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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蕭玉吉身份暴露,孟蒼舒找來蕭閎, 讓蕭嬋幫這個忙。

蕭閎早就和太子殿下推心置腹, 又是親手營救安排太子前往良慈郡避難的推手, 他的妹妹自然也是一黨而論。

他們是可以信得過的人。

雖然荀崎也已答應, 但終究做這樣天翻地覆的大事,還想要行事隱秘, 必須妥善謹慎。

“你們是聖上賜下給公主殿下的女官,從前在宮中是做什麼差事的?”

負責引領她們二人覲見皇後的是位看起來頗有年紀的宮女, 很是熱絡親切,不知是順口還是探聽,這樣一問,便讓蕭玉吉有些措手不及,她被告知低頭走路不得多言,雖是臉上已作了些改容之修畫,但以免宮中有人認出來,仍是安全起見不能對答,不過蕭嬋卻是早準備,隻恭敬道:“我等是辛女史至良慈郡後為公主殿下於地方郡治挑選教養,才有幸侍奉公主殿下。”

“原來是辛女史的弟子,怪不得雖是地方上京,但規行矩步禮數沒有半點錯漏。”那宮女似乎久聞辛女史的名諱,頗為溫和的讚歎並點頭,“皇後娘娘此時方從聖上寢宮侍疾歸來,定當疲倦,你們為公主殿下聊表孝心請安問禮,進上土儀,隻需點到即可,萬不能拖遝多言,致使中宮疲憊。”

“是。”

二人異口同聲後對視一眼,再無言語。

楊皇後的作息是十分規律的,蕭玉吉了解得很是明白,此時她又多了個兒子要照料,還得裝作賢妻國母去照看父皇,想來也是分身乏術。

可聽聞是良慈郡之人抵達,楊皇後未作休息,隻道讓二人入內,然後便將內殿四位近身的侍婢也遣出,包括一直在搖床之側照看小皇子的兩位奶母也均一並帶出,隻留二人在麵前。

蕭嬋記得孟蒼舒的叮囑,恭敬行禮後道:“孟刺史外臣之身不得入宮親麵鳳駕鸞儀,特遣奴婢二人傳訊。”

楊皇後麵帶倦容,親手取出匣奩內的諭旨,單手交給二人道:“景司徒已告知過本宮,皇後手諭已寫好了,鳳印已蓋,你們取回吧。景司徒還吩咐了,要你們將孟刺史的信函要我過目,拿過來。”

她聲音輕緩,但語調卻毋庸置疑。

而蕭嬋雙手恭敬接過鳳諭,卻轉而遞給了一旁的蕭玉吉。

蕭玉吉當麵展開查看,內容與孟蒼舒所交待的如出一轍,這樣就好辦了。

見一個女官如此無禮,楊皇後正有不快,卻猛地覺得此位女官舉手投足的動作氣度與一般宮中所見宮人全然不同,再定睛看去,恰巧此人膽大包天地抬起了臉直視自己,這頗為英氣的麵容也十分眼熟。

“母後不必差人送至良慈郡,我在此處恭讀即可。”

孟蒼舒所籌劃的好戲就此開場。

蕭玉吉不是不緊張的,但她見慣了生死沙場的大場麵,即便心中不穩,露出的也是成竹在%e8%83%b8的威儀。

楊皇後霍然轉身,驚異寫滿明豔的麵龐:“承明公主?你怎麼……”說完她也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孟蒼舒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我外公!”

“在我看來,不是孟蒼舒大膽,而是罪人景虔大膽,竟敢欺騙母後您,還將天下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蕭玉吉頗有力度的話及時阻止了楊皇後想要叫人的舉動,見她已被穩住,蕭嬋落下冷汗的麵頰也稍有和緩,點頭示意蕭玉吉,而後步出內殿,在外看守。

“如此喬裝,想必你也是費儘心思隱藏身份入城,今日見我暴露人前,還想以周全之身回返麼?竟也在此大言不慚。”楊皇後穩住心緒後,慣常溫柔的眉眼中也見一絲淩厲。

“父皇駕崩,幼弟遭人覬覦,如此危難還有如何不敢?”論魄力和膽量,蕭玉吉臨危不變也是有當年父親的風采,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主動權到旁人的手中,“況且今日見之,皇後還不知自己也落人窠臼算計當中,還以為穩操勝券不成?”

“困獸猶鬥,哪來這些廢話!”楊皇後正欲開口叫人,卻不成想連聲都沒來得及揚高,雙手驟然劇痛,再一晃神,整個人都被承明公主蕭玉吉壓在牆上,反剪雙手動彈不得,短暫的一瞬,一條綢帶也已將她口齒纏擋住,竟不得言語。

楊皇後忽然驚覺,她原來忘記了眼前這位公主絕非宮闕扶風弱柳金枝玉葉,而是自亂世軍營馬背上摸爬滾打長大成人,彆說製服她,怕是一時間幾個侍衛衝入也要被一並收拾了。

這時她才意識到真正的危險。

然而,蕭玉吉卻沒有動手謀害的意思,反倒用很悲傷的聲音低低問道:“皇後……我父皇他……是不是真的已經……”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她還是想問。

楊皇後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

其實她也明白,這些人如此行事,便是知曉今日情形,就算抵賴,也毫無用處。

蕭玉吉沒有時間去梳理心中巨大的空洞和悲傷,她想起孟蒼舒臨行前的話,隻強硬著心神,忍住眼淚,一字一頓問道:“皇後當然知曉父皇此時情形如何而弑君凶手又究竟是誰,隻是皇後是否明白,自己早就已經沒有選擇?”

“我們需要皇後,而不是要針對皇後。”

孟蒼舒總能謀算到旁人謀算不到的更深一層。

此時皇後無法應答,隻對蕭玉吉怒目而視,她再度開口:“皇後可知為何景司徒會讓你來下這鳳諭?此種諭令,便是召喚我弟弟回京,隻要大司徒府一封官牒,即可發出,沒有孟刺史的信也是無妨,但他為何卻舍近求遠,偏偏要你來寫?”

蕭玉吉不擅長孟蒼舒式的當場故弄玄虛,但她的直截了當也有自己的殺傷力,比如此刻,楊皇後本能的掙紮終於因此言語背後的醍醐灌頂而漸漸止息。

“因為他知道,此事仍沒有全然的勝算,所以需要我弟弟入京,如若新皇子太多人反對,他便可以改立我弟弟為主,反正都是主少國疑,如何都少不了他掌權輔政。故而他不能留下自己的把柄,假如傳喚我弟弟的詔令出自他手……彆忘了,此刻父皇駕崩的消息還未傳出,旁人眼中,天子健在,緣何召喚年幼封王回京?若此封王在皇帝駕崩後繼位,這召喚之人,豈非要引‘未卜先知’之疑竇而使人指摘?但是,他卻為了計策成行,要皇後你來做這罪人……皇後娘娘,您是他的棄子,一旦得位,無論是哪個皇子,他都會棄你如草芥。又或者……你的兒子根本隻是個幌子,一直以來,他都隻想駕馭我弟弟來做這個位置,你從最一開始,就是為了到這一步才被嫁給我父皇,而這,也是你最後的結局了。”

楊皇後並沒有蕭玉吉所想的那樣激動,她靜靜看著自己,眼中有憤恨和慍怒,亦有說不清的恐懼與悲傷,好像整個人全部的心思都在這雙圓睜而恣裂的眼眸當中。

“但是,景司徒沒有給你選擇,我們會給你。”

蕭玉吉言畢鬆開了手。

果然,楊皇後並未掙紮,她轉過身,仿佛忘了嘴上還被堵住,就這樣安靜與蕭玉吉對視,仿佛等待她的條件。

“你和你的孩子都不會受到傷害,如果要有人為這此弑君負責,那也是罪有應得之人,而非被脅迫者。可是,即便無辜,作為幫凶的你不能這樣平白無故地享受一切,我們需要你從中出力,方可兌現。”

蕭玉吉說著,走到搖床前,緩緩自錦緞中抱起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個孩子睡得很熟,眉眼濃鬱十分肖似父親,她一時心中柔軟悲戚,卻也不得不再次硬下心腸。

因觸碰孩子,楊皇後原本沉著的模樣驟然變為大驚失色,她腳步如何跟得上蕭玉吉,又因肩臂疼痛酸麻,身體不能平衡,朝蕭玉吉衝來時不免失衡倒在地上,不等她爬起來想保護幼子,卻見蕭玉吉已行至麵前,緩緩將她扶起,再將蕭倧溫柔地遞入她的懷中。

“至此子於危險當中的人,絕不是我與太子,抑或孟刺史。”

蕭玉吉輕聲說道。

說此話時,她腦海中回憶起的是孟蒼舒的話:

“威脅不是目的,隻是手段,懷柔不是無用之仁,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最後通牒,聰明人總能明白。”

楊皇後當然是聰明人。

蕭玉吉掖了掖蕭倧的繈褓,低語道:“皇後,我想你應該明白的。若是我太子大哥順利繼位,你必然尊為太後,其實無論如何,你都能頤養天年。但如此行事,隻是將你與孩子的安穩化為子虛烏有的榮華,你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不過是和過去一樣的結果——我弟弟繼位,你也不會有更多尊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楊皇後並沒有看她,而是低著頭,長而俏麗的睫毛輕輕顫唞,旁人無法觸及的目光落在蕭倧恬靜安睡的麵龐上。

第90章

一時間殿內安靜極了。

以至於無法掌握時辰的流逝, 蕭玉吉不得不破壞這份安寧。

“若是景司徒失策——現下他已是如此,那他大可以將弑君之罪竭力推至你身上,那你和你的孩子,隻會有一個結局。”

楊皇後抬起頭, 看向蕭玉吉, 她緩緩解開束縛口唇的綢帶, 卻並未喊叫。

……

“沒人會拒絕更好的一條路走,即便隻是一個備用的方案。”

孟蒼舒雖然不在此地, 可他的話卻早在幾個時辰以前便完美操縱了此刻的一切。

“你們敢與我對峙,可見蕭秩並未出事,他如今何在?”

楊皇後仍然冷靜沉著, 蕭玉吉欽佩不已,但她也並不打算如實告之。

“兄長的確無礙,故此,其實說景司徒計劃已然落空倒也沒錯。”

“你今日所言,可否也是蕭秩之意?要做皇帝的人畢竟是他,你口若懸河許下無數好處,他若不允, 豈不都是一紙空文?”

“自然是兄長的意思。”這一點倒是不用隱瞞,相反, 孟蒼舒交代過, 一定要給楊皇後足夠的信心, “兄長親言, 隻皇後一人未必能如此通天能耐。此事對你也絕無好處,不過是一時糊塗為虎作倀。假若迷途知返, 禮法不可費,你仍然會是名正言順的太後。”

“那我的兒子呢?”

其實, 蕭玉吉心中很有把握,自己的兄長絕非心%e8%83%b8寬廣之人,對待楊皇後或許會因勢利導,為自己之順利繼位而順理成章的寬宏,然而對這個弟弟……恐怕他未必會有好的前景,長成之後,邊荒遠郡就封大抵是最好的結果了。

但事已至此,她口若懸河,楊皇後反倒未必相信。

“我兄長太子殿下如何心性,這些年皇後多有接觸,想來也是十分清楚。若是皇後不肯從我等之意,一意孤行,其結果如何我不必綴言。但若是與我們裡外相合,您的一世榮華也得以保全。但小皇子如何,我隻能保證為了仁德誠厚的美名,我兄長斷不會加害於他,可如若我在此許諾兄長心中絕無芥蒂和忌憚,那也是癡人說夢,楊皇後是不會信的。”

楊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