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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可不黑,人家原先在部隊上曬的,慢慢就該變白回來了。”二伯娘其實還想說,比她幾個月前見到的,楊邊疆已經白回來不少了呢。

楊邊疆點頭笑笑,瞥見馮蕎靠在二伯娘背後俏皮地笑,心裡實在尷尬的不行,真後悔答應來相什麼親。

“認識認識,就是這姑娘。”二伯娘指著三個姑娘中間的一個介紹,那姑娘中等個頭,圓臉,人長得倒也清秀,見楊邊疆看過來,頓時各種忸怩,滿臉羞紅地躲到另一個姑娘背後去了,還把臉埋在那姑娘身上,那姑娘於是把正主往前邊推,兩個姑娘扭成了麻花。

女方一堆人見了自家姑娘的表現,明白姑娘這是看中了害羞呢,就紛紛說笑起來,姑娘的媽媽便開始詢問楊邊疆的詳細情況。

多大啦?家庭什麼成分?家裡哪些人?哪年退伍的?在農具廠具體乾啥?工資一個月多少?家裡有房子嗎……女方媽媽問,二伯娘都給回答了。

楊邊疆不自覺地瞥向二伯娘身後的馮蕎,見她眼睛亮晶晶的笑著,一臉興趣盎然,兩人目光相接,楊邊疆忍不住警告地悄悄瞪了她一眼。這小毛丫頭,看他的熱鬨看得挺開心啊。

“怎麼樣啊?”馮東用胳膊碰碰楊邊疆,小聲問他,楊邊疆扭頭笑笑:“那什麼,我覺著不太合適。你幫我跟嬸子透個話,下午還上班呢,我得先回去了。”

“要說人長得還行,就是太不大方了,扭扭捏捏的一直躲在彆人身後,到現在也沒聽她說一句話。”馮亮湊過來,客觀評價了一下。

“那行,你先走吧,我跟我媽說。”馮東過去跟二伯娘嘀咕了一句,二伯娘忙回身走過來。

“邊疆啊,你到時間上班啦?那你先走吧,可不能耽誤上班。”二伯娘往女方那邊努努嘴,小聲問:“咋樣啊?”

“嬸子,您看……謝謝您替我操心,就是感覺不太投緣。”楊邊疆抱歉地笑笑,跨上自行車。

“馮蕎,走了。”

“哦,就來。”馮蕎正看熱鬨看得起勁兒呢,一聽楊邊疆喊她,笑嘻嘻跑過去問:“這就回去啦?”

“不回去你還想乾啥?”楊邊疆給了她一個“我叫你笑”的眼神,騎車帶著馮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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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的事情卻在後頭,不大一會子,楊邊疆跟馮蕎才回到廠裡,馮東來找他了。

“我媽非叫我來。”馮東臉上帶著某種可疑的神色,一邊說,一邊努力憋著笑,“就是剛才女方那邊,不是還來了兩個姑娘嗎,一個是她親妹,一個是堂妹,剛才女方那邊的長輩說了,說三個姑娘,你看上哪個都行。”

楊邊疆:……

楊邊疆:你還笑!

馮東:噗哈哈哈哈……

楊邊疆忙著做一張抽屜桌,馮東就呆在旁邊,給他遞個刨子、鑿子什麼的,聊起眼前這事,馮東總結了一句:

“我就說我媽不靠譜,怎麼小舅媽也變得不靠譜了。邊疆你放心,再有下回……”

“嬸子一片好心,替我操心呢,相親唄,合適就合適,不合適就算了。不過咱倆說句心裡話,可不要再來下回了,我是真不願意相親了。”

“不相親,你準備要打光棍了?”想到今天的相親,馮東也好笑無奈,女方的長輩也太直接了,自然是看中了楊邊疆條件不錯。那時候工人吃香,軍人吃香,他這樣有手藝又有工人身份的退伍軍人就更吃香了。

“邊疆,說實在的,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姑娘呀?”

什麼樣的姑娘?楊邊疆手裡的刨子停了一下,什麼樣的姑娘?讓他滿心歡喜的姑娘,她應該是聰慧懂事,活潑可愛,應該是獨立自強,不懦弱不依賴,哪怕性子有點野有點倔……

楊邊疆甩甩頭,繼續刨他的木板。一團團刨花彎彎繞繞地從刨子裡出來,有點像他此刻的心思。

“你也沒結婚呢,你能知道你自己想找個什麼樣的姑娘?馮東,我知道我這個年齡,在農村孩子都該有了,大家都替我操心,我自己其實也著急,可有些事急不來,比如你吧,你能說清楚你喜歡什麼樣的?”

馮東搖頭:“誰知道呢,我就沒怎麼想過。我也不太會跟年輕姑娘打交道。”

“總得是一個讓你喜歡的姑娘,一看到她就覺得滿心歡喜,興許哪一天,你看到她,就覺得她比任何人都好。”楊邊疆笑起來,“我退伍之前,我們連隊就連長、指導員和二排長是結了婚的,二排長喜歡給我們說他媳婦,他媳婦給他寫的信都攢了一箱子,當寶貝似的。他說一個男人,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媳婦,娶對了乾活都帶勁兒,娶錯了這輩子就算白活了。”

“誰不想娶自己喜歡的姑娘。”馮東聽著他的話,不禁也有些憧憬,“可是你看看我們周圍,看看我們爸媽,日子就是這樣柴米油鹽的過,誰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娶到自己喜歡的?那要是遇不上,或者說你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喜歡你呢?”

馮東有些感歎,他二十二了,跟楊邊疆一樣,在這個年代的農村妥妥的屬於“大齡青年”,可是他跟楊邊疆又不一樣,楊邊疆是當兵耽誤了,他耽誤的原因就隻有一個,窮。

喜歡的姑娘?哪家姑娘願意跟他吃苦受窮呀。

第32章 熟稔(第二更)

農村的盛夏要比寒冬難熬。冬天儘管冷, 可冬天也到農閒了,農村反正不缺柴禾,可以貓冬可以烤火, 儘管連件厚實的棉衣都沒有,可也能熬得過去。

盛夏就不一樣了,三伏天熱死人, 除了蒲扇, 再沒有彆的降溫工具, 蒸籠一樣的天氣裡,你躲都沒處躲。於是大孩子小孩子就整天往西大河跑,有事沒事都泡在水裡, 可是農活還得照樣乾,天越熱農活越忙,隻要一場雨,田地裡就冒出一層綠油油的小草芽, 隊長整天吆喝著上工鋤草。鋤禾日當午啊汗滴禾下土啊。

晚上太熱, 屋裡更熱,悶得透不過氣來的熱。馮蕎跟馮小粉、寇小胭她們一道, 晚上衝了涼就各人拎著一條麥秸編的草苫子,鋪在院子裡納涼, 燒了艾草和蒲絨熏蚊子,躺在草苫子上仰望星空, 等到夜間下涼了再回屋去睡。也興許迷迷糊糊就在院子裡睡著了, 大半夜醒來, 露水打的身上都潮了,再迷迷糊糊爬起來進屋去睡。

姑娘家也就隻敢在院子裡納涼,男人和上了年紀的婦女,索性拎著麥秸苫子去生產隊的大場上,或者西大河邊上,人一堆一堆的納涼睡覺,還挺熱鬨的。

農具廠也調整了上班時間,儘量早上班,晚下班,中間熱的時候儘量空出來休息。馮蕎苦夏,暑熱難熬的時候,她就打不起精神,身體乏力,胃口差,自己在小食堂管做飯,自己卻不想吃飯。她本來就不胖,如今越發瘦了。

“多吃點兒蔬菜瓜果,老這麼下去怎麼行。”楊邊疆看她苦夏讓人擔心,抽空就來幫她燒火,他大男人身體好,熱點兒也不怕。

“邊疆說對了,多吃點瓜果蔬菜,苦夏的毛病能見好。”

徐師傅抱著個西瓜進來,便看到楊邊疆蹲在鍋灶前燒火,腳邊堆著一堆木工房丟棄的邊角廢料,他把幾塊小木片丟進灶膛,火光紅旺旺的,映照著他臉上的汗珠。馮蕎彎腰炒著鍋裡的青椒小河蝦,辣椒味兒嗆得她轉頭到旁邊咳嗽。

“往後三伏天,儘量少炒菜,多弄點兒涼菜什麼的吃,也省得馮蕎丫頭熱成這樣。”徐師傅拍拍西瓜,自信地說:“這瓜應該熟了,馮蕎,拿刀來,先吃個西瓜涼快涼快。”

西瓜切開,楊邊疆看了一眼就笑了,這西瓜也就八分熟,瓜瓤不夠紅,帶著些粉紅,瓜皮也很厚。“師父,這瓜你挑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挑的。”徐師傅微微懊惱,“往後再買西瓜,就叫老劉去,彆看他乾活毛糙,挑瓜卻在行。”

“鎮上買西瓜的人少,他們不敢等到熟透再摘,就不能放了。這樣的瓜甜度是不太夠,不過瓜肉清爽,也好吃。”楊邊疆作為徒弟,不能讓師父沒麵子呀,就趕忙安慰師傅。他說的倒也是實情,這年代吃飯也隻夠溫飽,普通老農民有幾個舍得買西瓜吃的?

“好吃孬吃,反正就這麼吃吧。”徐師傅一邊切瓜,一邊招呼大家過來吃瓜。下班的師傅們陸續進來,一個西瓜很快就吃光了。

“徐師傅,你挑瓜可真不行,看這瓜皮這麼厚,一斤西瓜半斤皮。”

“我說老劉,嫌不好你還吃了兩大塊?你彆吃呀。”徐師傅反擊。

“你倆不懂了吧?西瓜皮清熱消暑的,馮蕎丫頭啊,削掉外麵的綠皮,裡頭削去一層洗乾淨,放點辣椒和醋炒炒,挺好吃的。”鐵匠張師傅得意地提了個建議。

於是用菜刀的用菜刀,用西瓜刀的用西瓜刀,刨刀片也用上了,一群木匠鐵匠反正不缺刀子,幾個人七手八腳,三兩下就把半盆西瓜皮弄乾淨了,馮蕎切了薄薄的片下鍋去炒,辣椒、蒜瓣、醬油醋再加點兒白糖,居然十分爽口開胃,大家都說好吃,馮蕎就著這道炒西瓜皮,居然吃了多半碗高粱米飯。

於是大家紛紛說笑起來,說徐師傅這西瓜真是買對了。

也就是在這一天,農曆六月底,公曆八月中,晚間大喇叭的新聞廣播裡播放了來自首都的一則會議新聞,在這個關於“高校招生工作”的會議上,傳來了恢複高考的消息,雖然還沒有明確宣布恢複高考的具體時間,但是政策大方向卻是一錘定音了。

當天馮蕎有急活加了個班,楊邊疆便自覺去小菜園澆菜等她,走的就比平常稍晚。新聞播放時,兩人正騎車穿行在鄉村的田間土路上,路兩旁玉米高粱長起來了,高高的青紗帳層層疊疊,一望無際,一種鄉村田野靜謐安閒的美。

幸好這條也算是鎮上進村的主路,不算窄,這要是路窄,或者像馮蕎這樣的姑娘一個人走,還真叫人有點害怕。馮蕎悠然坐在車後座,看那玉米杆上絲線一樣的紅纓子。這時候的玉米秸可以折下來吃的,最甜了,跟甘蔗一樣,不過田間地頭也經常有生產隊的“護青隊”巡邏,要是被抓住可就丟臉了。

高音喇叭的廣播聲傳到耳邊,離得稍遠,聽得不太分明。楊邊疆留意聽了幾句,跟馮蕎隨口閒聊:

“要恢複高考了?這倒是個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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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誌斌一直在等這一天,等得都已經心焦了。

這種等待不隻是等待,如果隻是要等,孔誌斌倒不著急,多等一天,就意味著他比彆人多一天複習時間,就意味著他比彆人離成功更近了一步。

然而他爸媽的擔憂責罵,陳茉茉的冷漠無視,周圍人的嘲笑不理解,長時間的挫敗感,從早春直到夏末,讓孔誌斌迫切需要一個證明,證明他才是對的。

他每天留意著聽村中的大喇叭,把這當做政治複習的辦法,同時也一天天等待著他盼望的消息。孔誌斌依稀記得上一世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