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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吟 弱水千流 4343 字 6個月前

喊門的男人嗓音粗獷,用高棉語說:“阿公屋裡滿地的血,你快去打掃打掃。”

“知道了。”

幾分鐘後,年邁的老人佝僂著身板兒出來了,手裡拎著掃帚和拖把,臉色冷漠。

阮念初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背心一陣透骨的涼。

圖瓦處。

阿新婆婆弓著腰,拖著地上的血跡,很快便出去了。圖瓦微闔著眼,坐在椅子上盤弄一串蜜蠟珠,偶爾發出噠噠輕響。

須臾,圖瓦道:“七天之後,BOSS要和西班牙人談一筆大買賣,安全起見,BOSS把見麵的地方定在咱們這兒。Lee,通知兄弟們準備準備。”

厲騰點了下頭,“是。”

“納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圖瓦故作惋惜,“納塔手底下的人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那群混小子,雖然不成器,但應該還是能幫到你一些。”

厲騰垂著眸,麵無表情:“謝謝阿公。”

圖瓦睜開眼,拎著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笑起來,“七天之後見BO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薦你。這年頭,像你這麼得力的年輕人不多,到時候如果能被BO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說笑了。”厲騰道,“如果沒有阿公,就沒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圖報,我最欣賞你這點。好好乾,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絕不會虧待你的。”

厲騰彎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卻更寒。

*

這之後,叢林下了兩天的瓢潑大雨。

阮念初沒再見過厲騰。這已是她被綁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絕望的是,她仍舊想不到如何才能脫身。

她也沒有再收到過新的稻花。花瓶裡的那幾束,已經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僵局。

這天,生活照舊離奇而尋常,中午時,托裡給她送來了午飯,下午時,她搬著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門口,看她縫衣裳,就這樣,太陽又一次從西方的山頭落下去。

阮念初吃過晚飯後等了會兒,估摸厲騰今晚應該也不會回來,便動身洗漱,鎖好房門睡下了。

將她驚醒的是一陣敲門聲。咚咚,咚咚,緩而規律。

“……”阮念初皺眉,渾身的寒毛霎時便站了起來。她警惕而防備,沉聲:“who is outside?”

門板後麵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著濃烈疲乏,“我。”

是厲騰。阮念初眸光微閃,下了床,過去打開門鎖。

開門一看,外麵果然站著一個人影,周圍漆黑,看不清麵容,隻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輪廓。她並未多想,微垂頭,側過身讓他進來。

厲騰動了動,不料,身體忽然往前傾倒。阮念初一慌,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無意識橫過她雙肩,緊接著,半數重量都朝她壓下來。

“……喂,你怎麼了?”阮念初愕然,整個人被籠在他的陰影裡,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頭頂的呼吸沉重渾濁,並且滾燙。她察覺到什麼,探手摸到他腰腹,濕熱腥膩一片。

全是血。

作者有話要說:  甜文,不虐,不用擔心。

看完記得撒花留言灌溉營養液,謝謝。

☆、第7章 Chapter 07

Chapter 07

阮念初心頭一沉,雙手不可抑製地顫唞,聲音破碎沙啞,“……厲騰?”

“彆說話。”

黑暗中,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道嗓音,低低的,沙啞至極,“阮念初,扶我進去。”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儘全力把他手臂架起來。厲騰個頭將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緊實的疙瘩肉,人高馬大。她體格纖柔,細胳膊細腿弱不禁風,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勉強支撐。

門口到床,幾步的距離,阮念初架著厲騰走了近兩分鐘。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間重重栽倒。沉重身軀摔在門板床上,發出一陣悶響,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聲,竟也跟著跌下去。

滾燙呼吸拂過額前,強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血腥味撲麵而來,她怔了下,心尖一顫,手忙腳亂地起身退開。

“去關門。”厲騰闔著眼,%e8%83%b8膛起伏急劇。

阮念初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轉身關上了房門。又走到桌前,點燃煤油燈,借著昏暗的一點火光,她看見床上的男人眉皺成川,臉色蒼白,滿頭滿臉的汗,黑色T恤像能擰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傷口血肉模糊,猙獰得可怖。

手指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竭力鎮定,“你受傷了。”說完,才像忽然回過神似的,抹了把臉,轉身往門口走,“我去找人來幫忙。”

“你站住。”厲騰滾了下喉,沉著臉,強忍劇痛道,“哪兒都不許去。”

聞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轉過身,微蹙眉道,“你傷得很重,醫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個醫生來吧。”

“這地方有人像醫生?”

“……”

“回來。”厲騰的聲音依然很穩,但氣息明顯紊亂,咬牙根兒,“櫃子裡有藥和紗布,拿給我。”

這屋子簡陋,放眼看去就隻有一個櫃子,擺在牆邊,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打開櫃蓋。裡頭空空蕩蕩,隻有兩個深褐色的玻璃藥瓶,紗布,剪刀,鑷子,匕首,和一盞蓋著燈帽的酒精燈。

阮念初拿出紗布,剪刀和藥,“其他的需要麼?”

背後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彈的。用不著。”

她眸光跳了下,想起那人一身的各式傷疤,沒說話,默默把東西拿到床邊。厲騰做了個深呼吸,睜開眼,單手支撐床板坐直,額角青筋暴起,臂肌賁張,下頷線條崩得死緊。

腹部的傷口位置,才剛凝固的血又開始汩汩往外冒。

那些血紅得刺目,阮念初抿唇,試著問:“……要我幫你麼?”

厲騰拒絕,“不用。”說完一仰頭,後腦勺抵上牆,一條腿隨意曲起,把身上的黑T脫下來隨手丟到地上。

阮念初視線微移,隻見那道傷從勁窄的左腰橫過去,往上一段距離,青灰色的巨龍盤旋在他肩%e8%83%b8位置,張牙舞爪,神態凶惡,龍爪底下就是血淋淋的刀傷,像從被血染紅的山穀裡騰雲而出,駭人到極點。

她有些怕,沒看幾眼便將目光移開,但又總忍不住偷瞄。

厲騰擰開藥瓶子,酒精味頓時充滿整個房間。他瓶子一傾,把藥酒直接澆在傷口上消毒,然後咬咬牙,撒上白色藥粉。由於疼痛,附近肌肉輕微痙攣,他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藥粉遇上血,很快被染成鮮紅,好在,血水沒多久便被止住。

最後他拿起紗布,蓋住傷口再從後腰纏過來,往複幾圈,最後刺啦一聲扯斷,係結。動作利落熟稔。

阮念初這才鬆一口氣。

簡單處理完傷口,厲騰闔眼,緩了緩,然後就動身準備下床。

她意識到什麼,脫口而出:“你受了傷,就彆出去睡了。”

厲騰看都沒看她,嗤了聲,語氣虛弱裡帶著戲謔和玩兒味,“我睡這兒,你跟我睡?”

阮念初一噎,頓了下才道:“這本來就是你的床,你就睡這兒。不用管我。”

厲騰沒說話,可剛站起來,眼前一花,竟險險又要栽倒。阮念初就在幾步遠外,見狀,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他,然後一咬牙一橫心,用力去推他的肩膀,壯著膽子說:“快躺好吧。傷得這麼嚴重,還逞什麼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話沒說完,一股大力猛抓住她手腕。

阮念初被嚇住,條件反射地抬眼,他的臉就在咫尺,和她相距不足五公分,然後,他轉過頭來。

排除其它因素不提,阮念初一直覺得,厲騰那張臉,實在是挑不出任何瑕疵。他氣質太獨特,既匪氣,又正氣,即使在暴徒堆裡,也難以真正令人感到厭惡。此時,他盯著她,黑眸中一貫的寒霜被昏沉淡化,宛若深海。

如此近的距離使她有些窘迫,於是她往後退了退,兩頰浮起紅暈,“……你放開我。”

“……”厲騰沒鬆手,合了合眼睛,擰眉,麵色疲憊不堪,“阮……”

“什麼?”

“阮念初。”他聲音低啞得可怕,唇開合,呼出的氣息噴在她耳垂上,夾雜淡淡煙草味的清冽,“你乖一點。”

他手指修長粗糙,溫度灼人,把她腕上的皮膚燒得滾燙。阮念初臉緋紅,垂眸,喉嚨有點乾,“你很累了,快休息吧。”

厲騰這才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他睡了,可抓她手腕的五指,依舊攥得很緊。阮念初抽了抽手,沒抽[dòng],隻好用另一隻手把他的指一根根扳開。這人力氣太大,她掙脫之後一瞧,自己雪白細嫩的皮膚上已經烙上了一圈淺色紅痕。

阮念初無語,下意識揉了揉。手腕有點疼,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還有些燙……

燙?她微怔,眸光微閃,想到了什麼,微俯身,探手去摸厲騰的額頭。同樣的,溫度高得嚇人。看來是在發燒。

阮念初心頭一沉,蹙眉思索片刻,起身,開門出去了。

*

在營寨裡,除了厲騰以外,阮念初就隻認識小托裡和阿新婆婆。除了他們,她不信任其它的任何人。

思來想去,她最終決定去找阿新婆婆幫忙。

砰砰,房門被敲響的聲音打碎寂靜。阮念初站在門外焦急地等待。

不多時,門內傳出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然後,門就開了。阿新婆婆把燈提高,年輕姑娘的麵容映入視野。

“……”婆婆有些迷茫地看著她。

阮念初知道婆婆聽不懂中文,想了想道:“Do you know English?”

阿新婆婆笑,有些抱歉地回了她一句高棉語,“對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閉眼捏了捏眉心,半刻,牽起婆婆就徑直往外頭走。阿新婆婆雖不解,但也沒有拒絕,跟在她身後走進厲騰住的竹木屋。到床邊一看,瞬間明白過來。

阮念初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新婆婆靜了靜,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寬慰,然後側身,指了指外頭。阮念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是一個大水缸。阿新婆婆又對她比劃了幾個動作,示意她打水進來給厲騰冷敷退燒。

阮念初連忙點頭,拿起盆子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幾分鐘之後,等她端著水盆重新回屋,阿新婆婆已不見蹤影。她沒時間多想,放下水盆,將毛巾浸水打濕,撈起來,擰成半乾,然後咬咬牙,深呼吸,伸手去擦厲騰的額頭。

然而,毛巾還沒沾到邊,厲騰忽然醒了。

阮念初始料未及,拿毛巾的手一痛,隨後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