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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伸出手指在熏香旁沾了一點粉末放到鼻間聞了聞,若有所思,“這裡麵摻了迷香?”

心眉大師點了點頭,“這就是昨夜在柳施主房中燃放的香料,這種迷香混入日常的熏香中香味幾乎被香料蓋過讓人無法察覺……當然,也隻是幾乎而已。真正武功高深的人還是可以感覺出來的。真正掩蓋了迷香的異狀讓其變得防不勝防的,是合進熏香裡的一味檀香。”

“檀香?”,楚留香略微一怔,思緒轉動間似乎想到了什麼。

果然,心眉大師說到這裡,微微歎了口氣,眉目間似乎更加蒼老了幾分,“這一味檀香是我少林寺中特有的,從未在外流通。非我佛寺中人根本拿不到這一味香,這便更加深了我對於寺中有內鬼的猜測。”

想起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兄弟中說不定已經有人背叛,即便是佛法高深如心眉大師也不由得有些頹然。然而這頹喪的情緒也隻有片刻,心眉大師很快就打起精神看著楚留香正色道,“原本以為這隻是我少林寺中內務,但如今看來那內鬼還勾結了外人,至少昨夜那刺殺柳少俠的刺客就是他勾結的人之一。我們昨夜已經辨認出了他是‘青魔手’伊哭的徒弟,此事說不定也與伊哭有關。老僧雖不懼怕伊哭,但此事不可能隻有這麼簡單隻牽扯進伊哭一人。事關重大,老僧也隻有厚顏開口請楚香帥助一助拳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心眉大師已是起身躬身一禮,楚留香趕忙伸手托住了這位與他一向親善的老僧的手臂,“大師不必如此,大師的為人在下一向欽佩,此事楚留香責無旁貸。”

儘管楚留香推拒,依然堅持著行完了這一禮的心眉大師拍了拍他的手臂,感激又歉然道,“勞煩楚香帥了。”

“大師客氣了。”

因為事情緊急,心眉大師和楚留香商議好後就準備即刻啟程前往少林。好歹也在興雲莊中借住了幾日,心眉大師請楚留香稍等片刻,就帶著和他一起下山的幾位武僧去找此地的主人道彆了。趁此時機,楚留香乾脆出門請興雲莊的仆從帶路往昨日柳聽風遇刺的房間去看了看。

倒在房裡的那具屍體雖然已經被人搬了出去,但灑在地上的暗紅色血塊卻暫時還沒有仆從來清理。房間的窗子大開著,空氣中原本淡雅的熏香已經散去,徒留濃濃的血腥味在房間裡縈繞。

楚留香負手在房間中轉了一個圈,最後在屏風後那架博山爐前停了下來。揭開香爐的蓋子,白衣男人掃了一眼爐中殘留下來的依然有些潮濕的香料,目光落在不遠處被仍在地上的水瓢上,若有所思。

隨手將香爐蓋子闔上,楚留香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粉塵,頭也不回地無奈開口,“這間房間中剛剛死了人臟汙得很,林姑娘何必到這裡來?”

“我不來這裡找你,你就要直接走了是嗎?”

柔婉的聲音帶了幾分幽怨,楚留香略微停頓了幾秒,緩緩回過頭,就看到林仙兒一身廣袖長裙站在他身後。她身上裙子的顏色潔白如雪,而她的臉色仿佛比裙子的顏色更白。看到楚留香轉過身,她上前了一步輕聲道,“心眉大師找小雲辭行的時候我都聽到了,你要跟他一起上少林寺?你要走?”

她說一句話就往前踏一步,被她逼到近前的楚留香隻得無奈地跟著往後退了幾步,“林姑娘你既然都聽到,何必再問?”

林仙兒略微一怔停下了腳步,纖長的眼睫微微一顫安靜地垂了下去,再抬眼時她水光粼粼的眼眸已經紅了一圈,幾乎要落下淚來,“就不能……不走嗎?”

素衣白裙的絕色美人站在麵前泫然欲泣,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話的聲音卻頗為平靜道,“李兄的嫌疑已經洗清,我留在這裡還有其他用?”

他這句話說得平平淡淡,但林仙兒幾乎是在話語入耳的瞬間渾身一抖,臉色一片蒼白。她已經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我不是故意的……”林仙兒上前一步想要拽住麵前男人的衣袖,卻被他微微側身避過。她的臉色仿佛變得更白了,抬起頭看著麵前的人懇切道,“我,我也是被逼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冤枉李探花的。那個人說如果我不照著他的話做就……就……”

說到最後她似乎已經說不下去,一串清澈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林仙兒卻依舊睜大了眼睛,哀切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帶我走好不好?無論去哪裡都可以。”

房間中安靜下來,有興雲莊的仆從走動的聲響隔著牆壁傳入耳中。房裡的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就在林仙兒那雙美麗的眼中升騰起一縷希冀時,她麵前的男人突然歎了口氣。

“林姑娘何必如此勉強自己,如果我沒料錯,你應該不缺手下吧。”

林仙兒身體驟然一僵,她看著麵前的人腦海中思緒急轉,麵上卻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和訝然,“楚香帥你在說什麼?”

“我說,昨夜來刺殺柳兄的那位丘獨,就是你派來的吧?”

楚留香的聲音很平靜,甚至他此時看著林仙兒的表情都平靜得有些過分,像是隻是隨口說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林仙兒不知不覺往後退了一步,她唇角扯出一抹笑正要三兩句話將這件事糊弄過去,一抬頭間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麵前男人沉靜幽深的眼睛、。那雙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月色下一汪平靜無波的潭水,卻叫人一眼看去怎麼都看不到底。一種無來由的恐懼席卷了她的心底,林仙兒的身體微微顫唞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麵前這個人可能什麼都知道。

在楚留香毫無波瀾的目光下,林仙兒雙手抱住臂膀,不自覺地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移開了目光,“不關我的事,我隻是在他麵前提了一句柳公子好像不太喜歡我,是他自己自作主張……”

楚留香不帶多少情緒地看著她,淡淡道,“所以他死有餘辜?”

“難道不是?”林仙兒理直氣壯地大聲回了一句,對上麵前男人平靜無波的目光,她又微微瑟縮了一下,眼眸中凝出幾分深深的哀切,“丘獨怎麼樣我的確不在乎……可是你不一樣啊,你是我唯一深愛的男人。隻要你肯帶我走,所有的這一切我都可以不要!”

麵對那雙閃著淚光的美麗眼眸,楚留香沉默了幾秒,淡然又平靜道,“感謝姑娘厚愛。但是楚某心中另有所屬,就不耽誤林姑娘你了。”

他的聲音沉靜低沉,林仙兒臉色一變,怔怔地瞪著他。半晌,麵色蒼白卻另添了一種楚楚風致的絕色美人啞聲開口,“是那位明姑娘?”

楚留香無聲地頷首默認。

“我就知道……”看到他的動作,林仙兒頓時臉色蒼白一片。她慘然一笑,然後倏地抬起頭來直視著楚留香,一字一句地開口,“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口中的那位明姑娘到底和我有什麼差彆?”

“丘獨為我去殺柳聽風是我心腸惡毒,她利用你去對付石觀音就是迫不得已?”

“都是被脅迫於人,你想都不想就能夠原諒她,卻連我的解釋都不想聽?!”

“她是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難道我不是嗎?!”

“是不是那位明姑娘無論做什麼你都能夠幫她找到理由,而旁人的苦衷你卻懶得理上一分?”

“楚留香,你的心偏到哪裡去了?你敢不敢公平一點?”

一聲聲詰問如杜鵑泣血,林仙兒慘笑著瞪著眼前的人,落下的眼淚沾濕了衣襟。

看著麵前一連串質問之後無聲垂淚的絕色美人,沉默半晌,楚留香輕輕歎了口氣,“明月當然和你不一樣……至少她從不會主動去害人。”

林仙兒冷笑,“她明知道石觀音有多危險還引你入火坑,難道不是在害你嗎?”

“那不同。”白衣男人手中折扇一展,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唇角微微勾了勾,“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彆人為我做的那些事也是心甘情願的!”林仙兒上前一步,急切地凝視著他。

“所以我剛剛想了想,覺得你其實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楚留香淺淺垂眸,無所謂地笑了笑,平靜開口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公平的事。”

“我喜歡明月,這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你說得對,她無論做什麼,在我心中都是和旁人不一樣的。而她的事情,我也不必和你多做解釋。”

林仙兒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白衣男人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偏心,然後朝自己微微頷首,留下一句“姑娘自便。”便從容地自她身邊走過,直接推門離去。

仰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楚留香淡定地無視了身後的房間中沉默片刻後響起的憤怒的摔東西聲。男人懶洋洋地合上手中折扇,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輕輕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楚留香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現在趕去少林啊……好了,這下明月夜大小姐又要說他說話不算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楚留香的鼻子,原著中就時靈時不靈地,古龍大大自己都沒有說清楚,反正就是他想用能用不想用就可以拿他當擺設的一種狀態,所以這裡就暫且當做他是可以聞出迷[yào]來的吧╮(╯_╰)╭

然後,放心,明月怎麼可能真的讓楚留香一個人跟心眉大師去少林,當然是要跟著去的呀。

☆、啟程

“……”

“……”

清風過處, 送來荷葉的清香。荷塘上方的九曲回廊在陽光下淌出一片朱紅色的流光,重重碧色中,亭亭佇立在荷塘中央的水閣裡,此時安靜一片。

半晌,楚留香終於率先撐不住地乾咳一聲移開了目光,“明月, 你說句話……”

“我還能說什麼?”在他對麵,一襲丁香色留仙裙的美人好整以暇地垂首摸著膝上小狐狸細軟地毛發,歪了歪頭看著他。

摸了摸鼻子,楚留香不自覺地微微錯開目光。明明有一萬種哄女孩子的方式, 但是他此時卻好像一種都用不出來。堂堂楚香帥居然生平第一次在一個女孩子清澈如月華的目光下,知道了窘迫二字何寫。

輕咳了一聲,腦海中思緒百轉,楚留香終究還是抬起眸看著麵前的少女,無奈卻坦然道,“我的錯,明月你要是生氣了可以好好想想怎麼罰我……隻要不直接一走了之。”

他的聲音磁性好聽,帶著三分惹人心動的真誠。明月夜摸著小狐狸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人笑意溫柔的眼眸,好一會兒, 才咬了咬唇低聲嘟噥了一句什麼話。

而這時, 她手底下的小狐狸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撫摸停了,抖了抖耳朵,這隻小動物小心翼翼地朝桌上探出了一隻爪子。毛茸茸的前爪在桌沿上一按, 它整個身體飛快地竄上了桌。到了太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明月夜抱出來放風的小狐狸大尾巴一掃,輕巧地在桌上轉了兩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