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祠堂開會。不在家的娃兒們，請馬上來老祠堂集合，白同誌又要開始講故事啦。”

夏天天氣炎熱，這個點大多數村民都還沒有上工，正在家裡睡大覺，聽見這廣播，就從春凳上坐起來，對著那大喇叭喊道：“開會就開會，咋還要帶上自家娃？奇奇怪怪的！”

眾人一邊囉嗦著，一邊扛著板凳往老祠堂去。幾個正在外頭瘋玩的孩子們聽見了廣播，一早也回到了祠堂來，纏著白素問她是不是又要講故事了，白素隻讓他們都先坐下了。

很快，屯裡的村民就來的七七八八的了，眾人見趙德勝也在，也都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又把自家的娃喊到身邊來，讓他都乖乖坐好，彆亂嚷嚷。

趙向陽坐在趙德勝的身邊，看著站在他們麵前的趙向東和白素，心中也滿是好奇。

村民們起先都是竊竊私語，漸漸的有人等著不耐煩了，就開口道：“趙隊長，你有什麼話，廣播裡不能說，非要讓我們這大日頭底下跑一趟？”

“就是就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眾人平常就對趙向東不服，見有人故意抬杠，也就跟著一起起哄。

趙向東的腦門就又開始冒汗了，憋得臉通紅，往趙德勝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低著頭磕煙杆，就當沒看見的樣子，他也就沒轍了，隻好硬著頭皮道：“我今天把大家喊來，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個事兒，咱們燕子屯打算辦個小學，大家可以發表一下意見。”

這話一出，激起千層浪，原先的竊竊私語變成了熱烈討論，有人問道：“咱屯辦小學？咱屯有錢辦小學嗎？”

趙向東被這麼一問，又啞巴了，燕子屯窮啊，他還不知道嗎？不談錢什麼都好辦，談錢什麼都辦不起來！

白素見他一臉為難，隻走上前道：“這位同誌，咱先不談錢不錢的問題，先談這小學該不該辦的問題……”

她的話還沒說完，眾人的聲音就都快壓過了她，白素正打算提一提嗓門，忽的聽見“哐哐哐”的幾聲，將一眾人的聲音都蓋了過去，原來是趙德勝使勁在地上敲著煙杆，見眾人一時安靜了下來，趙德勝才開口說道：“都彆插話，咱們倒是聽聽這白同誌有什麼高見？”

趙德勝話裡的意思聽著是想讓她出醜，但白素知道，這是他在給自己爭取發言的機會，她便趁勢大聲說道：“我先說說這小學該不該辦的問題，若是說的不對，你們再提意見，之前我聽趙隊長說，你們這屯每年都會發生幾次火災，不是燒了社房、就是燒了稻草堆，還有一次，差點把隊裡的倉庫也燒了；除了火災，屯裡前年和大前年都淹死過孩子，趙向陽去年也掉到過水庫裡，幸好被路過的許同誌看見，救了起來，可要是沒看見呢，豈不是又搭上一條人命？究其原因，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其實就是因為孩子們大了，又沒學上，整天在外麵無所事事，這才闖出這麼多的禍事來，有的甚至還搭上了性命……”

白素說到這裡，往坐著的人群掃了一眼，竟看見有年輕的媳婦偷偷落淚，似是還懷著孩子的模樣，想來也是失去過孩子的母親。

“我說這麼多，並不是想勾起大家不好的回憶，隻是覺得，孩子們越來越大，不能隻讓他們這樣整天在外頭亂竄亂玩，辦個小學，彆說將來考上大學進城工作，就算考不上大學，認識幾個字，將來在公社進工廠，當工人，那都比在這裡種地強啊？”白素語重心長的說著，又看了一眼今早聽她講故事的娃兒們，笑著問道：“不信，你們問問孩子們，他們想不想上學，想不想讀書認字，將來可以不光聽彆人講故事，還能自己看故事，甚至可以自己寫故事……”

趙向陽忽然就舉起了手，大聲喊道：“我想上學！”他說著，又默默的低下了頭，看了眼趙德勝，又看了眼白素，小聲道：“可我不想去城裡上學，我不想離開我爺和我奶，如果咱屯裡有小學，我就可以不用去城裡了。”

他說著，忽然撲到了一旁趙德勝的懷中，放聲大哭道：“爺爺，不要把我送去我媽那裡，我就想跟你們在一起，我就想……就像在屯裡上學。”

趙向陽他媽要把他接走這件事情，屯裡人也知道一二，可大家不知道原是因為這個，如今見趙向陽哭的稀裡嘩啦的，也都感到非常難受。

終於有人開口說道：“咱不是不想辦小學，可這錢……錢從哪兒來呢？錢又不能從天上掉下來？”

“對啊，除了錢，還有教室、老師……這些，這些從哪兒來呢？”村民們隻站起來一一發問，急得趙向陽又摸了一脖子的汗，心裡一個哀歎道：“咋整，這事兒又辦不成了！”

第52章 拍個照片而已，咋就不肯……

白素一早上講了不少故事,這會子又跟他們說了這麼一通大道理，嗓子都快冒煙了,但看著眾人氣勢洶洶的問話，她還是扯著嗓子道：“大家稍安勿躁，聽我跟大家慢慢說。”

趙德勝也跟著道：“就是，吵什麼吵，這不還沒到讓咱掏錢的時候嗎？白同誌，你繼續說。”

白素喝了一口水，讓嗓子休息了片刻，這才又開口道：“教室的問題,我想過了,就這舊祠堂，裡頭有三間房子,足夠當教室的了，把裡麵的牆刷黑一片,就可以當黑板了,我在的柳溪大隊也是這麼乾的；接下來就是教師問題,柳溪那邊知青多，教師肯定是不缺的，但這燕子屯沒有知青……”

說到這裡，大家都又暗地裡討論了起來,當初他們燕子屯也有過知青，可是那些知青人又懶、活計又差，第一年有政府補貼,他們還能湊合過，第二年補貼沒了，分紅又不夠他們吃的,大家夥一合計，就讓幾個知青自己走了。

他們這燕子屯可不養閒人。

但現在……要是當時隨便哪個知青還在，倒也可以幫他們教教孩子，畢竟城裡的知青那至少也是初中畢業，比他們屯裡人都強。

可惜……都走了！

白素見他們也討論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因此隻開口道：“老師的問題，你們先彆著急，等明天讓趙隊長去向上麵反映一下，就說你們屯要辦小學，看能不能讓公社給你們派個人來，不過……到時候就算不要你們的錢，總也要給一些米糧的。”

趙德勝聽了，就點點頭道：“這個應該的，我記得咱屯以前有個老夫子，也是收米糧的。”

想趙向東這麼大年紀的人也就跟著點頭道：“對，咱屯以前就有個老夫子，教咱認個字，念個《三字經》、《百家姓》啥的，我記得他還會講故事，什麼豬八戒大鬨天宮、趙子龍景陽岡打虎……”

他這裡一邊說著，孩子們就哄堂大笑了起來，坐他身邊的二狗子就一臉嫌棄道：“爸，你胡說啥呢，大鬨天宮的是孫悟空，打虎的那叫武鬆！”

趙二狗他把眼見自己下不來台了，一巴掌拍在他兒子腦門上，佯裝生氣道：“臭小子，你又知道你，你還不是大字不識一個嗎？”

趙二狗撓撓頭，揚著脖頸道：“那你倒是讓我上學呀，我才不要像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你個臭小子！”他爹一生氣，大巴掌拍的更凶了。

一時間大家都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還有人取笑道：“二狗，你爸要是有文化，咋會給你取名叫二狗呢？你這才是狗嘴呀！”

眾人笑得更歡了，氣的趙二狗直跺腳，一旁的翠妞都笑的歪進了她媽的懷裡。她媽就撫摸著翠妞的長發道：“咱妞兒想上學嗎？”

翠妞眨眼想了想道：“想上學，可怕媽你太辛苦了。”

翠妞她媽就笑著道：“我不怕辛苦，隻要你喜歡就好。”她頓了頓，像是掙紮了好久，忽然又小聲道：“咱翠妞要是上了學又文化了，就可以去城裡找你爹了……”

隻可惜周遭太吵了，翠妞似乎並沒有聽見這句話。

教室和老師的問題都解決了，村民們也表示願意出一些米糧，把學校先辦起來，動員大會算是順利召開，接下去的事情就都交給了趙向東了。＠思＠兔＠在＠線＠閱＠讀＠

等村民們都散開了，趙德勝才對趙向東道：“你明天就去上頭磨，一定要把教學用的課本給磨下來，我再召集咱村裡的木匠，做幾張像樣的桌椅，不能讓娃兒們蹲著上課。”

這會子正好是放暑假的時間，要是辦事效率高，等九月份，孩子們就能入學了。

趙向東一個勁的點頭，又看了一眼白素道：“那白同誌，你好歹也幫我跟公社的領導說一說，我這全指望你了！”

彆的事情白素也不能打包票，但是在公社範圍內尋個知青當老師，應該還是能幫上忙的，她和宋誌剛還算熟悉，到時候請他好好看下長橋公社的知青名單，再發個招募令，應該會有人報名。

畢竟，比起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勞動，來這燕子屯當個老師，那肯定是輕鬆很多，說不定還會有人搶破頭呢！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們找個好老師過來。”白素說著，看了看天色，太陽都已經往西邊去了，考察團的人還沒回來，這裡路不好走，要是天黑了騎車也不方便。

她心裡正有些著急，就聽見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沒想到這燕子屯後麵那一片山裡的風景這麼好，三步一景、五步一峰，溪水清澈、山石蒼翠，當真像個世外桃源。”

“可不是，我看住這裡的村民和那住在世外桃源裡的老百姓也差不多，全國農村都是知青，他們屯連個知青也沒有，有夠閉塞的。”

這說話的聲音聽著像是向建華，白素走到門口，果然瞧見他們一行人正從遠處走來，許建安和陳力走在最後麵，身上還背著器材，兩人像是在討論什麼。

許建安一抬頭，就瞧見白素睜大了杏眼，站在門口朝他們這裡張望，倒像是特意在門口等著他們回來一樣。

張潔看見白素，就笑著道：“白素同誌，你應該跟我們一起去的，後山的風景太美了，我帶了相機，還給大家都拍了照片，可惜你不在。”張潔在考察團主要負責攝影留檔，她的器材就是一部海鷗照相機，平常無時無刻都掛在%e8%83%b8口。

白素就悄悄的抬頭看了眼許建安一眼，心想也不知道他拍沒拍照？如果他也拍了，等照片洗出來，她一定要看看才好。

“大家都拍照了嗎？有合影嗎？”白素隻故意問道。

“沒有合影，要是合影怎麼能少的了你呢！”張潔說著，又歎了口氣道：“等咱們考察團走的時候，一定要請人幫我們照個合影，許同誌今天還不肯拍照呢，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白素抬頭，果然見許建安有些不自然的撇過了頭去，傻子……拍個照片而已，咋就不肯了呢？

不過這個年代，不肯嘗試新鮮玩意的人遍地都是，許建安不肯拍照，也不足為奇，因此大家都沒放在心上。

許建安看看天色，隻蹙眉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