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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從肚皮傷口先爛,肯定。它們的牙齒和爪子尖銳得不得了,簡直是一排尖錐。”

聽到這裡,我趕緊貼在她身後。

“肚皮傷口還痛?”女郎問。

“敷過藥,好像有點麻木了。身體動得厲害了倒是一剜一剜地痛。一般情況下還過得去。”我回答。

“要是能見到祖父,估計會把你的疼痛去掉。”

“你祖父?那怎麼會?”

“簡單得很。我也求他處理過幾次,腦袋痛不可耐的時候。隻要把促使忘卻疼痛的信號輸入到意識裡邊即可。本來疼痛對於身體是個重要的信息,是不可以采用這種做法的。但眼下處於非常事態,也未嘗不可吧?”

“果真那樣可就幫大忙了!”我說。

“當然這要看能否見到祖父。”

她左右搖晃著強有力的光柱,邁著堅定的步伐往地下河的上流繼續行進。左右岩壁布滿裂縫般豁然閃出的岔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橫洞。岩隙到處有水浸出,彙成細流淌入河中。河旁密密生著泥一洋滑溜溜的地苔。苔鮮綠鮮綠,綠得近乎不自然。我不理解無法進行光合成的地苔何以有如此顏色。大概地下自有地下的奇妙規律吧。

“喂,夜鬼知道我們現在正這麼走路麼?”

“當然知道。”女郎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這兒是它們的領地,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它們,此時就在我們周圍,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我一直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把手電筒往四周岩壁晃了晃,除了凹凸不平怪模怪樣的岩石和地苔,彆的一無所見。

“全部藏在岔路或橫洞那樣光照不到的暗處。”女郎說,“也有的跟在我們後頭。”

“打開乾擾器有多少分鐘了?”我問。

女郎看了下表,答說10分。“10分20秒。不要緊,再有5分鐘就到瀑布。”

我們恰好用5分鐘趕到瀑布跟前。消音裝置似乎還在運轉,瀑布幾乎同上次一樣無聲無息。我們牢牢地戴好雨帽,係緊帽帶,扣好風鏡,鑽進無聲的瀑布。

“奇怪,”女郎說,“消音裝置還在運轉,說明研究室沒遭破壞。要是夜鬼們襲擊過,該把裡邊搞得一塌糊塗才是,本來就對研究室恨得要死。”

不出其所料,研究室的門好端端地上著鎖。假如夜鬼闖入,斷不可能離開時重新鎖好。突襲這裡的定是夜鬼以外的什麼勢力。

她很久才對準密碼鎖,用電子鑰匙打開門。研究室裡冷颼颼黑幽幽的,有一股咖啡味兒。她火速關門上鎖,確認萬無一失之後,按開關打開房間的燈。研究室中的光景,同上麵事務所和我住處的慘狀大同小異。文件遍地,家具仰翻,碟碗粉碎,地毯翻起,上邊灑有一桶分量的咖啡。博士何以煮這麼多的咖啡呢?我自是揣度不出。縱使再嗜喝咖啡,獨自一人也絕對喝不下去。

但研究室的破壞,較之其他兩個房間有一點根本不同:破壞者將該破壞的東西和不該破壞的嚴格區分開來。他們將該破壞的糟蹋得體無完膚,而對另外的東西則全然不曾染指。電腦、通訊裝置、消音裝置和發電設備完完整整地剩在那裡,按下電源開關便迅即起動。惟獨大型夜鬼乾擾聲波發射機被扭掉了幾個部件,不堪再用。但若安上新部件,也可馬上投入工作。

裡麵房間的情形也相差無幾。乍看好像混亂得無可救藥,其實一切都是經過精密計算才動手的。擱物板上的頭骨好端端地安然無恙,開展研究所需計量器具也一樣不缺。被搗毀得麵目全非的,僅限於可以買到替代品的廉價器械和試驗材料。

女郎去牆壁保險庫那裡打開門,查看裡麵情況。門沒有鎖,她雙手滿滿捧出白色的紙灰,灑在地上。

“看來緊急自動燃燒裝置相當靈驗,”我說,“那幫家夥落得個空手而歸。”

“你看是誰乾的?”

“人乾的。”我說,“符號士或其他什麼人勾結夜鬼來這裡打開門,而進去翻東翻西的則隻有人。他們為使自己事後能利用這裡——我想大概是為了讓博士能繼續在此研究——而把關鍵設備完整保留下來,並重新把門鎖好,以免夜鬼亂來。”

“可是他們沒能得到重要東西呀!”

“有可能。”說著,我環視一遍房間,“不過他們反正把你祖父弄到手了。若說重要莫過於此吧。這樣我已無從得知博士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完全束手無策。”

“不不,”胖女郎說,“祖父絕不至於被抓,放心好了。這裡有條秘密通道,祖父一定從那裡逃走了,使用和我們的同樣的夜鬼乾擾器。”

“何以見得?”

“確鑿證據固然沒有,但我心中有數。祖父為人十分謹慎,不可能輕易被俘。一旦有人企圖撬門進屋,必定從通道一逃了之。”

“那麼說,博士現在已在地上了?”

“不,”女郎說,“沒那麼簡單。通道出口如同迷宮,加之和夜鬼老巢相連,再急也要5個小時才能出去。而夜鬼乾擾器隻能堅持30分鐘,因此祖父應該還在裡邊。”

“或者落入夜鬼之手。”

“不用擔心。為防萬一,祖父在地下還保有一處夜鬼絕對無法靠近的安全避難所。估計祖父是藏在那裡,靜等我們到來。”

“果真無懈可擊。”我說,“你曉得那個場所?”

“嗯,我想曉得。祖父詳細告訴過我去那裡的路線,而且手冊上也有示意圖,標明好多應注意的危險點。”

“什麼危險?舉例說?”

“我想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女郎道,“再打聽下去,有人會變得過於神經兮兮。”

我喟歎一聲,隻好不再詢間即將落到自已頭上的危險。本來現在我就已變得相當神經過敏。

“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夜鬼無法靠近的那個場所?”

“25分至30分鐘可走到入口。從入口到祖父存身的場所還要1個小時到1個半小時。隻要到入口就再不用擔心夜鬼,問題出在抵達入口之前。必須走得很快,否則夜鬼乾擾器的電池就會用完。”

“真用完怎麼辦?”

“那就隻能憑運氣。”女郎說,“可以用手電筒光往身體上下左右照個不停。防止夜鬼接近,逃離危險。因為夜鬼討厭光亮。可是隻要光亮略一間斷,夜鬼就伸手把你我抓走。”

“糟糕糟糕。”我有氣無力地說,“乾擾器可充好電了?”

女郎看了看電平表,又覷了眼手表:

“還要5分鐘。”∫思∫兔∫在∫線∫閱∫讀∫

“事不宜遲。”我說,“如果我的推斷不錯,夜鬼恐怕已經把我們來到這裡的消息通報給了符號士,混蛋們馬上會卷土重來。”

女郎脫去雨衣和長膠靴,穿上我帶來的美軍夾克和運動鞋,說:

“你也最好換一下。現在要去的地方,不輕裝簡行是通不過去的。”

於是我和她同樣脫去雨衣,把防寒服套在毛衣外麵,拉鏈一直拉到領口。然後背起背包,脫掉長膠靴換穿運動鞋。時針已接近12點半。女郎走去裡麵房間,拿出壁櫃裡的衣掛放在地上,雙手抓住衣掛的不鏽鋼柄來回旋轉不止。正旋轉間,聽得哢一聲齒輪%e5%90%bb合的響動。女郎仍朝同一方向繼續旋轉,壁櫃右下端隨即閃出一個70厘米見方的洞口。往裡看去,但見一色濃黑,黑得像要把人手吞噬進去,一股帶有發黴氣味的涼風直衝房間。

“巧妙至極吧?”女郎依然雙手攥著不鏽鋼柄,轉過頭問道。

“的確妙極,”我說,“這地方居然有出口,一般人哪裡想得到。實在偏執得可以。”

“哎喲,哪裡談得上偏執。所謂偏執,指的是死死拘泥於一個方向或傾向的人吧?祖父可不是那樣,他在所有方麵都超群出眾,從天文學、遺傳學到這種木工枝術。”她說,“世上再無第二個祖父這樣的人。電視熒屏和雜誌封麵倒出來不少人,吹得天花亂墜,其實全是冒牌貨。真正的天才則是在自家領域安分守己的人。”

“問題是,即使本人安分守己,周圍的人也不容你如此。他們偏要攻破你安分守己的壁壘,挖空心思利用你的才能,所以才發生眼下這場橫禍。無論怎樣的天才怎樣的蠢貨,都不可能真正自成一統。哪怕你深深地潛身於地下,縱令你高高地築牆於四周,也還是有人遲早趕來搗毀,你祖父同樣不能例外。惟其如此,我才被人用刀劃破肚皮,世界才將在35小時後走入儘頭。”

“隻要找到祖父,一切都會轉危為安。”說著,她貼在我身旁踮起腳尖,在我耳下輕%e5%90%bb一口。被她如此一%e5%90%bb,我全身多少暖和起來,傷痛也好像有所減弱。或許我耳下有這種特異之點,也可能僅僅是好久未被17歲女孩%e5%90%bb過所使然。此前接受17歲女孩的%e5%90%bb已是18年前的往事了。

“如果大家都相信會萬事如意,世上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她說。

“年齡一大,相信的東西就越來越少,”我說,“和牙齒磨損一個樣。既非玩世不恭,又不是疑神疑鬼,隻是磨損而已。”

“怕麼?”

“怕的。”我弓身再次往洞裡窺看,“向來不習慣又窄又黑的地方。”

“不過已有進無退,是吧?”

“從道理上。”我說。我開始漸漸覺得自己的身體已非自己所有。高中時代打籃球便不時有這種感覺。球速過快,越是想使身體與之適應,意識就越是跟不上來。

女郎定定看著乾擾器的刻度,對我說聲“走吧”。充完電了。

和剛才一樣,女郎打頭,我隨後。一進洞,女郎趕緊回身飛快轉動洞口旁的手柄,關上洞門。隨著門扇的閉合,正方形射進的光亮一點點變細,進而成為一縷豎線,倏忽消失不見。於是比剛才還要完全徹底的、從未經曆過的濃重黑暗從四麵朝我擁來。手電筒光束也無法打破這黑暗的一統天下,隻能鑽開一個隱隱約約令人忐忑不安的小小光%e7%a9%b4。

“真有些不可思議,”我說,“你祖父何苦非要把逃跑通道選在連接夜鬼老巢的地方?”

“因為這樣最為安全。”女郎用手電筒照著我身上說,“夜鬼老巢對它們來說是神聖地帶,它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