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便重新笑起來,問:“對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厲騰沒什麼語氣道:“和大聰幾個吃飯。”
“那正好,我也沒吃晚飯,大聰幾個我也熟,不如一起?”季小萱邊說邊上前兩步,垂眸,看了眼比她矮大半個頭的阮念初,“都是朋友。阮小姐應該不介意吧?”
厲騰擰眉,不耐煩,“你閒著沒事兒乾?”
“……”季小萱哪裡料到,出口拒接她會是厲騰,還是如此直白的方式。一時竟愣了。
誰知,阮念初卻隨之開口,道:“當然不介意了。”她嘴角弧度很淡,兩手挽住厲騰的胳膊,語氣輕得像撒嬌:“都是朋友,她怎麼不能和我們吃飯?你對人家凶什麼。”
厲騰垂眸,盯著她,眯了下眼睛。
阮念初仰頭和她對視,眸光清亮。
眼神交彙隻半秒。
隨後,厲騰便將目光投往了遠方暮色,臉色冷淡,不吭聲,不參與,專注配合這姑娘的即興表演。
她正看著季小萱,“季小姐,我們一起。”
季小萱笑,“好啊。”
一起吃晚飯的朋友除季小萱外,還有四個,分彆是大聰、喜蛋、阿凱和四眼。四個人的年紀都和厲騰一樣大,差不多都結婚生娃了,從事行業各不相同,但都很豪爽,牛欄山二鍋頭一口悶,眉頭不帶皺的。
厲騰介紹時沒說他們的真名,阮念初隻好跟著喊綽號。
幾個漢子剛見阮念初時,看她年紀小,水靈軟乎,又來自大都市,都不由有些拘謹,喊了聲嫂子之後就不敢跟她說話了。對季小萱倒是隨意得很,喝酒談笑,交流無障礙,全然把她當自己人。
像無形之中隔出一條線。
阮念初垂頭,神色自若地吃飯,笑意不減。
季小萱臉上的笑容,在逐漸擴大。
不多時,阮念初問服務員要來一個玻璃杯,擰開白酒瓶蓋,嘩啦啦,倒滿大半。季小萱注意到她的舉動,微微怔住,然後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厲騰。
厲騰往嘴裡丟了兩顆毛豆,表情挺淡,沒什麼反應。
季小萱著實有點驚,壓低聲音說:“看她這弱不禁風的樣,不能喝這酒吧。厲哥,你也不管管?”
厲騰看都沒看季小萱,冷淡答,“家裡都她說了算。”言下之意就是,隻有阮念初管他的份兒。
話音落地,季小萱才剛轉晴的臉色就又沉幾分。吃她的飯不說話了。
阮念初倒好酒,舉著杯子站了起來。
大聰他們見狀一愣,說話的閉嘴,喝酒的也停下,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小姑娘。
阮念初言笑自如:“我男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大家初次見麵,按照北方規矩,我先敬大家!”說完,就仰脖子抿進一口白酒。
二鍋頭很烈,火辣辣的感覺一路從嘴唇燒到肺腑。阮念初咽完,暗暗呼了口氣。
幾個男人回過神來,都拍桌大笑:“嫂子真夠意思!爽快!”
阮念初動了動唇正要說話,便感覺到,桌下,厲騰捏了捏她的手。
她轉眸,他正盯著她,漆黑的眸深不見底,那眼神,她看不懂。然後又聽見他低聲道,“阮念初,夠了。”
她一笑,朝在座幾個北方漢子露出雪白的牙,說:“都是自己人,我也懶得打腫臉充胖子。”揚杯子,“我酒量差,這杯白的,我喝完鐵定得出洋相。自己丟人不打緊,掃了你們的興,那罪過可就大了。”
幾人見她一點兒不扭捏,頓時也沒那麼拘謹了,問她:“嫂子,那這杯裡剩下的酒,你打算咋整啊?”
阮念初促狹地彎唇,“你們給個建議呀。”
“這還用說?”大聰用力拍大腿,“讓騰子幫你喝唄!自家媳婦的酒,他不喝誰喝!是不是?”
眾人鼓掌附和,“說得對!”
阮念初站著,厲騰坐著,她微低頭,一副居高臨下的角度瞧他,轉轉手腕,語氣驕矜,“厲隊,能幫我喝光麼?”
厲騰笑了下,沒說話,起身,接過酒杯一口就乾。
一桌子人這下全放開了,拿筷子敲碗,笑盈盈的,吵嚷著起哄。
阮念初眉眼彎彎,纖細的指捏住厲騰棱角分明的下頷,輕晃,“乖。”說話同時,餘光卻掃向季小萱,挑了挑眉。
輕鄙藐視。
果然,那女的再繃不住,臉上的笑色頃刻間蕩然無存。
換阮念初笑容愈發燦爛。
好友喬雨霏曾教導她,對付想勾引自家男人的妖豔貨色,有三要素:一快,二準,三狠。最高明的手段,是令對方知難而退,將歹念扼殺在搖籃裡。
人生如戲,不就靠演,誰還裝不來個女王攻了?
這頓晚飯,除了兄弟之間敘舊吹牛逼,就是厲騰和阮念初秀恩愛。這兩人都是第一眼就令人驚豔的長相,光看臉,匹配度極高,而他們舉手投足間的寵溺和被寵溺,更是和諧。
季小萱沒能堅持到晚餐最後。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便提上包離開了小飯館。步子極快。
看著敵方落荒而逃的背影,阮念初悄悄地,在心裡給自己比了一顆心。看來,季小萱的歹念被她扼殺得很徹底。
少一個人,飯桌上的氣氛依然熱烈。
大聰喝多了,滿臉通紅,舌頭也有點兒掄不直,含含糊糊道:“嫂、嫂子我告訴你,你彆看騰子這會兒牛逼哄哄,大首長,”打了個嗝,豎大拇指,“他小時候老混。老師讓咱上自習,他翻牆出去,溜河裡摸魚,被逮的時候連褲子都還沒穿,光屁……”
話沒說完,厲騰一腳踹他屁股上。
“誒喲喂!”大聰鬼叫,跳起來揉腚,“你嘎哈?”
“喝高就閉嘴,”厲騰語氣不善,“少他媽在這兒瞎逼逼。”
阮念初被逗得直笑,片刻,起身去洗手間。
喜蛋瞄了眼阮念初的背影,湊厲騰旁邊,壓低聲音說:“厲哥,這麼漂亮的妞,你打哪兒找來的?”
厲騰說:“相親。”
聞言,喜蛋擼著腦門兒搖頭感歎,“早知道老子也去考空工大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媳婦兒有媳婦兒。多神氣。”
“得了吧。”四眼一巴掌拍他頭上,“你這豬腦高中都沒考上,還空工大。晚上睡覺,記得把枕頭墊高點兒,沒準能夢回十八。”
幾人哈哈大笑。長大以後,生活風刀霜雨,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隻有老友重聚,才能找回那麼零星半點的純真和歡樂。
厲騰也笑,低垂眸,把煙頭摁熄在煙灰缸裡。那火星子閃了閃,眨眼死滅。
窗外,街燈把半邊夜色照亮,小城寧靜,像遠離了所有紛擾喧囂。他盯著夜色,不知想到什麼,眸色漸漸暗深。
幾分鐘後,阮念初從洗手間回來了。
一桌男人酒過三巡,已經吃得差不多,她沒坐多久,厲騰便貼過來,低聲問她,“還吃不吃點兒彆的?”
阮念初聞到他嘴裡濃烈的酒氣,微往後仰,搖頭。
厲騰一挑眉,故意貼更近,“吃這麼少?”
“……”她皺眉在這人臉上打量,他眸色沉黑清明,卻亮得有點不正常,不由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喝多了?”
“沒有。”他淡笑了下,往後錯開凳子,起身結賬。
吃完飯,幾人一起到路邊打車。白左縣的出租車數量本就少,加上節假日,資源更是緊缺。好不容易來輛空的,大聰他們便讓厲騰和阮念初先走。
出租車馳遠了。
夜風冷颼颼,和飯館裡溫差強烈。凱子冷得縮了下脖子,想起什麼,皺眉:“這厲哥和嫂子在一起了,那咱萱姐咋辦?”
“能咋辦。早讓她死心了,自個兒不聽勸。”四眼撫著他的胳膊站穩,嘿嘿嘿笑,“沒瞧見呢,厲哥盯那小姑娘看,眼睛都不帶眨的。魂兒都在她身上。”
喜蛋也點頭,“萱姐和厲哥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大聰嗤,“咱們和騰子是?”
夜愈發深夜愈發冷,這回,沒人再答話。
*
回到住處已經快九點半。
厲母平時休息得早,已經睡下,整個屋子沒有開燈,黑漆漆的。阮念初進臥室換睡衣服,一回身,見厲騰已直杠杠地躺在了床上,左臂橫過額頭,閉著眼,鞋都沒換。
她皺起眉,兩手抱著他的胳膊往上拉,嫌棄道:“一身都是酒味,你好臭,趕緊去洗澡。”
厲騰沒有動,也沒有吭聲。
他很重,她根本挪不動分毫。
阮念初額頭冒出汗珠,喘了口氣,湊過去瞪他,說:“你真喝醉了呀?”^思^兔^網^
那人仍無回應。
“……”看來是醉了。她翻了個白眼,直起身子,準備去客廳給他倒熱水。可剛一離開,厲騰卻拽住她手腕,下勁兒一扯,她瞬間不受控製跌到他懷裡。
阮念初一僵。
厲騰從背後環住她,貼近了,鼻梁拱了拱她溫熱的頸窩。睫毛垂低遮住醺然的一雙眼,悶笑,“阮念初,你膽兒不小,敢嫌老子臭。”
她翻過去麵向他,捧住他的臉,細打量,“你今晚上喝了多少?”
“沒多少。”
“那是多少?”
“沒一斤。”
“……”阮念初無語,推他,“放開,我去給你燒點熱水。”
厲騰盯著她,破天荒孩子氣,把她抱得緊緊的,不放。
阮念初很無奈,隻好柔了嗓子哄:“你先放開我,讓我去給你倒水,好不好?”
“不好。”他帶了沙啞鼻音,貼緊她,下巴在她臉蛋兒上來回磨蹭,胡茬紮得她癢,“你就待這,哪兒也不許去。”
軟硬不吃,阮念初沒轍了,看他幾眼起了玩心,忽道:“那,我們來聊天好不好?”
厲騰:“成。”
她湊近一些,故意逗他:“我是誰呀?”
“我老婆。”
阮念初聽完臉微紅,佯怒道:“胡說,誰是你老婆。”
他捏她的臉,“你。”
“那季小萱是誰呀?”
“不認識。”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壓低聲斥:“又胡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怎麼可能不認識?”
關於這名字,厲騰沒什麼想說的,闔眸,手臂把她摟更緊,語氣分明冷淡,“換話題。”
“喂,你真醉還是假醉?又逗我呢?”阮念初簡直要抓狂,掙了掙,想從他懷裡逃脫,可他箍得死死的,她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這一掙,反而被他翻身壓在了床上。
阮念初紅著臉推他。他卻俯身,嘴唇貼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麼,啞啞的,嗡噥模糊。
她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得好好兒的。”
☆、第51章 Chapter 53
Chapter 53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 你得好好兒的。”
那是阮念初第一次, 聽見厲騰用這種口%e5%90%bb說話。那語氣,和他往日對她說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