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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不再回話,但是聽著他穩重而規律的腳步聲,花姑媽心底倒是漸漸安定下來。

人說楚留香憐香惜玉對姑娘們總是溫柔體貼至極,這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假……花姑媽一邊摸黑往前走,一邊在心裡有點走神地想著。難怪江湖上的那些小姑娘們迷他迷得要死,要是再年輕幾歲恐怕她也要著了道了。然而想到這裡她又不由得回憶起之前在破廟中楚留香和軒轅三光的對話,心中嘖嘖稱奇。也不知道是怎樣天仙一樣的美人居然讓他這個浪子心甘情願地成婚了?要是有機會,她真想見識見識!

在花姑媽的胡思亂想中,前麵接引人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幾位,我們已經到了。”

這是一個呈漏鬥狀的圓形廣場,一座座石質的包廂坐落在廣場四周圍的石壁上,將中間那個石台團團包圍起來。一縷天光從石台上空的縫隙灑落,將台麵照亮。今夜沒有月亮,也不知道那束明亮的天光是打哪兒來的。而那尊石台也是這座廣場上唯一看得清楚的地方,除它之外的所有石壁上的包廂中都沒有燈火,黑漆漆的夜幕連成了一片。

看著這座彌漫著黑暗的拍賣會場,楚留香有點明白這夜幕島的名字是從何而來的了。

在他們幾人到了包廂之後,旁邊的其他地方陸陸續續地也有人進來落座。直到四周圍都坐滿了人之後,這場夜幕島上最負盛名的拍賣會,終於開場。

真要說起來,楚留香這一生去過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見識過的各種各式各樣的事情,拍賣會這種模式,在他見識過的事情中並不算特彆。這個夜幕島的拍賣會之所以神秘莫測到幾乎成了一個傳說,重點不在於它的模式,而在於它背後那個神通廣大似乎什麼要求都能夠滿足的島主。

一個人如果能有這樣的能量,這本身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島主的名聲雖響亮,但是登上夜幕島的人,至少能夠被邀請參加拍賣會的人都是多少年風裡來雨裡去的老江湖了,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就這一點。

會場中心的石台上,主持這場拍賣會的是一個麵相親和臉上總是笑眯眯地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的年輕人。在諸多江湖前輩的注視下,他倒是半點不怯場。口齒清晰流利地將拍賣會的流程介紹了一遍,正當他要開始解說此次拍賣會出示的拍品時。一個聲音突然從觀眾席間冒出,打斷了他的話。

“我聽說,你們夜幕島的島主號稱無所不能。隻要付得起代價,什麼東西都可以弄得到,是嗎?”

這個聲音輕忽而縹緲,且吐字間音量忽遠忽近讓人完全辨不清說話之人的具體方位。這個突然而來的意外讓在場眾人略感嘩然的同時,立刻激起了胡鐵花和花姑媽的興趣。原本最開始聽著拍賣會流程聽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兩人聞言抬頭看去,並且目光時不時地在周圍的包廂掃來掃去。隻不過周圍漆黑一片的情況下,他們辨認了半天也沒發現這個攪局者到底是誰。而在他們身邊,同樣被這個意外引發了注意力的白衣男人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茶盞繼續淡定地喝著茶。

圓台上,解說突然被打斷的青衣年輕人態度倒是很鎮定。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出那話語中的挑釁之意一般,臉上露出一個討喜的微笑,仍然耐心解釋道,“這都是江湖朋友的稱讚。實際上說起來……嗯,隻要付得起代價,的確什麼都可以。”

他的前半句話剛剛出口的時候,眾人還以為他要自謙一下。哪想到他一個轉折過去,出口的話語反而更狂了。然而這種狂妄中又帶了一種無與倫比的自信,讓聽的人不自覺地就相信了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個神秘聲音似乎也被這種氣勢震了一下,沉默半晌之後,他終於冷笑一聲,陰森森地開口,“這樣說的話,如果我要那天下第一美人做我的女人,你們島主也能為我辦到?”

楚留香端著茶盞遞至唇邊的手指微微一頓,他身邊的胡鐵花立刻朝他看了過來。

黑暗中,不知何處倒吸了一片涼氣。在所有人的目光矚目下,站在石台中央的年輕人微微皺起了眉,似乎有些為難。死一般的沉默悄悄在會場中央蔓延,似乎過去了很久又好像隻有一瞬間,場地中央被所有人所關注的年輕人眉頭終於一鬆,然後長長歎了口氣。

“客人你這個要求……代價可不低啊。”

代價不低,並不是做不到。

會場中一時間震驚的抽氣聲四起,夾雜在一起的還有再也忍不住的嗡嗡議論聲。

楚留香所在的包廂裡,胡鐵花緊張地盯著身邊男人手中的茶杯。黑暗中,他看不清楚留香的表情,隻影影約約能夠辨認得清楚他的動作。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男人慢慢地將茶盞從唇邊移開,然後緩緩將它放回了桌上,修長的手指慢慢離開了茶盞邊沿。

……胡鐵花有點想去碰一下那個茶盞看看它是不是已經碎成渣了。

在一片詭異的嘈雜中,那個神秘的聲音一聲大笑,“很好!無論什麼樣的代價本座都付得起!你們的島主呢,稍後我們仔細談談!”

烏雲蔽月,星垂四野。

楚留香幾人從拍賣會場出來之後夜色已深,接引人將他們帶到房間門口就自行離去了。

房間的大門前,胡鐵花一眼一眼地看著楚留香,一副想說話又莫名憋住了的表情。然而往常心思敏銳連暗示都不用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麼的小夥伴此時像是沒看到一樣,淡定地跟他打了聲招呼之後,就自顧自地回了房。

胡鐵花見到他連衣角都要沒入房間裡了,不自覺地張大了嘴。然而他剛剛伸出手,楚留香房間的門已經“啪”地一聲在他麵前關上了。差點被門板拍在了臉上的胡鐵花被震得後退一步,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花姑媽,他乾笑幾聲,抬手摸了摸鼻子,呐呐道,“我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不跟他計較……”

花姑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實際上房間裡的情況並不像胡鐵花所想象的那樣。

條件反射地隨手帶上門之後,楚留香低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房間中靜謐如斯,有柔和的燈火自屏風後灑落過來,一直鋪到了他腳下。半晌,白衣男人淺淺歎了口氣,抬步走過客廳中沉默佇立的那扇雲母屏風。再抬眸時,他眼中的溫柔和無奈幾乎要溢出來,清澈的眸光中映出那個倚在桌前的纖細身影。楚留香微微彎了彎唇,聲音輕的仿若一聲無奈的歎息,

“明月,你怎麼在這裡?”

☆、借屍還魂

柔和的燈火下, 一襲白衣的美人倚在梨花木桌旁,一手支著頤。雪色的衣裙沿著雙膝鋪落到地上,繡紋精致的袖擺順著她的小臂滑落,露出一小截凝白如雪的皓腕。

暖色的燈光灑在她身上,這個迷夢一般清冷美麗得仿佛遠離了凡塵的美人安靜地坐在那裡,纖長的眼睫微微一動, 緩緩抬起。清澈的眸光中映出走進房間的那個人的身影時,她的眼底深處也隨之凝就了一抹帶著笑意的柔和暖色,也正是這抹帶著暖色的眸光,讓她周身清冷的氣息為之一淡, 終於沾染上了幾分紅塵濁世的味道。

楚留香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很久,從他進門,一直到走到桌前坐下。直到他的目光長久得令桌前的美人略有些疑惑地側眸看來時,白衣男人才恍然驚覺一般,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微微移開了視線。

“明月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下打量了坐在麵前的男人幾眼,明月夜歪了歪頭,唇角浮起一抹帶了些狡黠意味的笑,“我為什麼在這裡,你不是最清楚嗎?”

楚留香伸出去觸及到桌上茶壺的手指一頓, 他的眼睫微微垂了一下, 然後繼續伸過手拿起茶壺,將桌上倒扣的茶杯轉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慢慢地喝了一口溫度適宜的茶水,再抬眸時白衣男人眼底已經帶上一抹清晰可見的笑意和無奈, “所以明月你是承認那些阻止我上島的人都是你派來的了?”

麵對他這個直接的問題,白衣少女幾乎半點猶豫都沒有,極為自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墨色的眼睫微抬,朝他淺淺一笑道,“隨手試一試而已,反正應該也沒多大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話說的就有點賴皮了,然而楚留香半點不以為杵。聽到她這句帶了點孩子氣的話,白衣男人啞然失笑,“你對我可真有信心。”

“我當然對你有信心啊。”明月夜眉眼微彎,朝他展顏一笑,然後一手托著腮,疑惑又好奇道,“所以,你到底來夜幕島乾什麼的?”

茶杯的邊沿剛剛觸及到唇邊,白衣男人聞言動作略微停了一下,然後微微抬眸,語氣中多了幾分訝然,“你不知道?”

明月夜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

認真地確認了幾秒她的確沒有故意繞著他玩,楚留香有一瞬間突然感覺到哭笑不得。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頭直視著麵前的少女,特彆誠懇地詢問她,“你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原因要上島,還花了這麼大的力氣來攔住我?”

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一手托著腮乖乖巧巧地抬頭看著他,也特彆誠懇地回應道,“因為我要搞事情啊。”

“你看,我們之前遇到過的那麼多要搞事情的幕後黑手,無論他們耗儘心血謀劃了多少年計劃做的多麼周全,一旦他們計劃展開的途中被你介入了,那他們的那些謀劃大多就隻有一個結局,陰謀敗露功虧一簣。”

白衣少女說到這裡時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看起來萬分憂傷的樣子,“所以你看,我還沒開始搞事呢,就收到消息你要登島了。我可不就得想儘辦法把你攔在外麵嗎?”

楚留香聽著她說話,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他也學著她一般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可是我如今也已經上來了,明月你準備拿我怎麼辦呢?”

“所以你看我也隻能乖乖來找你了啊。”白衣少女微微偏著頭,墨色的長發順著她的側臉滑下,襯得她唇邊的笑意靈動又美好,“主動懇求楚大俠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楚留香凝目看了她半晌,最終眼中的笑意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來化作淺淺的溪流,在他清澈的眼底彙起一片溫柔的暖光。抬手在麵前少女的眉心輕輕點了一下,楚留香修長的手指轉了一下放在桌上的茶杯,輕輕搖了搖頭,淺笑著開口道,“我來夜幕島,其實是為了一個人。”

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誰?”

“逍遙侯。”

白衣少女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縮,她纖長的眼睫輕輕眨了一下,半闔下來。

“……你有朋友被抓進了玩偶山莊?”

“你果然知道玩偶山莊。”楚留香了然地抬頭看著她,麵前的少女濃密如鴉羽的眼睫低垂著沒有說話。楚留香也並未多問,隻繼續向她解釋道,“你還記得五月初一江湖盛傳‘擲杯山莊’的左輕侯與‘薛家莊’的薛衣人決鬥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