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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誰,並且清楚地知道在場眾人可能都敵不過他的心眉大師的麵色陰晴不定變化半晌,最終,一聲頹然的長歎。

“楚香帥,此次是老僧連累了你和明施主。趁現在還有機會,你帶著明施主先走吧。隻要香帥之後將我告訴你的那個消息帶到少林,老僧便感激不儘不敢要求再多了……”

聽著心眉大師這明顯是放棄了自己生命的話,他身邊的幾位武僧臉色都開始發白。但很快他們臉上也露出了堅毅之色,挺身擋在了心眉大師麵前。

“楚香帥,此時原本的確與你無關,是我們連累了你,你帶著明施主和這位小兄弟先走吧。”

“是啊,楚香帥,你先走吧。”

這幾位僧人口中仍然在規勸著楚留香離開,目光卻直視著樹林深處,麵上分明已含死誌。

如此場景,連楚留香也不由得有些動容。他目光掃過幾步之外尚沒有半點動靜的馬車,神色舒朗地輕笑了一聲,略微上前一步,淺淺笑道,“這場仗還沒開始打,諸位怎麼就覺得我們要輸了?”

明亮的火光中,他的身姿俊逸瀟灑,談笑間氣定神閒,從容得並不像裝出來的。心眉大師對上他鎮定沉靜的目光,臉上的神色略微一鬆,也若有所思起來。

而這時,樹林深處已經傳來一聲厲嘯,“今晚你們誰都彆想走!”

他的話音剛落,窸窸窣窣的群蟲爬動聲已經近在耳側。眾人的眼睛緊張地盯著地麵,方才準備此處作為落腳點的時候已經將地上堆積的落葉掃清,此時隻見不遠處的落葉叢中,一隻又一隻黑色的長蟲蠕動著拱開葉片冒出了頭。大大小小看不清模樣的蟲子如同一陣黑色的潮水將眾人圍在了中間,並且不斷向著人群湧動,讓人看得幾乎要嘔吐出來。

一片緊張的寂靜中,小武拽了拽身邊一位武僧的衣袖,小聲道,“這位師兄,那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眾人看到不遠處火光照耀的範圍內,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棵樹已經爬滿了各色毒蟲,密密麻麻向上爬的影子將樹皮都蓋住了。眾人頓時悚然而驚,紛紛打量起四周圍快要伸到頭頂上的樹葉和枝丫,細看之下果然有密密麻麻的蟲孑趴伏在枝乾之間,悠悠地眼看就要往下掉。一時間所有人汗毛都快要聳立起來,仿佛身處地獄。

樹林中響起了“極樂峒”之主五毒童子猖狂得意的大笑,“誰都走不了!今天晚上,你們就乖乖留在這裡給我的寶貝們加餐吧!”

伴隨著他的這陣笑聲,最前麵的幾條黑蟲已經爬到人群近前。看著那猙獰恐怖的蟲子,眾人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

幾步之外的馬車,拉著車的幾匹駿馬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時緊張的氣氛,堅實的蹄子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踏了幾步,領頭的駿馬抬首打了個響鼻。

馬車裡,橙黃色的燈火溫暖如初,明月夜安靜地靠在窗前,墨色的長發順著肩側垂下,她清亮如水的目光落在車窗下那枚小小的白色蠟燭上。蠟燭的燭身純白如凝脂,卻不知為何燒得異常地快。不過片刻的功夫,托著蠟燭的燭台上已經聚滿一汪清澈的燭淚。

隨手撥了撥膝上有些不安地小狐狸的耳朵,靠在窗邊的白衣美人朝車窗外淡淡掃了一眼,唇邊挽起一抹淺笑。

正在此時,圍住眾人的蟲群中打頭的幾條粗長醜陋的黑色毒蟲已經爬到了人群麵前。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下,幾條毒蟲弓起身體擺出了進攻的姿勢。站在前麵的幾位武僧目光掃過無邊無際仿佛沒有儘頭的蟲海,臉色已然慘白一片。饒是練武多年,此時他們立在地麵的雙腿也有些微微顫唞。就在他們盯著這些毒蟲眼珠發紅準備拚死的時候。那幾條從地上躍起閃電般直撲而來的黑蟲在半空中突然身體一僵,直直地掉了下去。

眾人剛剛一愕,窸窸窣窣如雨點砸落的聲音響起。站在最外圍正好在一顆老樹斜伸過來的枝丫下的一位武僧突然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從後衣領摸出幾隻五彩斑斕的毒蟲。他正臉色慘白地以為自己中毒快死了,卻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那幾隻蟲子動也不動,似乎早就死了。

背後篝火烈烈燃燒,陣陣煙霧從火焰中升騰起在夜色裡彌漫。明亮火光照耀中,眾人赫然發現從頂上的樹枝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蟲雨。密密麻麻的毒蟲從樹上掉下來,如大雨落地,砸落在地上時已經成了一片片的屍體。腳下黑色的蟲海也猛然一僵,隨即,像是遇到了什麼天克之物一般,最前麵的蟲群一片片地僵硬下來,而靠後依然能活動的則紛紛後湧如潮水般退去。

幾乎是在轉瞬間,方才還來勢洶洶的蟲群死的死退的退,頃刻就消弭了乾淨。眾人還處在撿回了一條命的怔然之中,樹林裡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嚎叫,“我的寶貝!藥王!老不死的,你居然在這裡!”

這聲厲嚎中夾雜了清晰可見的惶恐,也沒了剛剛故弄玄虛的忽近忽遠的玄妙。最開始的第一聲聽起來就在附近,而緊接著就開始迅速拉遠,顯然聲音的主人在嚎出了這一聲之後就開始飛速地逃離。

在場的眾人一時被這個變故驚到,情緒大起大落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他們雖還沒有回神,有一個人卻是從始至終鎮定如初的。幾乎在那個聲音響起的瞬間,人群中白衣一閃,一道風聲掠過,一個修長的身影已經順著聲音的方向追了出去。

“阿彌陀佛,看來楚香帥對這一幕果然是早有預料。”

被這一陣動靜驚醒的心眉大師終於回過神。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偈,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架從始至終都毫無動靜的馬車上,車子前的幾匹黑色駿馬此時已經恢複了安靜,悠閒地靠在車廂旁邊也並未接著吃草了。心眉大師幾不可見地微微頷首,然後抬起頭掃了一圈依然怔愣地站在原地的眾人,沉%e5%90%9f片刻,開口道,“一塵,楚香帥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收拾東西吧,此地今晚應該是不能落腳了。”

被他點名的武僧低低地應了一聲,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這位高高大大的武僧和其他師兄弟一起環視了一圈地上落了不少毒蟲屍體的行禮,麵上神色有些發苦,但內心中更多的卻是激動和慶幸。那樣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原本以為他們今夜就要命喪此處了,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都活下來了!

☆、燭淚

夜風悠悠拂過樹梢, 樹林裡的霧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散去。幾位撿回了一條命的武僧驚魂未定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開始收拾行李。

過了片刻,衣袂紛飛的聲音由遠及近,心眉大師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剛剛追出去的楚留香帶著一位麵色萎靡身材矮小如侏儒的人影過來了。

“五毒童子?”幾乎是看到那個矮小的人影的瞬間,心眉大師的眉心就狠狠皺了起來,麵色嚴肅地上前了一步。

“大師小心。”楚留香將那個人影往地上一扔, 抬手攔住了心眉大師的靠近,“他身上還有不少毒蟲毒物,我雖然已經點了他的%e7%a9%b4道,但也並不安全。”

心眉大師點點頭, 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位聲名赫赫的南疆“極樂峒”之主。然後驟然想起,五毒童子用毒幾乎用到了一個極致,就連衣衫上說不定都是帶毒的。他立刻抬頭去看楚留香,卻發現他負手站在原地,麵上平靜正常,並不像是中了毒。

見他平安無事,心眉大師便也放下心,沒有繼續探究的意思。回過頭繼續看著地上那個被製住了的人,心眉大師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偈,“阿彌陀佛, 雖然老僧聽說過香帥手下從無人命, 但此人作惡多端且手段繁多不是能輕易關住的,不知香帥想如何處置他?”

事關自己性命,就連地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的五毒童子也耳朵微微一動, 悄悄地抬頭看來。

在他兩人的目光下,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目光微錯,輕輕笑了笑,“怎麼處置他,好像不是我說了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兩人皆是一怔,然後心眉大師率先反應了過來,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位少林的高僧含笑看向楚留香,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揶揄。

正在此時,不遠處馬車的車簾被徐徐拉開,一位素衣白裙麵上蒙著麵紗的纖弱少女在身邊兩位侍女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明月?”幾乎是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楚留香已經快步走了過去,扶住了她另一邊的手臂。

夜風拂過,白衣少女的裙擺被風微微掀起。那雙清亮如水的星眸朝五毒童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對上那雙眼睛的一瞬間,五毒童子的眼睛驟然一縮,一種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的危險警兆席卷了他的心底。他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有其他反應,那遠遠投來的目光就已經平靜且淺淡地收了回去。

而此時,楚留香已經走到了白衣少女近前。低聲交談幾句之後,明月夜將手中的燭台遞到他手上就轉身上了車。她特意從車上下來仿佛就是為了看五毒童子一眼,然後給楚留香一個東西。

待楚留香端著那個燭台緩緩走近,五毒童子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個精致的青銅燭台上,臉色徒然大變。

“看來你已經認出這是什麼了?”楚留香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燭台。此時那截白玉一般的蠟燭已經全部燃儘,燭台中隻剩下一汪清澈如水的燭淚。白色的燭芯浸在燭淚中,還在安靜地燃燒。

五毒童子臉色憤然,眼底又夾雜了遮掩不住的驚恐。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當初藥王就是用這看似平凡無奇得像清水一般的東西毀了他大半的毒功。他逃回南疆之後,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將當初被藥王毀了大半的武功重新練起來,等到功夫較之十年前更勝一籌之後這才敢偷偷摸摸地出山到中原來。

明明之前已經打聽到藥王本人還在京城,為什麼這東西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在五毒童子驚慌的目光下,楚留香端著燭台的左手手腕輕輕翻轉,清澈如水的燭淚傾倒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瑰麗的弧線。男人右手迅速抬起彈指如電,凝在空中的燭淚化作點點流星驚鴻掣電般被打進了五毒童子的身體裡。

倒在地上那矮矮小小宛如幼童的身體一抖,一聲驚惶恐怖到不似人類能夠發出的哀嚎響徹夜空。不遠處收拾行李的武僧驟然聽到這聲音,手一抖,差點將手裡的東西摔到地上。

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真氣在慢慢散去,五毒童子此時盯著楚留香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聲音嘶啞得恨不得噬骨食肉,“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在他仇恨怨毒的目光中,白衣男人淡然地收起燭台,對心眉大師微微一頷首道,“現在他的武功已廢,等到了下一個城鎮找到杏林的據點之後,就將他交出去吧。”

心眉大師若有所思地收回看向不遠處的馬車的目光,微微頷首,“如此也好。”

也許是見到五毒童子都栽了,後續再沒有人跳出來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