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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養幾個出身貧苦的%e4%b9%b3爹——不要小看這些人,他們對貴重的小主子有吃奶撫養的情誼,還有很多爬過家中妻主的床,說是沒有名分的小爹也不為過。

林叔一聽這種話,委婉道:“或許是郎君手重,不夠細心,以後還都改了吧。少主人是薛氏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像那些寒門庶族一樣沒人伺候?彆說是我們這樣的中等人家,就算是從北方遷過來的二等士族,誰不是五六個男孩兒伺候著……這讓主母知道,我們下人受責不要緊,恐怕傷著郎君的顏麵。”

在薛氏這麼多年,哪怕當初是個貧苦出身,現在的口舌功夫也都磨煉出來了。

林爹爹口中的“主母”,是薛玉霄的親生母親,當今的司空大人薛澤姝,這的確是跺跺腳整個陪都都要震幾下的人物。

裴飲雪再怎麼深居簡出,也是深宅後院裡養大的,聽得懂林叔的弦外之音,他正要起身,林叔卻擺了擺手,跟一旁的侍奴道:“去叫西院的人來。少主人以前說青竹的手是最好用的,他不是巴巴地盼著呢嗎?”

吩咐完,林叔又向裴飲雪行了一禮:“郎君歇著,隻管使喚這些通房下人就是了。”

說著退出了室內。

裴飲雪沉默良久,看著閉合的房門發了一會兒呆,隨後抽回視線,在妝台旁邊的小木箱裡取出針線……薛玉霄外衣上的帶子鬆了,她整日忙碌都沒看到,上麵的針線崩開了幾根,像絨毛似地起了點邊兒。

他要是不補的話,讓林叔看見,又該說她一個千金小姐都沒人照顧了……

裴飲雪在燈下穿過針線,聽到外頭走廊上二齒木屐的聲音——那是青竹的腳步聲,他忽然又更正了自己的想法:多得是人想要照顧她,薛三娘這樣的身份,在世人眼中,養十幾個小郎君都不算多。

青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走得有些急,到了門口才站定。在主院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了門。

裴飲雪掃了他一眼。

青竹穿了一身錦衣,衣袖和對襟上都繡著翠綠的竹葉,身形瘦削頎長。他把鞋脫在外麵,穿著襪子進來跪他,態度比之前要好上十倍:“給裴郎君請安。”

裴飲雪盯著他,半晌都沒有說話。

青竹臉上的喜色一點點收斂起來,把頭壓得更低,露出墨發下方白皙修長的頸項。

裴飲雪收回視線,淡淡地道:“進去吧。”

“是。”

青竹立即起身,進了隔間去伺候妻主。他這一個多月都沒近薛玉霄的身,每天晚上都擔心妻主被裴飲雪蠱惑,一兩句話就把他打發到田莊上去了——那裡的生活跟薛園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死也不要去。

生活在後院裡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千方百計套女人的心?雖然裴郎君表麵上冷淡端正、看著能容人,說不定背地裡都做了什麼事,他可得小心些。

青竹沒有穿木屐,腳步聲就變得非常輕。

裴飲雪看著隔間的門被關上,低下頭將針從布料裡取出來,他精神不集中,手指一抖,針尖結結實實地戳在拇指上,冒出一個豆大的血珠。

“嘶……”

他抽回手,用方帕擦掉血跡,緩緩地歎了口氣。

……

薛玉霄沒想太多,她隻是覺得裴飲雪該休息了,沒必要再湊過來陪著她。

門聲微響的時候,她以為是添水的侍奴,並沒回頭,隻是偶爾摸一摸自己的耳根——裴郎的氣息怎麼這麼涼,他不會哪裡都是冷冰冰的吧,四肢,血液,也包括……

哎呀,冒犯,冒犯。

薛玉霄撩了一把頭發,繼續琢磨。要不怎麼說他是男主,是紙片人呢?要是正常人跟他一樣常年體溫偏低,還低這麼多,那都得進罕見病名錄了,他看著還挺健康的。

水霧氤氳。

在霧色之中,忽然傳來布巾浸透熱水的聲音。身側響起一道溫柔得能溢出水來的男聲:“妻主,我來給您擦身吧。”

妻主……

妻……等一下,這誰啊?

薛玉霄的大腦有一瞬間的死機,就在她死機的這一瞬間,青竹的手撥弄出水聲,熱乎乎的布巾擦過她的肩頭。

他邊擦拭,邊壓低身軀,一隻手從側麵繞過來,攏住薛玉霄的手背,長發順著肩頭滑落,跟她的濕發絞在一起:“妻主……您說過很喜歡我的手,還說我很好用,能好好伺候……”

薛玉霄猛地回過身,隔著一片薄霧,跟青竹那張含情的雙眼對視,她眉心突突直跳,忽然後悔沒叫裴郎進來。

青竹好不容易看見她的正臉,眼裡的柔情都要溢出來了,他抓起薛玉霄的手,把臉湊過去靠近她的掌心,對著她道:“妻主憐憫,我……”

話沒說完,一串眼淚從他眼眸中掉下來,斷線珍珠似得:“我很想你,又不敢打攪妻主,裴郎君是側君,我卻無名無分、不算什麼,您不知道我這幾次的……那個,是怎麼熬過去的。”

“出去”這倆字卡在喉嚨裡。薛玉霄把手抽回來,靠在浴桶邊,頭頂上冒出無數個問號:“什麼叫‘那個’?”

青竹期期艾艾地看著她,蒼白病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恥的紅:“就是……男子的……那個。”

薛玉霄:“……”

……到底有什麼遮遮掩掩的啊。

青竹湊過去,薄唇貼著她的耳畔,小聲道:“就是……夢遺。”

薛玉霄愣了下:“……這有什麼?”

青竹可憐道:“在您麵前當然沒什麼,沒有妻主在,我一到那時候就整夜睡不好覺,心跳得很厲害,妻主,您摸摸。”

說著就把薛玉霄的手拉到自己的%e8%83%b8口前。

薛玉霄心說男人又沒什麼手感,也怪她眼神太好,一下子就發現青竹沒有穿裡衣,他身上隻有這一件鬆散的外衣,浴桶裡的熱水“偶然”濺到了他身上,把一大片緞子打得濕透。

薛玉霄當即一把就給他推開了,道:“你還是有點分寸才好。”

這招數她在電視劇裡已經看過了。

青竹沒想到她還是不為所動,表情都怔了怔,眼角泛紅、帶著忍不住的泣音道:“我隻想照顧妻主,絕無他想,隻要能天天見到您,就是讓我給裴郎君為奴為侍,伺候他起居坐臥,也沒有怨言。”

薛玉霄聽他哭,覺得有點頭疼,說:“出去,把裴郎換進來。”

青竹抿了抿唇,很不甘心:“您不喜歡我了嗎?妻主嫌我跟著久了,是不是對我已經膩了。”

他抬起手,解開外衫上堪堪掛著的幾個布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身軀。薛玉霄被迫晃了一眼,彆開視線,秉持著不動如山的態度,淡定道:“把衣服穿上,一會兒凍著你。”

青竹:“……”

他好像被關心了,但好像又被罵了。

薛玉霄繼續道:“地上全是水,你看著點彆滑了跤,走的時候讓裴郎借你件衣服,這樣出門沒法見人。”

青竹:“……”

“還有……”薛玉霄頓了頓,蹙眉,“我關心關心你,你怎麼又哭了。”

青竹眼圈紅紅,咬著唇悶聲用力擦了一把眼淚,一邊惱,一邊還很委屈:“妻主自己欺負人,還怪我哭得厲害,是林爹爹叫我來伺候您的。”

薛玉霄道:“好好,我真是不懂男人。去叫裴飲雪進來。要是怕林叔責怪你,你坐旁邊看著吧,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說的,不用你湊過來。”

青竹睜大眼睛看著她,氣得%e8%83%b8口起伏,他攏上衣服,穿都沒穿整齊,踉蹌了幾步走出去。他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就出來拜見裴飲雪,跪在地上,垂著頭跟裴飲雪道:“郎君,妻主讓您伺候。”

裴飲雪見他這麼出來,也很詫異:“還說了什麼嗎?”

青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道:“還讓我在旁邊看著你們。”

裴飲雪:“……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險些又紮到手,聽到這話之後默默放下針線,跟薛玉霄心有靈犀地扔了一件外衣給他,隨後道:“我還是親自問吧,總覺得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不太對。”

裴飲雪把青竹關在外頭,沒讓他跟著進來。這時霧氣稍微散了散,薛玉霄看到他來,很無奈地道:“沒辦法,看來你得在這兒保護我,不然會有小妖怪見到我就撲過來。”

裴飲雪唇角微勾,很快又克製地壓了下去,看起來不喜不怒地道:“你太忙了,連傷都忘了塗藥。”

“傷?我有什麼……”

薛玉霄沒有問完,就見到裴飲雪取出一小瓶傷藥,他冰涼的指尖是最好的止痛劑,覆著一層薄薄的藥霜落在她的臉頰上。

這是她被李清愁的飛鏢誤傷的痕跡,傷口很淺。

“已經結痂了吧……不至於……”

“不塗會留疤的。”

薛玉霄不動了。在冰涼指尖的塗藥中,他袖間清淺的梅花香氣徐徐地散進霧中,翻湧而來。

第18章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被調查清楚。

兩日後的朝堂上,皇帝謝馥當麵向大司農李靜瑤問罪。

這樣的問罪在眾人意料當中,哪怕皇帝大發雷霆,眾人也能按照“程序”為司農卿求情。李氏跟許多士族有姻親往來,她們這一脈的仕宦之家基本同氣連枝,都不想讓自己的利益相關方受損。

眾人照章辦事,隻有連夜入京、剛剛回到陪都的薛澤姝格外尷尬。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去看自己的寶貝女兒,就被皇帝派人請了過來。

皇帝發了一大通火,能摔的筆、硯台、書卷,散得到處都是,隻差把禦案上的玉璽扔下去了。謝馥看著沒東西砸了,猛地坐回原位,臉色陰晴不定:“天女鳳凰所居之處,紫薇籠罩之地,也能發生這種荒謬的事!你們跟朕不講功勞,專講苦勞,那讓有功之臣又怎麼辦!”

她罵累了,掃了一圈地上跪著的幾位重臣,知道處置不了李靜瑤,便伸手拿起一盞半涼的茶,解渴似得喝了大半盞,轉而看向薛澤姝。

“司空,豫州的事怎麼樣?”

薛澤姝回道:“回陛下,豫州四麵的官道修整完畢,常年汛期鬨洪災的四條河修通了泄洪水渠。架橋鋪路、修渠定道的工程都基本結束,幸而不辱使命。”

她一說完,皇帝的神情定了定:“徭役煩苦,沒鬨出什麼亂子吧。”

像征調百姓進行徭役,來修建基礎建設工程的事,往好處想,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往壞處想,就非常容易成為強權壓迫的代名詞,而負責建設的官員,也容易遭到辱罵和刺殺。

薛澤姝抬眼看向她,兩人的視線有很短暫的一陣接觸。薛澤姝道:“臣向豫州百姓許諾,減輕來年三成的稅賦,如今正要向陛下請求此事。”

她拂起衣袍,向謝馥跪下:“陛下要是不允,臣與陛下俱都失信於民。”

皇帝罵道:“朕派人修建,又出了國庫一筆錢。愚民不思感恩,反而要減明年的稅賦,難道這些人以為,天下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