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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鋪子後繞出來,馬蹄踩在黃土地麵上的噠噠聲遠遠地就傳了過來。

又有人來了,紅鼻子的老店家懷著對又有客到的欣喜抬起頭看去,目光觸及到的場景卻讓他著實愣了一會兒。這行人的中央是一輛寬大結實的馬車, 從車輪上沾染的泥土來看這輛馬車應該是行了很遠的路, 但是前頭拉車的駿馬依然精神奕奕,墨玉一般的眼睛烏黑發亮,顯而易見地是可以日行千裡的良駒。而這樣難得一見的好馬, 卻被用來拉了車。

而當他的視線微微偏移看到跟隨在馬車旁邊的人時,便覺得更加奇怪了。無他,這兩個護衛一般跟在馬車身邊的人實在太不像普通下從了。這兩人衣衫都很貴重,氣勢也非常人,比起侍從更像是出入世家門第的英雄俠客。

千裡良駒拉車,俠客豪傑護衛。這馬車中的人一看就絕不簡單。在看到那輛馬車行駛過來的時候,打先過來的錦衣少年的目光就閃了閃,但麵上卻並無任何異狀地依然慢悠悠喝著酒。

一聲長籲停下了馬,彭鵬飛看著不遠處那間酒家,%e8%88%94了%e8%88%94有些發乾的嘴唇,笑著回過頭道,“小武兄弟,這前頭有家酒鋪,我們不妨在這裡歇息一下吧。”

坐在車夫位置的娃娃臉少年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一路走來麻煩二位了,兩位去喝點酒水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裡守著小姐就行。”

“不麻煩,不麻煩。”彭鵬飛連忙臉上堆笑,然後不著痕跡地看了身後的馬車一眼。從嵩山山腳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然而他依然還沒有見過馬車上的人。一應事物都由身邊的侍女出麵,那位名滿天下的第一美人,他彆說見了,連話都沒有聽她說過。

心中思量著這些事,彭鵬飛翻身下馬,剛剛往前走了兩步卻發現身後並沒有人跟過來。他回過頭,果然,柳永南正盯著不遠處的酒家似乎有些發呆。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是這種奇怪的狀態,就算詢問也問不出個什麼來。已經放棄追究這個臨時的同伴正在想什麼的彭鵬飛走過去將他拽了下來,“怎麼,柳兄你不覺得渴?”

彭鵬飛臉上還帶著笑,手下卻絲毫不客氣。在身後的人看不到的方向,他目光陰冷地瞪了彭鵬飛一眼。已經事到臨頭,根本容不得他們任何一個人退縮。

似乎被這一眼瞪醒,柳永南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顫了顫。他嘴唇有些蒼白地抿了一下,低下了頭,還是跟在彭鵬飛身後走進了那間酒家。

起先一切都很正常。

彭鵬飛從買酒的老頭子哪兒舀了兩碗酒,一邊喝一邊笑著跟先頭來的一隊人搭上了話。然而就在他套出了這群人的來曆,略有些放鬆的時候,站在他身邊的黑衣仆從突然和那錦衣少年聯手發難。

彭鵬飛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基本的警惕心從來沒有少過。在那黑衣仆從突然靠近的瞬間,他幾乎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手中酒碗一摔,彭鵬飛迅速拔刀一刀就將那黑衣仆從砍倒在地,然後回身對上了錦衣少年一揮衣袖灑來的一捧銀針。

“這是陷阱,小武兄弟你帶著明姑娘快走!”

一聲厲喝,彭鵬飛將長刀舞得如一麵銀扇擋住了迎麵而來的暗器,一邊還不忘大叫出聲提醒不遠處似乎被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嚇呆了的娃娃臉少年。而另一邊,柳永南也已經抽出長劍和另外一群黑衣人戰到了一起。

彭鵬飛和柳永南的武功雖然都是個中好手,但是那錦衣少年身上的暗器層出不窮,身邊的黑衣幫手又著實有些多。彭鵬飛在心底暗暗算著時間,覺得仿佛再沒有援手應該支撐不下去了。正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一聲駿馬的嘶鳴。

略微怔愣一下,彭鵬飛眉心微微打了個結在打鬥的間隙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幾乎連手中的刀都要掉到地上。

隻見十幾步之外,那似乎被突然的變故嚇到了的娃娃臉少年小武此時居然當真聽了他的話,馬鞭一甩就駕著馬車直接跑了。能夠日行千裡的駿馬真正發動起來速度極快,即便拖著一輛沉重的馬車,也不過他回頭招架了兩三招的功夫就在官道上跑的不見了影,徒留滾滾煙塵在空氣中翻滾。

這一幕完全不在他們劇本中的場麵不僅出乎了彭鵬飛的預料,就連和他交手的錦衣少年似乎都呆了一下,出手的動作慢了片刻。

然而那錦衣少年的反應到底還是比常人要快出幾分,空氣中的煙塵還未落地,其他人也還沒從這完全不按劇本套路走的發展中回過神,他已經飛快地閃身退出了戰場,一個人徑直追了上去。

留下一句“你們繼續”的吩咐,話音未落地,那錦衣少年的身影便已經遠去了。餘下的人麵麵相覷片刻,還是拿起刀劍繼續打鬥了起來。在酒家中誰也沒注意到的角落,那個趴在酒桌上似乎醉死了的酒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蹤影。

清風穿林而過,樹葉拂動的沙沙聲溫柔地在樹林間環繞。

筆直的林木下,形態各色的野花開了一片又一片的爛漫春色。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花叢中縈繞不去,陽光下微微顫動的翅膀如一塊綠色沉積成墨的翡翠,輕輕扇動間返出墨綠色的流光。

花叢草木的中央,低調中不乏莊重的馬車安靜地停靠在一片開滿了野花的草地上,前頭拉車的駿馬悠閒地低頭吃著草。坐在車夫位置的娃娃臉少年懶洋洋地靠在馬車壁上,手中橫著一支短笛,慢悠悠地吹奏出一支歡快的鄉間小調。淺色的陽光從林木間垂落灑在古樸的馬車上,照亮了車前少年的側影,這春日樹林間的一幕,悠閒寧和得如同一幅篆刻入時光中的唯美的畫卷。

錦衣少年追著馬車的車轍從官道拐入路旁的小樹林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色澤瑰麗的蝴蝶扇著翅膀從他肩上飛過,眼前安詳如畫的場景和幾分鐘前那場兵荒馬亂一樣的刺殺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反差。即便心思詭譎多思如他都一時間頓住了腳步,看著那個坐在馬車前悠閒地吹著笛子即便察覺到他來了也沒有抬頭看似一眼的娃娃臉少年。那種發自骨子裡的從容淡定和他之前涉世未深緊張慌亂的樣子判若兩人,若不是是他親自追著馬車到了這裡,他幾乎要以為坐在這裡的已經換了一個人。

輕快的笛音在樹林間回繞,娃娃臉少年身後的馬車靜悄悄的,車中的人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慢慢地將手指按入掌心,錦衣少年的目光死死盯在那輛馬車上,謹慎地往前踏了一步。笛聲歡快流暢,馬車前的人依舊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並沒有理會他。

錦衣少年繼續向前,繞過開滿了野花的花叢,踏入馬車所在的那片花開遍地的草地中,驚起好幾隻翩躚扇著翅膀的墨綠色蝴蝶。

在他距離馬車隻有十步遠的時候,馬車厚厚的帷幕後終於傳來一聲淺歎。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再上前一步。”

那個聲音清雅動聽,猶如九天之上神人手中的弦樂奏響,光是聽著聲線的震動,都仿佛是一種無上的享受。心思狠毒如錦衣少年在聽到她這句話時,都不由得腳步一頓,順從地停下了步伐。

看著不遠處那輛馬車,錦衣少年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他背後的那個人要求他將車中的美人完好無損地帶回去,但是此時此刻,單單隻是聽到她的聲音,他就已經完全不想帶她走了。

他太清楚男人的心理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此時此刻他麵前馬車中的那個美人,對天底下所有男人而言,恐怕不比一道一步登天的天塹要好過多少。無論英雄梟雄,再如何心懷四海誌在天下,在她麵前也會氣短。

如果他真的把她帶回去了,那個人眼裡還放得下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額,古龍大大的親兒子的確出場了,就是不知道你們找到了沒→_→

☆、蕭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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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從林木間穿林而過, 朝天空伸展著枝丫的樹木搖曳出沙沙的聲響。淺淡的花香漾開,輕柔地拂過翩翩起舞的墨綠色蝴蝶的翅尖。

淺色的陽光從林木間灑落,寧和的樹林間,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盯著不遠處那輛馬車,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坐在馬車前的娃娃臉少年已經吹完了一支不短的小曲,烏木質的短笛在他手指間轉了個圈。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人, 他一隻腿曲起,手肘架在膝蓋上拖著腮,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你千辛萬苦地追到這裡來,是想要帶我走, 是麼?”

馬車中那個清雅好聽的聲音依然悠悠然自帷幕後傳來,錦衣少年抬頭看了一眼那麵厚厚的垂簾,冷冷地應了一聲是。

“可是你現在其實已經想要殺我了,是麼?”

那清雅的聲音依然悠閒,甚至還帶上了幾分笑意。錦衣少年的手指微微一動,他盯著那輛低調中不失莊重的馬車,半晌,他突然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唇邊露出了一個笑,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

“我當然看得明白。”車中的那個聲音輕輕笑了一下, “我還看出來,跟著我一路過來的彭鵬飛和柳永南,其實是你的人, 是麼?”

錦衣少年的臉色幾不可見的略微凝了一下,隨後他的唇邊牽起一抹淺笑,目光卻越發銳利得仿佛帶上了殺氣,“你知道?”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其實在太原的時候就盯上我了,可惜那時候楚公子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找不到機會下手。後來你一路跟著我們到了少林寺,不知從什麼地方……嗯,我猜是隱元會……得知了我要在四月底之前下山趕回去參加閻大老板壽宴的消息,於是你就用楚公子的紅顏知己受到威脅的消息調他離開。然後派彭鵬飛和柳永南故意接近我,打著護送我去太原的旗號跟在我身邊。”

“你在酒家設下的這個局,目的不是真的為了抓我。而是你不相信萬梅山莊會任由我沒有任何保護地在江湖上行走,你想試探出我身邊人的深淺。而且彭鵬飛二人舍命一戰保護我之後,我自然會對他們愈發信任。如此,你才更好找到下手的機會。”

“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兩個人現在應該至少已經有一人受了重傷,另外一個人正背著他往這邊趕。就等著跟你湊到一起,然後再死戰一番把你趕跑,等著我出麵為他們治療,對吧?”

隨著她不緊不慢的聲音將錦衣少年的計劃一步步娓娓道來,每說一句話,錦衣少年的臉色就陰沉一份。到最後,他麵上神色已是陰雲密布地盯著那輛馬車,神情陰冷得幾乎要滴出墨汁來。

半晌,樹林深處不知何處的樹枝輕輕搖晃了一下,坐在車前的小武微微仰頭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神色突然收起,右手按上了刀柄。

錦衣少年的眼睛眯了眯,然而不過半晌,好像想到了什麼一般,他臉上陰雲密布的神情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