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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周遭看清何物之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虎符!”

“聖上以此符調我等回朝,正是為著這一時刻。”

孟蒼舒手執一半虎符,一字一頓說道。

有了虎符,良慈郡諸人便不是師出無名。

孟桓下意識就想說不可能,轉念卻又想通,想必是有人將虎符在良慈郡諸人入京後交給了孟蒼舒,那另一半在哪裡?

景虔麵如死灰,他萬萬沒想到,蕭蔚會留下虎符給太子。

楊皇後輕輕吐出一口氣。在此之前,孟蒼舒步步設局,讓一件件能代表聖意之物儘皆展示於人前,可一個個都被相互駁回,唯有這個虎符一亮,便是沒有任何意義,也教在場之人明了,誰手上現下握有最重要的兵權。

然而還有一個問題。

景虔作為大司徒,手上擁有京畿一半的戍衛兵權,他不可能沒有調兵就隻身前來。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了喊殺之聲,孟蒼舒凝神看去,隻見景虔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笑。

“那就有勞孟刺史將虎符獻出,待我轉交給未來的新君了。”

景虔一字一頓說道。

幾位景虔培養的武將此刻得到命令,上前一步,蕭玉吉立即拔劍出鞘,將孟蒼舒護在身後:“大膽!誰敢於我父皇梓宮前作亂?”

她成長於軍中,這一喝十分有氣勢,加之他們刻意選了這個發難的最佳地點,導致即便要作亂,幾人也攝於當前的位置,不敢過於放肆。果然幾個武將麵麵相覷,看了看梓宮靈牌,伸出的手也緩緩縮了回來。

“這另一半虎符在太子殿下手中吧?”景虔冷笑著逼近一步,“可是此時太子殿下並不在京師,如何執另一半調來精兵至此?太子殿下為人如何,公主殿下想必知曉,他器量有限也無甚大局之觀,這虎符的另一半為保萬全,他是決然不會交給他人的。你們隻有虎符,無有兵將,今日在此,便是有皇後襄助又能如何?京畿武威軍已儘數在我的司徒令印調遣下來此,他們是見不到這枚在之前軍令之上的虎符了——至少在你們活著的時候。”

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孟蒼舒也忽得笑了:

“真的嗎?您確實了解太子殿下,可有一個人,您卻是不曾了解過分毫,而他,就是您的敗北之源。”

“誰?”景虔的眼睛驟然眯起。

“不才,正是在下。”

孟蒼舒晃了晃手中的虎符,笑容和藹溫柔,像是和祖父母誇耀太學成績一般,從容又適意。

太子殿下確實手執另一半虎符,他也拒絕交出,因他調兵回朝一來需要憑證,二來需要確保自己地位不受影響的佐證。這不是個聰明的決斷,但最為安全,這樣隻要孟蒼舒這一側取勝,任何有歪心思的人——比如有兒子的皇後或是有弟弟的蕭玉吉,都不能趁著局勢捷足先登,因為太子殿下手中的才是王牌。

可這樣一來,他們這京師皇宮內決定性的戰鬥便捉襟見肘。

小公主見到了這個地步,大哥仍然如此短視,打算極力勸諫,卻被孟蒼舒攔住。

“殿下,我不會讓您空手成行的。”

他笑著說。

景虔足夠了解太子,卻不了解孟蒼舒是不會讓疏漏發生。

此時殿外喧嘩聲大了又大,似乎有兩方人打在一處,殿內之人無不震驚,景虔也睜大了眼睛,在所有人都慌亂之際,孟蒼舒湊近對景虔低聲道:“您猜對了,太子殿下不肯教出虎符,但我用一樣東西換來了虎符,交給了荀崎荀大人,此刻外麵的便是他以虎符調來您本想驅策的武威軍勤王的聲音,而本來守在皇城的您的親信,大抵很難以一敵十了。”

景虔的臉色慘白如紙,他看了看那個蕭玉吉手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打開的玉匣,驟然明了一切:“那是……空的!”

“我將聖旨交給太子殿下,換來了虎符,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當眾打開這個匣子,其實如果打開,我已經輸了。”

景虔看著孟蒼舒,這個他曾經欣賞過的晚輩,這個真正將局勢運籌帷幄的人,聽著四周喊殺聲起,一切仿佛都在沸騰,後殿的門打開了,武威軍喊著擁立太子殿下的口號衝了進來……

而孟蒼舒,又收回了笑容,他重新掛回悲戚的目光,仿佛心痛在聖上靈柩前竟發生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般,心痛到無以複加。

可是他的眼睛,卻是滿含勝利的笑意,宣布這次豪賭,他是最終的贏家。

第93章

天如碧, 雲勝玉。

太子蕭秩的登基大典十分隆重,如今他已是號令天下的九五之尊,新朝自是新氣象,雖仍在大行皇帝之哀喪當中, 可暗流之下的慶祝自不會少。

孟蒼舒一夜之間炙手可熱, 蕭閎和李丞雪亦是如日中天, 然而此刻,這三人卻不在任何應酬的席間, 乃是沿著京郊一條荒野山道緩緩並肩前行。

“明日是景司徒……不,景氏一族和孟氏一族問斬的日子,景虔好幾次使人傳話說想見你一麵……荀大人讓我帶話, 你如若想見,他可以安排。”蕭閎邊走邊說道。

“去了讓他吐口水麼?該說的那天都已經說過了。”孟蒼舒揪下一葉絨草,在手上鼓弄著,頭也不抬的認真專注,“荀大人如今當了大司徒,你也要他小心行事,新君不似先帝那般體量武勳之後, 說話行事務必過過心才行。”

“所以荀大人求你留下助他,他心裡也是沒底的啊……”蕭閎回憶起荀崎那涕泗橫流求自己勸說孟蒼舒樣子就不禁苦笑。

他認識這位老友十餘年, 其實從不曾動搖他的選擇分毫過, 荀崎太看得起他了。

“聖上已然給刺史大人賜婚, 便是要他留在良慈郡與良川王和公主殿下一道共治邊郡, 若是這時大人請留,豈不徒增新君猜忌?”

李丞雪的政治頭腦最為敏銳, 他立刻看出真正的問題所在。

蕭閎也明白其中道理,可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人家托到他麵前哀求,他明知不可為,也會說一句儘到心意的。

孟蒼舒也了解摯友,燦然一笑道:“讓荀大人安心,我給丞雪留下輔佐他,怎麼都不會要他馬失前蹄的。”

說罷他慢下腳步,看向蕭閎道:“還有你,蕭鴻臚寺卿,你也留在了京師,他儘管找你,你那麼心軟,還會不幫?你們二人一敏一達,加起來可比我這個賭棍強上不止百倍。”

蕭閎有點不好意思,賭棍這詞還是他知曉了孟蒼舒的計策後,後知後覺驚得直冒冷汗,一時激憤怒罵出的詞,他實在是擔心孟蒼舒如此鋌而走險,事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計策了。

事實上,孟蒼舒將每一步都算得準確,而這樣的人如果真留在京師手握權力,新君蕭秩必然不能放心。

所以,孟蒼舒仍然是那個兩千石刺史,隻是因護駕有功,加封鎮安侯。

本朝曆代公主駙馬,均需封侯,新君封侯後立即賜婚,表麵是獎勵二人從龍之功,實際上明眼人也都清楚,這是將二人徹底打發走遠,遠離權力的中心。

蕭閎起初是有些寒心的,畢竟自己的摯友竭儘全力,在此次奪位大戰中,可謂是中流砥柱。如果不是孟蒼舒相助,那蕭秩早就被景虔生吞活剝了。可最後飛鳥儘良弓藏得也實在太快,教人不得不有些唏噓感慨。

他們真的選對了人嗎?

孟蒼舒隻消看他一眼,便明白沉%e5%90%9f中的好友在憂思什麼,繼而一笑,攬過蕭閎肩膀,像無數次太學讀書時一般安慰道:“曆朝曆代的明君聖主,未必都是個好人。先帝英明神武,於天下大有造益,平戰亂定黎民,可謂不世之功,然而他為權勢依然向景虔這般敗類妥協,甚至與其聯手行事,讓自己的子女深陷困頓,心生怨懟,種種行徑,絕非人父應為,卻乃是人君之必然。我想,咱們的這位新君有父親做榜樣,這方麵也必然不會太差。”

其實隻是普通的道理,但從孟蒼舒口中講出,似乎就格外有說服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蕭閎釋然一笑,說道:“也是!聖上繼位頭一件事,便是廣開學路,為太學納新,無論出身,皆可以試取之,這樣一來,替百姓說話的人便會越來越多了,能輔弼聖主的賢才,也將不勝枚舉,縱然聖上一時有過,想來也未必不能由我等化解。”

“就是就是,有你們在朝,我在良慈郡偷懶一些,也是無妨。”

孟蒼舒抽回手伸了個懶腰,不等蕭閎耳提麵命,就聽一陣馬蹄聲起,三人一並看去,狹窄的山道上出現一隊武威軍。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蕭閎和孟蒼舒相視而笑,仿佛昔日猶在眼前。

這隊武威軍奉命巡查京師周邊,以安時局,此刻見了三人,均下馬拜見,彬彬有禮。

蕭閎讓他們去忙自己的事情,為首的武威軍卻道:“孟侯,長公主殿下於後山麓崖畔亭有請。”

“我這就過去。”

孟蒼舒答應得極快,李丞雪和蕭閎皆是一愣,隨後忍俊不禁,一副孟蒼舒你也有今天的模樣,十分得意,目送孟蒼舒走遠。

京郊荒山雖是崎嶇,然而因地處繁華要塞,商旅頗多,司隸校尉在此修有治所,故而多有亭道以便巡邏軍士與驛馬同行,崖畔亭正是其中之一。

此地在山麓最下,再轉幾個彎便至鄉野平坦的道路上,故而路可行車,寬敞又平緩,孟蒼舒遠遠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驛站旁,蕭玉吉牽著她的坐騎,似乎已等候多時了。

“聖上召你覲見,怎麼這麼快就聊完了?”

孟蒼舒熟稔的語氣總是能讓人感覺心安,他順勢撫摸馬匹柔順的鬃毛,馬兒似乎很喜歡他的舉動,直往一側踱步。

“也沒那麼多可聊。”蕭玉吉笑中含憂,卻也不減見到孟蒼舒的歡喜,“與你所料彆無二致,皇兄確實試探我要如何處置參逆之人,我也按照你的提點回了,我說不要趕儘殺絕,他剛一登基,還是效仿父皇懷仁遠柔為嘉,旁的一概沒有多說。”

“是了,他不過是疑心我們要借勢弄權,趁機掃清異己,我們撇清該撇清的,也就沒有什麼好指摘的了。”孟蒼舒含笑說道。

“我們已經做了夠多的事來證明忠誠與坦率,為何皇兄如此執意?”蕭玉吉的眉頭不禁蹙起。

“因為他是皇帝。”

孟蒼舒的一句話替她解答了所有。

蕭玉吉沉默了,她的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

“還好,咱們家也不會再多出一個皇帝了。”

隨後,孟蒼舒的話卻又再次將她逗笑。

“胡說,皇兄膝下已有兩子,待父皇國喪一過,又要甄選後宮佳麗充實掖庭,子嗣想來隻會更多。”

“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你這個他們再也見不到麵的姑姑,也算不上他們的家人了,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安排吧。”

“你真的再不打算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