都透露出一股健康而堅實的美感。肩側很順暢地微微抬起,蝴蝶骨滑動起來,有一種展翅欲飛的生動與勻稱。

所謂延頸秀項,纖穠合度,大抵若此。

裴飲雪閉目稍整心態,抑製如鼓急響的心跳。他儘力保持安靜平和,手中拿著那塊素色軟緞靠近過來,一股清淡冷氣自身後環繞至周身。

微涼的吐息落在薛玉霄的後頸上。

她的肌膚受了溫度刺激,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冰涼滲透感。發根未攏的鬆散碎發輕輕浮動,被裴飲雪的手指輕輕撥起,藏進發髻間,耳畔是他的低聲輕語:“看來時間倉促,二哥沒能好好幫你規整。下次讓我幫你挽了發再走。”

薛玉霄點頭。

他的手繞到前麵,做這種事,視線就不得不落在她身上。目光從她的肩頭掠過,落在她的%e8%83%b8口——然而剛剛接觸,他的眼神便又馬上挪開,仿佛進行了某一種玷汙的罪孽,他似乎過於放蕩、貪婪,竟然毫不抗拒與她的肌膚相接……他的凝如冰雪的意誌被暖爐間朦朧的炭火烤化,隻剩下一滴滴、流淌無狀的春水。

分明已經脫下了熏香的衣物,可薛玉霄身上的香氣反而好似更濃了。

“裴郎?”她低聲提醒。

裴飲雪重新挪過視線,他喉結微動,用素緞裹住她的%e8%83%b8口。布料微微繃緊,繞過一側,覆蓋脊背,大約幾圈過後,裴飲雪將末端在後方收攏,卻聽她道:“你是不是太輕了呀?沒有裹住嘛。”

他能堅持到如此境地,已經算是處變不驚了。

裴飲雪有些不安地用手整理衣擺,生怕自己有什麼沒出息的反應——那也太過肮臟齷齪,有辱德行,就算是有也絕不可以被發現——不不,最好還是沒有。他思及此,愈發有些心虛,重新幫她綁住纏緊,從末端係攏,聲音已經像是被煮沸得一汪泉水:“……這樣呢?”

薛玉霄這才滿意。她換上裴飲雪的舊衣,這是一件交織綾衣,用綾不多,以絹雜之,色如銀魚之白。

裴飲雪又再度給她重新梳發,束男子長簪,因為兒郎少用金銀,於是以桃木為簪,又佩巾、繡囊等物。薛玉霄在青鏡前等了半晌,待裝束完畢,起身回首,給裴飲雪看了看,詢問:“如何?是否能蒙混過去。”

裴飲雪盯著她的臉,久久不語,半晌才道:“可恨我非女兒身,若有來世,我為女子,你為男子從之。才可不負如此姿容。”頓了頓,又道,“我聽聞貴族之中,頗有一些好女風以為高雅的習氣,你……你可要避而遠之。”

他實在太不放心了。

薛玉霄盯著鏡中看了半晌,道:“宮侍裡亦有見過我的。這張臉變化不足,還需修飾。”

說罷,就在裴飲雪眼皮底下將自己覆上一層粉——齊朝男子敷粉是常態。如此一來,終於算是齊備了。

次日,薛玉霄以如此裝束在如意園試探一番,隻要她不過多言語,外麵對她不甚熟悉的侍奴都未曾看出。出發前一夜,薛玉霄男裝前往醫廬,見崔錦章在簷下對著藥方煎藥。

有腳步聲,他抬眸看了一眼,旋即低頭,動作一滯,又抬頭看了好幾眼,再度低下盯著爐子……兩分鐘後,崔錦章忽然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重重地咳嗽,麵露猶豫:“……玉郎?”

薛玉霄點頭。

崔錦章立在原地不動,呆呆地望了她半晌。

薛玉霄看向他腳邊的爐子。

崔錦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腳邊,目光一震,馬上飛快地又蹲下來查看火候。他一邊扇風,一邊扭頭往薛玉霄身上來回掃視,目光極具穿透力,把她從頭到腳掃視了好幾遍,掠過平整%e8%83%b8口時,險些讓炭火燒了蒲扇。

“小心。”薛玉霄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將他不慎燒起來的蒲扇在足底踩滅,然後跟著蹲下來,用這張敷著香粉,又美麗、又俊俏、過於蒼白……還透著一絲矯揉造作的臉逼近他,笑眯眯地道,“其實我覺得成果不錯,就是當著長兄的麵,他都未必能認出。”

崔錦章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誇。她看起來就十足像是——大戶人家裡那種慣會暈倒取寵、說甜言蜜語蠱惑妻主,還有點兒恃寵而驕的小郎君,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些主君對那些小侍嫉恨無比了……他若為女子,三姐姐吹這樣的枕頭風,怎麼能扛得住啊?

崔七含糊點頭,留她在醫廬惡補藥理醫術。次日正值請脈時間,崔錦章將醫署的隨身木牌發給她,兩人一道進宮。正如他所說,上午果然椒房殿來往不斷,年節將至,諸多大事需要鳳君來裁辦。

至午後,椒房殿宮侍去請崔醫官,他點頭答應,像往常一樣走入殿內。

崔七素來不會說謊,更不會演戲。他表麵還算平靜,實際上手心早就攥出一把汗來了,倒是身旁的薛玉霄神態自若,不閃不避,毫無拘束,她好像一點兒都不心虛畏懼——也奇了,她這麼光明正大,反而沒有人在意,最多隻是一些喜歡雄競比美的宮侍少年暗中嘀咕,覺得這個小醫侍必定慣會逢迎諂%e5%aa%9a、暗送秋波。

崔錦章可沒這樣的臉皮和心理素質。他摸了摸自己亂跳的%e8%83%b8口,不善於說謊這點暴露無遺,神情透露出一股“我有心事”的意思——要命的是,椒房殿不止鳳君一人,旁邊還有四殿下相陪。

謝不疑坐在燒得暖烘烘的爐子旁邊,穿著一件豔麗奪目的海棠紅羅衣,倚在茜紗窗下。分明冬日,他還穿得如此輕薄,隨著動作衣袂微蕩,飄如風絮。

崔小神醫更緊張了。

他咽了咽口水,按照禮節行禮,給鳳君請脈。薛明懷才用過膳,坐在小榻上看書,隻有謝不疑一人還百無聊賴地對著餐碟戳弄糕點。

薛明懷顯然已經得知三妹平安而返、加官進爵之事。他心情不錯,微微一笑,道:“小崔醫官穿得厚了,怎麼才進殿中,就被捂出了汗?”

崔錦章探了探額頭,見鳳君遞過來一塊手帕,便伸手接過去擦。他本就沒什麼尊卑有彆的意識,薛明懷也不怪罪,目光朝著他身後望了一眼。

他的視線很快收回,對謝不疑道:“四郎,不吃彆給糟踐了。錦章愛吃那邊的豌豆黃和米糕,你拿給他。”

謝不疑懶洋洋地起身,隨手撿了兩塊放在小碟子裡。他走到崔錦章麵前,剛要遞過去,目光突然穿過他耳畔,看到對方身後略微低首的侍從。

謝不疑道:“看著怪生的,怎麼香味這麼重?你不知道宮裡對熏香有規格要求,不能……”

薛玉霄抬起頭。↘思↘兔↘在↘線↘閱↘讀↘

謝不疑話語一頓,手指緊緊扣住小碟子。他的目光幾度變化,看了看崔錦章,又看了看薛玉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眉頭不由得緊蹙在一起,半晌才吐出來一句:“……你們醫署都是這樣的人?看著不知道有多少個心眼子,小崔弟弟,你可要小心啊。”

崔錦章扯了扯糕點碟子,硬是沒拿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四殿下,能不能把吃的給我。”

謝不疑倏地鬆手,越過他的身側,停在薛玉霄身邊,低頭嗅到她身上濃鬱的香粉味道。他道:“你……真的會醫術?看起來似乎隻會狐%e5%aa%9a之術。”

由於薛明懷經常被一些侍君暗中下絆子,而謝馥又常常被這種心機頗深的小侍勾引爬床,謝不疑對這種類型的男子很討厭。

他抬起手,抵住薛玉霄的下頷,想要正視對方。手指剛碰到她,就聽姐夫道:“隻是長得略有幾分姿色,難道人之外表,也是懷璧其罪麼?四郎,彆為難人家。”

謝不疑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人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長相,但卻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這眉峰要是再低一點點、唇沒有這麼豔、膚色再健康些……

明日落紅應滿徑(2)

第63章

謝不疑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了,久到崔錦章都下意識地挪過來半步,將他完全阻擋隔絕在另一邊。

他的態度如此緊張,謝四反而更覺好奇,目光不由在崔七郎身上頓了頓,心道——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貓膩?這小侍從長得雖然過於秀麗,但仔細望去,有些像……像薛……

嘶。謝不疑思緒中斷,覺得有些荒唐。他低笑一聲,坐回薛明懷身邊,看著崔錦章將前幾日開的藥方整理在一起。一旁早有椒房殿的侍奴取出近日的飲食冊子、所吃的幾種補藥清單,還有一小撮兒煎過藥的爐底藥渣。

崔錦章一一驗看核對,確定薛明懷按著他的囑咐乖乖吃藥,心情逐漸放鬆,甚至還想著他可比他妹妹安分老實多了。他為鳳君把了脈,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很快得出結論。

這並非是鳳君的身體狀況有惡化,而是崔小神醫正在冥思苦想,琢磨如何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仔細思索時,正好眉頭緊皺,麵露猶疑,讓旁邊的謝不疑都慢慢懸心起來,正待出言詢問,崔錦章開口了。

“情況……情況複雜。”崔七道,“還請鳳君令椒房殿眾人回避,也請四殿下先避一避?”

謝不疑問:“我也不能聽?”

崔七堅定點頭:“隻要玉郎與我留下記藥方便是,其他人不可在場。我接下來所說的調養身體之事,乃是……內帷房內之秘,其他人還是不要旁聽得好。”

這話說得頗為令人誤會。

謝不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頓,想到崔錦章看起來這麼天真純粹,沒想到開口就是“內帷之秘”……他想必承襲了葛仙翁的房中秘術,難道是要傳授讓女子欲罷不能的技術?以這種技巧討好姐夫——大可不必呀。

謝不疑勾起唇畔,覺得鳳君應當會拒絕。他正欲開口,沒成想薛明懷居然頷首同意,轉頭道:“四郎,你帶他們都下去吧。等小崔醫官說完了話再進來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