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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什麼時候來的?她跟你說什麼了嗎?”

裴飲雪同樣壓低聲音,以防被屏外的薛大人聽見,兩人借著更衣的距離竊竊私語:“你走後一個時辰。她問了問你的近況,還說……嗯……”

薛玉霄追問:“什麼啊?”

裴飲雪輕咳一聲,精準複述:“還說我家玉霄是雛鳳,脾氣雖然差了些,也是貴族娘子難免的通病,跟著你,是我的福氣,讓我不要不知好歹,彆惦記著從前的婚約。”

薛玉霄尷尬得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她的新任媽咪——劇情給發的娘親,是個徹徹底底的毒唯女兒奴。薛三娘從小就會鬨事,薛母為了保護女兒,一步步地往上爬,越爬越高,權勢也越來越盛,到最後甚至不得不篡位謀反來保住她的小命。

真是感天動地啊……

薛玉霄抬手穿進袖中,看著裴郎給自己整理絛帶和腰墜,小聲道:“你彆聽她的,敷衍兩句就算了,你是君子,怎麼能棄婚約於不顧,世人不明白你的,我都知道。”

裴飲雪動作一僵,給她係玉佩的手懸在半空,他渾身的鬆弛氣息忽然收斂了,眉宇凝冰,語氣強製著沒有波瀾地道:“你知道什麼?”

薛玉霄安慰道:“你看,我說我懂你,你還不高興。新婚之夜你那樣反抗,難道我不清楚你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逢迎的人麼?你幫了我很多忙,我一定想個辦法幫你清白脫身。”

裴飲雪盯著她的臉。

薛司空就在外麵,一架屏風,甚至不足以讓兩人高聲說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何%e8%83%b8腔裡砰砰狂跳,感覺臉上、指尖的血液都被猛地抽乾了一瞬,對著薛玉霄的臉龐,他甚至有一種依依不舍之情。

“你……”裴飲雪隻說了一個字,然後匆忙地低下頭,雙手把她的腰墜係好,說了後半句,“你就沒有一點私心?”

薛玉霄心想,完了,這還能被他看穿。她猶猶豫豫道:“你人這麼可靠,又會那麼多東西。我給你的圖紙和提煉方法,總是很快就能研究出來,其實我也有點不舍得。”

裴飲雪:“……”

他忍了又忍,唇線緊緊地繃直成一條線,最後說道:“我也沒有很想待在你身邊。”

薛玉霄看了他一會兒,說:“……你生氣了?”

裴飲雪搖頭,將一件銀質的福祿壽項鏈給她戴上。雖然是在家中,但因為麵見母親,有長輩在場,這是應有的禮節。

穿戴齊全,薛玉霄還想扯著他的衣角問清楚,裴飲雪已經拉著她的手走了出去。

薛玉霄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這個動作明明沒被他看見,裴飲雪還是立馬倏地鬆開,把冰涼的手指藏進袖子裡。

她跟薛母相對而坐,裴飲雪在小案一側為兩人添茶。

薛澤姝先是欣賞地看了看自己的寶貝閨女,提議今年再為她畫一幅像,被薛玉霄再三拒絕後,遺憾地歎了口氣,提起正事:“你哥哥想見你,但我估摸著,八成不是他想見,是皇帝想見見你。”

薛玉霄微微一怔。

皇帝。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還是挺有吸引力和威脅性的。薛玉霄身形逐漸端正,指尖轉了轉茶盞:“陛下是以兄長的名義召我入宮的嗎?”

“不錯。”薛澤姝回答,“按照常理,你應該跟正君一同前往,如今雖未迎娶,但家裡也不是沒有人,你既然喜歡他,把裴郎帶去也一樣,算是抬舉他的身份。”

裴飲雪知道自己在嶽母審視的目光之下,並不言語。

“女兒知道了。”薛玉霄琢磨著問,“兄長如今在宮中的處境怎麼樣?”

薛明懷可是皇帝謝馥明媒正娶的鳳君,雖然在劇情後期,由於薛家的勢力太大導致雙方離心,鬨到要廢除鳳君的地步,但這個時候,兩人的感情應該還可以吧?

薛母沉%e5%90%9f半晌,道:“有母親在,明懷在宮中的地位還算穩固。可惜你長兄這幾年沒能生個女兒,要是有了小殿下,我們家……”

“我們家要被陛下忌憚至極。”薛玉霄歎道。

薛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說:“對。但那又如何呢?隻要有了小殿下,儲君的擁躉和陛下的忠臣,本來就是要針鋒相對的。有了太女,皇權就會被一分為二……不說這個了,你去應旨相見,好好安慰安慰明懷,深宮寂寥,他一定也很想你。”

薛玉霄點頭。

薛母又叮囑道:“你在外麵的事母親能擺平,但在宮裡,彆給你哥哥添麻煩。說來,秋天的相看宴席……”

薛玉霄連忙拒絕:“母親,我還不想成家。這件事就算了,有裴郎研墨添香,已經足夠。”

薛澤姝愣了愣,“難道真是祖宗顯靈,回頭得去家祠裡拜一拜……”她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裴飲雪,向門外喚道,“林卓。”

這是林叔的大名。

林叔果然在外候著,隔著門縫跪下回話:“主人。”

“一會兒隨我回太平園,將這些時日霄兒園裡的度支賬目報給我,還沒建完的院落加緊一些,明年……不,今年冬天,把園子的匾額掛上。”

“是。”

……

有薛司空在,光是園子裡的營建資金和她的零花錢,就已經大筆大筆地進賬。

三日後,薛家的馬車在宮禁外停下,轉換小轎,最後由一個小侍引路,帶著兩人進入曲折的回廊當中。

廊腰縵回,雕梁畫棟。兩側的池水上浮著圓圓的荷葉。越接近鳳君所在的椒房殿,薛玉霄就越有些忐忑……跟她已知的劇情不同,原著裡對鳳君薛明懷的描寫,可以說是寥寥幾筆帶過,她對此人全無所知。

到了殿前,薛玉霄忍不住捏了捏裴飲雪的袖子,發覺沒抓到之後,伸過去握了握他的手:“彆害怕。”

裴飲雪沉默了一瞬,冰涼的手指反扣回去,指節一點點%e5%90%bb合進她的指縫裡,低聲:“是你彆怕。”

殿前的小侍和青娥都進去通報了。薛玉霄道:“我有什麼好怕的。那是我哥。”

“真是你哥哥麼。”裴飲雪輕聲言語,悄悄問她,“附身彆人的小妖怪怕見正主的家人,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

“奇怪,你連薛司空都不怕見到。”裴飲雪慢慢地道,“你看上去對薛大人了如指掌……”

薛玉霄鬆開他的手,扭頭看向彆處:“……聽不懂。”

裴飲雪不僅沒被甩開,還猛地抓住了她,冰涼的掌心與她相貼,比剛才指節相扣的力道還緊密。薛玉霄回過神,看到通報的小侍折返回來,她頓了頓,保持著執手的親密進入椒房殿。

殿內熏著香,密密的珠簾垂落下來,朦朦朧朧地遮著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兩人向鳳君行禮,簾內人立即免禮。兩個小侍將珠簾撩起,分彆攏到兩側,薛玉霄抬起頭,這才看到鳳君的真容。

薛明懷今年二十七歲,在這個大多數男子已經為人父的年紀,他還沒有生育過。他生得翩翩如玉,眉眼間跟薛玉霄有點相似,但他看起來太淡了——這種寡淡疏離感幾乎與裴飲雪不相上下。

裴飲雪是清冷不近人情,那他簡直就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了。薛明懷的下頷線條瘦削而鋒利,墨眉冷眸,從他的五官裡看不出有一點點順從和依賴的痕跡,氣度寒凜逼人,宛若一隻離群索居的孤鶴。

薛玉霄怔了一下,聽到他說:“三妹,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她以言上前。

兄妹麵對著麵。薛明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側臉,從喉間溢出一道歎息:“你都長這麼大了……我入宮時,你還很小。”

薛玉霄非常小聲地叫了一聲“哥”,停頓後又改道,“殿下。”

薛明懷還想要繼續說什麼,殿外傳來一聲“陛下到——”。他的手收了回去,略微露出來一點點的笑意也頃刻間收斂得乾乾淨淨,他上前幾步,把薛玉霄和裴飲雪擋在自己的身後。

薛玉霄垂下眼,看到他負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著,指節泛白。

長兄跟陛下的關係……好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危在旦夕啊。

驚魚擲浪聲(1)

第20章

皇帝踏入殿內。

她沒有穿龍袍,隻是一身便裝。眾人行禮過後,謝馥走到薛明懷身側,不容拒絕地拉過他的手,將他半攬在懷裡,到鳳榻上坐下。

薛明懷的臉上全程沒有笑意,隻有在看到三妹的時候,他才會稍微馴順一些,任由皇帝的手臂箍著他的腰,如同負著一道沉重的鎖鏈。

“你三妹真是讓朕刮目相看啊。”謝馥對著薛玉霄端詳片刻,“京中清談的風雅之事,朕也有所耳聞。她這樣文采英博,鳳君怎麼都沒有向朕提起過。”

薛明懷道:“臣離家多年,對妹妹的事,還不如陛下耳聰目明。”

謝馥的手攬在他的腰身上:“依三妹的才華和品行,不必讓中正官去考核,朕禦筆特批……許她去蘭台做校書使。蘭台書院裡儘是些上了年紀的酸儒,正缺一股年輕激流。”

她按照鳳君的關係叫她三妹,這是皇帝賜予薛氏的榮寵。

薛明懷卻沒有被這種寵愛之意打動,轉過頭來,跟謝馥道:“中正官考核是選拔人才的慣例,怎麼能夠破例,陛下隆恩,隻是——”

話音未落,謝馥打斷他的話,“難道這種小事也要把丞相和九卿都請來,讓士大夫評議諫言,朕要非聽她們的不可?”

薛明懷握緊手指,緩緩放低聲音:“蘭台清貴,陛下抬愛了。”

蘭台校書使確實是一個非常清貴閒散之職,很多%e8%83%b8無大誌的士族女,終身目標也不過是進入蘭台,在裡麵結交各大貴族。蘭台是貴族進入官場的一個重要途徑,是一條既清閒、又顯貴的上升渠道。

但這條上升渠道,不適合家中的獨女。

如果中正官品評,由吏部聘請入朝,大多數有能力的才學之士,都會逐步進入軍府。在軍府裡麵,有對時局的判斷和曆練、有受命領兵的機會。如今的天下並不安穩,這樣的大爭之世,心高氣傲的女郎都會選擇進入軍府建立功業,而不是與一眾隱士飲酒作樂、服散清談,更不是在蘭台與一群貴族紈絝沉溺娛樂、庸碌度日,全然忘卻了山河飄零。

這也是薛明懷想要拒絕的原因。

“聖恩難卻。”謝馥低下頭,在他耳畔道,手掌緊緊地握住他的腰,“薛司空正值盛年,再過個二十載,等鳳閣和鸞台的重臣告老還鄉,地方空出來,還怕沒有三妹妹的位置嗎?”

說罷,皇帝抬手吩咐:“擬旨。”

薛明懷的手被她捉著,他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低語道:“你彆太過分。”

“過分的是誰啊?”謝馥笑了一聲,反問他,“難道天底下的要職都得讓你家的人去當,那這天下是姓謝還是姓薛。”

“她還沒有成家,是個年輕女孩,連這樣的小孩子你都忌憚……”薛明懷道。

謝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