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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他們一家子的心眼兒,全長馮亮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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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月末,大年三十月黑天,黑得看不見路,天又冷,也幸虧三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黑咕隆咚牛車沒敢坐,馮海在前邊牽著牛,馮東馮亮兩旁跟著車,一路走到家。

路上馮亮忍不住就發了兩句牢騷,你說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爸和大伯儘管沒啥大能耐,可也都老實本分,在村裡為人評價都挺好的,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三叔呢,大過年給人添事兒,叫人過不安生年。

一路回到家,院裡亮著門燈,村裡半年前通了電,年前為了迎接第一次來的三兒媳婦,二伯娘特意讓人裝了個大瓦數的門燈。

此刻一看見自家院裡的燈光,三兄弟可真幸福。

一聽見動靜,小胭就飛快地從屋裡跑出來了,二伯和二伯娘在後邊跟著。二伯娘一邊心疼兒子,一邊叫他們趕緊進屋暖和,馮亮先跑進了屋,倒熱水洗一把手臉,坐在爐子前烤手。

馮海馮東卸了牛車,馮海把車放到院子角落,馮東則把牛牽到牛棚去拴上,小胭在後頭跟著進去,趕忙給辛苦的老牛添了一篩子草料。

“二哥,冷不冷?凍壞了吧?”小胭說著一伸手,便拉著馮東的手試了試,怎麼這麼涼啊,趕緊拿自己兩隻小手給他捂。

“沒事兒,也不太冷,我路上帶著手套呢。”馮東倒是沒往彆處想,隻覺得那兩隻小手滾熱的,反倒怕弄冷了她,便抽回手,笑著說:“笨小孩,是你的手太熱了,你一直在爐子烤著呢吧?”

天雖然冷,他穿著小胭做的大棉鞋,帶著她縫的大手套,剛才栓牛的時候才脫下來。

小胭搓搓手,嗯,好像真是她手太熱了,忙催他先進屋,放開了爐子給他們煮餃子。

“你三叔……到底咋樣了?”二伯擔心地問。

“嗐,沒大危險,爸你彆擔心。”馮海簡單幾句說了馮老三和寇金萍的情況,二伯聽說馮老三腿摔斷了,便連連歎氣,直說馮老三流年不利,大過年的倒黴。

桌子上年夜飯的飯菜還沒收拾,故意給他們留著呢,還有剩下的餃子,剛出鍋他們沒吃就走了。二伯娘一邊心疼兒子,一邊趕緊給他們倒熱水喝。

“哎,我還真餓了。“馮亮捏起一個冷掉的餃子丟進嘴裡。

“三哥,彆吃冷的,熱的馬上就煮好了。”爐子上一直燒著水,小胭看著水開了,便把餃子下到鍋裡。

馮東指著桌上剩下的餃子說:“這不是有剩的嗎,放鍋裡溫一下就能吃了。”

“剩的留著過天煎了吃吧,給你們煮點兒新的熱乎。”

餃子煮熟出鍋,又給他們熱了點兒肉菜,三兄弟才吃上這頓年夜飯。眼看著都小半夜了。

二伯仍是有些擔心,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就算馮老三不成器,可二伯也不希望他摔斷腿呀。這下好了,自己把自己摔成這樣。

“你三叔跟前沒個人守著,也不知咋樣。”二伯仍是擔心,就囑咐兒子們,“你們就彆跟著守歲了,先去睡吧,明天一早趕緊去看看。留個馮小粉咋行啊,總歸不是親生的,咋會儘心照顧他。”

“你拉倒吧你,你倒是心疼你老三,就沒看三個兒子挨凍受累的。”二伯娘氣哼哼責備二伯,“留她馮小粉在那兒咋啦?那不是還有孔誌彬嗎?他馮老三親閨女逼得不回家,出嫁也沒過問,倒是把個拖油瓶養大出嫁了,那就讓他指望拖油瓶的後閨女去。”

“哎呦爸媽,你們就彆吵吵了,反正三叔就是腿斷了,接骨養著唄。在醫院裡就有醫生呢,我們留在那兒也沒啥用,我們明天去個人照應一下就行了。”

三兄弟熱熱乎乎吃了頓遲來的年夜飯,吃飽了馮亮拍拍肚子就跑去睡覺了,馮海也跟著跑回家去了,媳婦怕還等著他呢。

馮東一看,得,他也懶得守歲了,趕緊睡覺去。

剩下二伯和二伯娘,二伯娘便叫小胭也去睡覺,老夫妻倆按照古老的風俗繼續守歲。

其實剛躺下,就響起了一陣陣鞭炮聲,零點了呢,新年到了。鞭炮聲響過一陣便漸漸沉寂,蒙頭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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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孔誌彬和馮小粉來說,這個大年夜注定是不安生了。

畢竟八十年代初,鄉鎮醫院的住院部其實也就是幾間平房,鋪著幾張光板床,床上有墊子卻沒有被子,鄉下老百姓也都知道,需要來住院,自帶被子。

天這麼冷,想睡都沒法睡。

為了方便照顧,馮老三和寇金萍被放在同一間病房,病房裡並排三張床,寇金萍放在最外麵那張,馮老三在中間,馮小粉便坐在靠北牆剩下的的那張光板床上,神情木然地坐著不動。

孔誌彬圍著病房轉了幾圈,冷,進屋坐著,氣氛卻總有些詭異。馮小粉從來到以後,就一直一幅木然的表情,好像眼前的事情跟她無關似的,讓人不由得開始懷疑,躺在病床上那個到底是不是她親媽。

大約是安眠藥開始起作用了,馮老三和寇金萍漸漸都閉上眼睡了,偶爾身體動一下,發出一兩聲呻.%e5%90%9f,似乎在努力證明他們還活著。

馮小粉坐著不動,孔誌彬便在屋裡唯一一張木椅子上坐下來,坐下一會兒腳就冷得麻木,隻好又起身踱步轉悠著。

附近村子響起一陣鞭炮聲,新年到了,曆史已經步入了一九八二年。

孔誌彬出去轉了一會兒,回來對馮小粉說:“我看注射室生了爐子,護士在裡頭值班,不然你去那兒吧。”

“你去吧。”馮小粉眼皮都沒抬地說。

“你去吧,有長椅子,也比這屋裡暖和。”

孔誌彬想說,深更半夜,他未嘗不想在木製長椅上躺下歇一會兒,可人家隻有一個小護士在裡頭,難免提防他,不敢讓他在裡頭呆呀。

馮小粉頓了頓,沉默地起身出去了。沒辦法,這屋裡坐著不動,腳都凍得沒知覺了。

馮小粉找到注射室,果然生著帶煙道的取暖爐子,女護士卻沒在,已經去裡間的值班室關門睡了。馮小粉於是把木製長椅往爐子跟前拉了拉,躺下休息。

馮小粉一走,孔誌彬就去那張病床上躺下,翹著腳也沒脫鞋,枕著雙手看著屋頂,雖然睡不著,可好歹比坐在木椅子上強多了。

這一躺就躺到了五更天,馮老三還在迷迷糊糊沉睡,寇金萍卻發出一些聲音,聽起來很難受。

孔誌彬於是從床上坐起身,冷眼看著寇金萍。說實話,這屋裡如果說他在照顧病人的話,他寧願照顧一下馮老三,隻因為他是馮蕎的父親,自己上一世的嶽父,而寇金萍……孔誌彬對這個丈母娘隻有一種深深的厭惡。

他看到寇金萍支起身體,趴在病床邊嘔吐,嘔了幾口,便趴在床邊喘氣。一股酸臭味在屋裡溢開,孔誌彬皺了下眉頭,捂著鼻子走了過去。

他走到那邊床前,寇金萍還趴在床邊發出呻.%e5%90%9f,好像還想嘔吐的樣子。孔誌彬知道,這應該是腦震蕩的常見症狀。

“誌彬?你咋在這兒?”

寇金萍抬起頭看見他,眼神迷離,像是不太清醒的樣子,然後看看眼前,沒看到她身後床上的馮老三,入目是白色的牆壁,水泥地,白色油漆的椅子。

“這是哪兒啊?哎,我咋覺得暈暈乎乎的呢。”寇金萍把頭歪在床邊上。

“這兒是醫院。”孔誌彬說。

寇金萍皺皺眉,整個人迷迷瞪瞪的混沌著,遲鈍地努力回想之前的事兒,發生什麼了?

“咱倆出車禍了?”寇金萍說,“誌彬啊,你沒事吧?我想起來了,你開車撞橋了,出車禍了,我還以為要死了呢……”

孔誌彬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感覺腳心發虛,手心出汗,頭腦嗡嗡的,整個人有一種不真實感。他緊緊地盯著寇金萍,寇金萍卻好像意識不太清醒,閉著眼睛趴在床頭,又不說話了。*思*兔*網*

“喂,你怎麼樣?”孔誌彬慢慢靠近寇金萍,彎下腰問道,“你想起什麼了?”

寇金萍老半天卻又沒了反應,正當孔誌彬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寇金萍卻又迷迷糊糊念叨了一句:

“馮蕎就是個短命的,她憑啥比你過得好?小粉啊,我想法子把你嫁給孔誌彬,等他發財當上大老板,我們這輩子就能有錢有勢,就跟著享福了。”

孔誌彬努力控製著自己,感覺整個人都在發抖,他蹲下.身子,靠近寇金萍,幾乎貼在她耳邊輕聲問:“那你想出什麼法子了?”

寇金萍卻沒回答他,像是很難受的樣子,身體動了動,又趴在床邊乾嘔了一下,然後昏昏沉沉靠在床邊閉上眼睡了。

孔誌彬在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裡,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寇金萍到底在這裡頭搞了多少鬼,聯想之前的種種,說他跟馮蕎命相不合,說他跟馮小粉天定姻緣,把馮蕎逼得離家出走……反正這個女人絕對沒乾出什麼好事來。

孔誌斌不是沒懷疑過,懷疑寇金萍是不是也重生了,可怎麼說呢,他一直沒能確定,接觸不多是一方麵,主要是這女人也沒表現出重生該有的舉動作為。

孔誌彬心裡湧起一股憤怒和恨意,他此刻完全斷定,那場離奇的車禍,寇金萍也重生了。

相對於去恨彆人,人總是更容易原諒自己。

此刻的孔誌彬已經不去想自己做錯了什麼,腦子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他憤恨地想著,如果不是寇金萍處處搞鬼,他也許就不會失去馮蕎,也許馮蕎就不會那麼快嫁給彆人,也許他還可以回頭,更不會錯誤地娶了馮小粉,把自己逼到這步田地。

是的,肯定是因為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才害得他失去了馮蕎,失去了上一世平靜美好的家庭和生活……

孔誌彬死死盯著寇金萍,慢慢直起腰,瞥了一眼另一側床上的馮老三,馮老三還在沉睡,沒有要醒的樣子,於是孔誌彬像著了魔似的,四處看了一圈,腦子裡設想著各種不容易被發現的手段……

他恨不得要讓這個女人馬上去死。

他整個人已經出於一種下意識狀態,魔怔了似的,雙眼赤紅,身體微微發抖,雙手慢慢靠近,掀起寇金萍身上的被子慢慢往下壓去……腦震蕩,腦震蕩,那就讓她永遠不要再醒來吧!

第117章 疼寵

“病人怎麼樣了?”

孔誌彬猛一哆嗦, 扭頭看著門口的小醫生,恍如夢魘中驚醒,頓時渾身虛脫的感覺, 被子也鬆了手,罩住了寇金萍的頭。

大約見他神色不對,小醫生抬腳走進來, 立刻就皺起了鼻子, 掃一眼地上責備道:“她吐了?趕緊清理乾淨啊。”

小醫生大約是把孔誌彬不對勁的舉止反應當作擔心病人了, 反倒安慰地解釋了一句:“腦震蕩典型症狀,她的情況還可以,不要動她, 注意彆讓嘔吐物堵塞口鼻。”

小醫生走到病床前看了看,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