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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祖父那邊,”我說,“首先該去地下實驗室看看吧?”

“恐怕是的。那裡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我也幫忙。”

“問題是能從夜鬼巢%e7%a9%b4旁邊通過嗎?夜鬼乾擾器已被弄壞了吧?”

“不礙事。還有小些的可供緊急時使用。威力雖不很大,帶在身上夜鬼還是不敢靠近的。”

“那就沒問題了。”我放下心來。

“沒那麼簡單,”女郎說,“由於電池的關係,便攜式乾擾器隻能連續使用30分鐘,時間一到就要關掉開關充電才行。”

“唔,充電要花多長時間?”

“15分。工作30分,休息15分。在事務所和研究室之間往返一次,這時間綽綽有餘,所以容量搞得較小。”

我沒了情緒,不再言語。畢竟比束手無策好,況且也隻能湊合使用。我驅車駛出停車場,中途找見一家深夜營業的自選商場。買了兩罐啤酒和1小瓶威士忌。而後停車把兩罐啤酒喝光,威士忌則喝了四分之一。這麼著,心情總算略有好轉。剩下的威士忌擰好瓶蓋,交給女郎裝進背包。

“何苦這麼喝酒?”女郎問。

“因為心裡緊張吧。”

“我也緊張,可並不喝酒。”

“你的緊張和我的緊張是種類不同的緊張。”

“不大明白。”

“人上了年紀,無可挽回的事情的數量就越來越多。”

“所以疲勞?”

“不錯,”我說,“所以疲勞。”

她轉向我,伸手碰了下我的耳垂。

“不要緊,彆擔心,我一直守在你身邊。”

“謝謝。”我說。

我把車開進女郎祖父事務所所在大廈的停車場,下車背起背包,傷口每隔一定時間就悶痛一陣子,如有一輛滿載乾草的貨車緩緩碾過自己的肚皮。我姑且認定:這僅僅是普通的痛,是表層的痛,與我自身的本質並不相乾。猶如陣雨,雨過天晴。我將所剩無幾的自尊心儘皆收集起來,把受割之辱逐出心頭,步履匆匆地跟在女郎後麵。

大廈入口有個大個頭年輕門衛,要求女郎出示本樓居住證,女郎從衣袋掏出塑料卡,遞給門衛。門衛把卡塞進桌上電腦的吞吐孔,確認熒屏上出現的姓名和房間號之後,按動開關打開大門。

“這是座非常特殊的建築物。”女郎穿過寬敞的大廳時對我解釋道,“進入這裡的人都有某種秘密,為保守秘密而建立了特殊的警衛體製。例如當開展重大研究或有秘密聚會時等等。在門口要像剛才這樣檢查身份,還通過監控電視看你去的是不是早已預定的場所。所以,就算有人尾隨跟蹤也彆想進來。”

“那麼,你祖父在這樓下挖地洞的事他們也知道?”

“呃——怎麼樣呢?我想未必知道。這座樓施工時祖父叫人搞了個特彆設計,以便可以從房間直接進入地下,知道此事的僅限於極少幾個人,不外乎樓主和設計師。對施工人員說是下水道,圖紙申報方麵也處理得天衣無縫。”

“肯定花一大筆錢吧?”

“可能。不過祖父有的是錢。”女郎說,“我也同樣,我也是個十分了得的闊佬。父母的遺產和保險都買了股票,越積越多。”

女郎從衣袋掏出鑰匙,打開電梯,兩人跨進上次那個空蕩蕩的奇妙電梯。

“股票?”

“嗯。祖父教過我如何玩股票。如情報的取舍、行情的分析、逃稅的辦法、海外彙款的方式等等。股票很有意思。你可玩過?”

“遺憾。”我連定期都沒存過。

“祖父成為科學家之前做股東來著,靠股票攢錢。攢得太多了,這才不做股東,而當了科學家。厲害吧?”

“厲害厲害。”我讚同道。

“祖父乾什麼都是一流人才。”女郎說。

電梯運行速度同上一次乘時一樣,不知是上升還是下降。花的時間依然很長。想到這時間裡一直受到電視攝像機的監視,心裡不由七上八下。

“祖父說學校教育效率太差,培養不出一流人才。你怎麼看?”

“是吧,大概是的。”我說,“16年前我也上學來著,是覺得沒起太大作用,以致我不會說外語,不會玩樂器,不曉得股票,不能夠騎馬。”

“那為什麼不退學?要退不是隨時可以退的嗎?”

“噢,那倒是。”我思忖了一會。不錯,想退學什麼時候都能一退了之。“可我當時沒想到這點。我家同你那裡不同,是平平常常的普通家庭,從來就沒想過什麼自己會成為某一方麵的一流角色。”

“不對,”女郎說,“任何人都具有某種成為一流的素質。問題隻在於能否把它充分發掘出來。很多人之所以成不了一流,是因為一些不懂發掘方法的人一齊上前把它扼殺掉了,磨損掉了。”

“好比我。”

“你不同。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你的感情外殼非常堅硬,很多東西都原封不動地剩在裡麵。”

“感情外殼?”

“是啊,”女郎道,“所以現在也為時不晚。噯,等這件事完了,和我一塊兒過好麼?不是什麼結婚,隻是共同生活。去希臘啦羅馬尼亞啦芬蘭那樣悠閒的地方,兩人一起騎馬一塊唱歌。錢任憑多少都有。那期間保準你脫胎換骨,大放異彩。”

“唔。”我應了一聲。這話聽起來不壞,反正我作為計算士的生活已經由於此次事件而處於微妙境地,何況在國外遊花逛景也確有魅力。但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會真的成為一流角色。一流角色一般都具有堅定的自信,這也是成為一流的前提。倘若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成為一流,那麼很難僅僅由於勢之所趨而榮登一流寶座。

正如此呆呆思索之間,電梯門開了。女郎走出門,我也隨之出來。她仍像初次見麵時那樣咯噔咯瞪地帶著高跟鞋聲在走廊裡匆匆急行,我則緊隨其後。形狀令人愉銳的%e8%87%80部在我麵前搖來擺去,金耳環閃閃發光。

“不過,就算真的那樣,”我對著她的背部說,“也隻是你這個那個地給予我,我卻什麼也給不了你。我覺得這非常不公平也不自然。”

她放慢腳步,同我並肩而行。

“真那樣認為?”

“是的。”我說,“不自然,不公平。”

“我想你肯定有東西給我。”

“舉例說?”

“例如你的感情外殼。我實在想了解這一點:它是如何形成的?具有怎樣的功能等等。這以前我還幾乎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外殼,興趣實在大得很。”

“沒那麼神乎其神。”我說,“每一個人的感情都包有一層外殼,程度不同罷了。如有興趣,隨便多少都能發現。你沒有踏上社會,不理解普通人的普通心態是怎麼回事,如此而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這人真的一無所知,”胖女郎說,“你不是具有模糊運算的能力麼,是吧?”

“當然有,不過那終歸是作為工作手段而由外部賦予的能力,是接受手術和訓練的結果,隻要訓練,絕大多數人都能勝任愉快。和打算盤彈鋼琴沒多大差彆。”

“不能那麼一概而論。”她說,“的確,起初大夥都那麼想來著。如你所說,以為隻要接受訓練任何人——當然是通過某種程度的考試選拔出來的——都能毫無例外地掌握模糊能力。祖父也曾這樣認為,況且事實上也有26個人接受與你同樣的手術和訓練,獲得了模糊能力。這一階段沒有任何欠妥之處。問題發生在後來。”

“沒聽說,”我開口道,“據我聽到的情況,計劃進展一切順利……”

“宣傳上。其實並非如此。掌握模糊能力的26人中,竟有25人在訓練結束一年到一年半時間裡死了。你算是碩果僅存。惟獨你一個人活過3年,並且安然無恙地繼續進行模糊作業。難道你還認為自己是普通人?你現在成了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依然雙手插進衣袋,默默在走廊移動腳步。勢態似乎已超過我個人能力的範圍,而無休無止地膨脹開來。至於最終膨脹到何種地步,我已經無法判斷。

“為什麼都死了?”我問女郎。

“不知道,死因不清楚。死於腦功能障礙倒是知道,但何以至此則弄不明白。”

“假設總還是有的吧?”

“呃,祖父這樣說來著:普通人大概承受不住意識核的照射,因而腦細胞試圖製造與之作戰的某種抗體。但反應過於劇烈,結果置人於死地。情況原本更為複雜,簡單說來是這樣。”

“那麼,我又是因為什麼活下來的呢?”

“你恐怕具備自然抗體,就是我說的感情外殼。由於某種緣故,那東西早已存在於你的腦中,使得你能夠存活。本來祖父打算人為地製作那種外殼以保護大腦,但終歸好像過於薄弱,祖父說。”

“所謂保護,作用就像瓜皮那樣?”

“簡而言之。”

“那麼,”我說,“抗體也罷保護層也罷外殼也罷瓜皮也罷,是我身上與生俱來的,還是後天的?”

“大概一部分是先天的,一部分是後天的吧?往下祖父什麼也沒告訴我。怕我知道太多而招致過大的風險。隻是,以祖父的假設為基礎加以計算,像你這樣具備自然抗體的人,大約每100萬至150萬人之中才有一個。而且在目前階段隻有在賦予模糊能力之後方能發現。”

“那麼說,如果你祖父的假設正確的話,我能包括在26人之中純屬僥幸嘍?”

“所以你才有作為標本的貴重價值,才成為開門的鑰匙。”

“你祖父到底想對我做什麼?他叫我進行模糊運算的數據和獨角獸頭骨究竟意味什麼?”

“我要是知道,馬上就可以把你解救出來。”女郎說。

“解救我和世界。”我說。

儘管不似我房間那樣嚴重,但事務所裡也被糟蹋得相當狼狽。各種文件扔得滿地都是,桌子掀得四腳朝天,保險櫃撬得大散四開,壁櫥抽屜紛紛落馬,被割得七零八落的沙發床上散亂著博士和女郎原本裝在櫃裡的備用西服。她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