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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理垂至肩膀上的長發,淡定道, “那就確實沒有了……不對,還是有的。”

她的動作微微一頓,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白衣少女抬眸看著楚留香,神色認真道,“你知道‘醉臥流雲七殺手’、‘化骨綿掌’和‘如意蘭花手’嗎?”

“‘醉臥流雲七殺手’已經失傳將近七十年,‘化骨綿掌’和‘如意蘭花手’自‘化骨仙人’和‘如意仙子’逝去之後,也已後繼無人。”楚留香也反應很快,“那位‘吳明’手下,有練這幾樣功夫的人?”

明月夜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其實這幾樣絕學並不算完全失傳。”麵對對麵男人征詢的目光,她的語音略微放輕了幾分,“無爭山莊中仍有秘籍收藏。”

楚留香頓時恍然。自三百年前原青穀建山莊於太原之西,得天下人送以“無爭山莊”之名,寓意無人能夠與其爭鋒。此後“無爭山莊”的曆任莊主皆為一時之人傑。傳到如今,下一任莊主原隨雲原公子更是得江湖眾人交口稱讚,幾乎要送一個‘無暇公子’的美名給他,足見其人之優秀。如果他沒有記錯,“醉臥流雲七殺手”的主人和“化骨仙人”、“如意仙子”,與他們那一代的無爭山莊莊主確為至交。武林高手在沒找到合心意的接受衣缽之人的情況下,臨死前將一身武功交於信得過的至交好友請他代為收徒,也算是一個常見的事。

“無爭山莊傳承至今,莊內這種失傳的武功秘籍並不算少,莊內也一直派了要人看守。但是三十多年前,無爭山莊的秘籍庫曾經被盜過一次。”

楚留香了然道,“被盜的就是這三門武功?”

明月夜點了點頭,“雖然當時被盜的是抄本,原本秘籍還在,無爭山莊也並未宣揚此事。當時的莊主其實已經打算為這三門武功尋找傳人了,並且也已有了看好的人選。但是發生秘籍被盜事件之後,他斟酌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改傳了他們其他武功。至於這三門絕學,他準備等秘籍被盜事件徹查清楚再另行尋找傳人。然後這一放,就放到了如今。”

也就是說當時盜走秘籍的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抓到。楚留香微微頷首,神色間若有所思。且不說無爭山莊傳承至今,幾乎已經被江湖人冠上了“武林第一世家”的美名,能夠在這樣一個守衛森嚴的地方盜走秘籍,當時出手之人武功有多麼高深莫測。而手握這三門絕世武功,他手下的勢力如今又有多麼恐怖了。

隻要一想到這些隱藏在水麵之下的神秘可怖的勢力隨著時間流逝越發壯大,就無端給了人一種沉重之感。楚留香輕歎一口氣,然後凝眸想了想,倒是輕笑道,“我以前一直聽說過‘無爭山莊’的名聲,卻沒有相交的機會。如今看來,盛名之下無需士,原前輩倒的確是一位人品貴重的心善之人。”

明月夜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也點了點頭道,“原伯伯人很好的。”

當初出了秘籍被盜之事時,他明明可以按照一開始的安排將這三門武功傳出去,由此釣出偷盜秘籍之人以洗刷“無爭山莊”受到的羞辱。但是那三個繼承了這三門武功的青年的人生可能就要恒生波折,甚至因此喪命。他斟酌再三,最後終止了這個打算,傳授了他們其它秘籍,也算是為他們避過了這一場禍事。

思緒在“無爭山莊”轉了個圈,目光再次落回到棋盤上時,明月夜捏著棋子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眨了眨眼,她抬起頭看向楚留香。麵對男人詢問的目光,白衣少女皺了皺眉,神色有些糾結道,“好像……跑題了?”

是的,跑太遠了好嗎?從來刺殺他們的殺手的背景一路跑偏到了無爭山莊莊主的人品,簡直離題十萬八千裡了!

不知不覺也被帶偏了節奏的楚留香也頓時反應過來,他伸手扶了一下額,一瞬間覺得特彆地無奈且哭笑不得,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談正事的時候不知不覺被人帶偏了這麼遠偏偏自己還半點沒察覺。白衣男人認真地開始思考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反省一下了,然而唇邊還是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嗯,跑題了,我們還是接著來說那些殺手。”

前來刺殺他們的人明顯分了三路,一路來自一點紅出身的那個殺手組織。另一路已經被李玉函指出出自“十二星相”。

“‘十二星相’向來隻認錢不認人,給足了銀兩什麼話都好說。雖然這些人也沒什麼誠信,不講什麼‘不出賣雇主’的原則和道義,但是誰又知道去找他們的人真的是幕後黑手本人呢。”

明月夜對於從“十二星相”身上找線索這種事不抱任何期待,這群人基本都可以略過不提了,等她騰出手之後也可以慢慢收拾。而最後一路……想起那個青衣婦人,明月夜略微皺了一下眉,“那個人……”

“易容術能夠達到她那樣的境地的人很少,我一開始都沒有認出來她是易容改扮的。”提及那個唯一向明月夜下了手的人,楚留香的眸色沉了沉。看了一眼麵前的白衣少女同樣凝重的臉色,他眸光微微閃動,手中的折扇轉了一圈,唇邊反倒凝起了一抹淺笑,“若不是武功路數不對,我差點以為她是無花假扮的了。”

“誒?”明月夜略微一呆,顯然完全沒有想到還能有這種思路。想想無花秀若女子的容貌,真讓他去假扮女人……好像確實可行誒。腦海中驀地冒出來這個聯想的明月夜“噗呲”一下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情倒是一瞬間輕鬆了不少。

她原本就生得美,此刻展顏之下讓馬車中仿若滿室生輝。楚留香安靜地看了她幾秒,摸了摸鼻子,眸光微動地轉移了話題,“易容術能夠達到那個層次的人不多,排除我認識的,其他的人似乎又沒有理由來做這種事。”

提及正事,明月夜也隨之安靜下來,“現有的找不到,那些傳聞傳承失傳的呢?”

幾乎是她的話音剛落,楚留香也迅速地想到了這一點,他的眸光略微一沉,“若是傳聞已經失傳的,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我倒是隻能想到一家……江左司徒。”

江左司徒說起來還是個武林世家,精通易容、暗器、輕功、迷香。但是他們家的武功過於陰損,門下子弟也大多不走正道。武林傳聞是後來遭了天報,一門死絕。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倒是很有可能還有傳人殘存於世。

冰冷的棋子在手心轉了轉,明月夜微微垂下眸,纖長濃密的眼睫低低垂下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傳聞江左司徒殘存的門人子弟最後投靠了快活王。”

楚留香眸光微微一動,快活王這個名字,他顯然也是聽說過的。白衣男人眸光清澈依舊,墨玉一般的眼眸卻一瞬間漆黑深邃如月下清潭,潭水深處幽深如淵悄然凝了一片森然寒冰。他不動聲色地挽起一抹淺笑,淡然開口詢問道,

“色使?”

明月夜點了點頭。快活王旗下“酒、色、財、氣”四使。“色使”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為快活王搜羅美人以供享用的。

乾淨修長的手指從棋盒中撈出一枚棋子,楚留香微微垂下眸,墨黑如鴉羽的眼睫微垂掩蓋了他眸中的情緒,“這位快活王好像也是近十年間成勢,武林中人隻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測且手下高手眾多,卻大都不知道他的來曆。其人神秘莫測,好像也如石觀音一般是天上掉下來的。”

馬車中的氣氛不知何時起,莫名變得有些凝重。明月夜捏著棋子的手指動了動,然後眨了一下眼睛,認真道,“其實也不算沒人知道。”

她這句話一出,楚留香頓時失笑,馬車中原本凝重的氣氛也消散了些許,“又是隱元秘鑒?”

明月夜乖乖點頭。其實還有“仁義山莊”的主人也知道,但是人家沒有張揚,她也不便直接說出口。

楚留香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那枚棋子。他認真想了想,左手的折扇緩緩展開,聲音磁性清朗中似乎帶了幾分漫不經心,“連拉了兩個記載在隱元秘鑒上的神秘勢力,這個幕後之人可真看得起我楚留香。”

明月夜再次鄭重點頭。當然得看得起你啊,你攪和了多少大人物的大事啊,簡直是就是“災星”一樣的存在。和陸小鳳一南一北堪稱“雙星耀世”了!明月夜都想不通,那些搞陰謀詭計的人是有多想不開,挑誰不好,非得一腦袋往這兩顆“災星”身上撞。多少原本換個人就能成的事情,生生連人帶事就這樣被玩兒完了。這麼多例子在前還不懂的吸取教訓,明月夜曾經都一度以為這些江湖大人物們是不是腦子都有點毛病。

楚留香原本隻是一句漫不經心的感慨,畢竟這個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壓根不用查他們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是此刻看到白衣少女頗為讚同的樣子,他登時訝然失笑,“明月……”

明月夜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楚留香摸了摸下巴,微微向前靠了靠,探究地看向她的眼睛,“你好像,對我很是幸災樂禍啊。”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有嗎?

明月夜纖長濃密如鴉羽的眼睫上下眨了一下,秋水般的明眸中一片澄清,神色既無辜又可愛。

楚留香與她對視了幾秒,第一次率先錯開了目光。手中的折扇輕輕抵了一下額,他微微側過頭,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急速向前奔行的馬車中,響起了幾聲帶著溫柔意味的輕笑。

他們關於那群刺客的討論到這裡基本就結束了。從頭到尾,楚留香都沒有問過明月夜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事情,跟隱元會又是什麼關係。就像默契地遺忘了沙漠中的那場婚禮一樣,這個問題被兩人心照不宣地略過了。

☆、黑衣人

當天夜裡。

月黑風高, 烏雲滿天。

伏在雜草底下的蛩蟲偶爾發出一兩聲有氣無力的鳴叫。夏日已經過去,秋天的腳步越來越近。滿院怏怏趴伏在地的草葉上,葉尾處已經暈染開了一層薄薄的淺金。

這是一個地勢略顯偏僻的鄉野客棧。夜色已深,客棧中無論是遠行的遊人還是路過在此歇腳的學子都已經安然入睡。從前院到後麵的客房,到處都是漆黑一片。

黯淡稀薄的月色下,一個身材中等, 蒙著麵的黑衣人輕巧地從客棧的土牆外翻了進來。他動作輕巧地落地後,借著稀薄的月色四下看了一眼。庭院中安靜無聲,隻聽得到蛩蟲的低鳴。黑衣人見的確實四下無人,立刻動作小心且目標明確地朝一間客房走去。停在客房門口時, 他還謹慎地左右看了一眼,才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推開了那間客房的房門。

“前輩你來了。”客房中沒有點燈,一個黑色的人影坐在房間正中的茶桌旁。他的身體恰好被籠罩進了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樣子。見到有人進來他也半點不驚訝,仿佛他三更半夜坐在這裡,就是在等著這個人來。

黑衣人看到房間中的這個人影,同樣也是一點不驚訝,他甚至冷冷笑了一聲,“你居然還敢約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