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杵在地上,閒閒地盯著她。
路知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收回視線,對武成宇說:“不用了,你扔你的,就這麼幾步路,也累不著我。”
武成宇熱情地搶過她手中的垃圾袋,“咱倆誰跟誰啊,你跟我客氣啥!”
然後興高采烈奔向操場另一頭。
陳聲叫住他:“這麼喜歡助人為樂啊?”
武成宇笑嘻嘻,“彆人我還不樂意幫呢,也就看在是路知意的份上,這才搭把手。”
陳聲麵無表情把手裡的垃圾袋遞過去,“那你樂不樂意幫我也搭把手?”
“其實不大樂意的……”武成宇誠實地坦白,抬頭對上隊長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狗腿得立馬接過那袋垃圾,“但隊長有令,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一旁的淩書成看他屁顛屁顛走遠了,搖頭感慨,“這智商,感人啊。”
都在陳聲手底下跑一個多學期的操了,更彆提這兩周還朝夕相處,這傻大個居然還沒看出來他陳師兄和路師妹有一腿……
陳聲淡淡地說:“他剛才說什麼來著?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我下令,他就肯乾,是嗎?”
“……”
淩書成:心疼小師弟。對不起,師兄幫不了你,畢竟師兄也沒見過大活人上刀山下火海的,想看。
九點整,操場打掃完畢,五輛大巴候在基地大門外,林老師又開始點名,點一個上一個。
路知意還是和本隊的人坐一車,不得不和蘇洋分開,兩人沒法在同一輛車上。這回跟她坐一起的是武成宇。
幾個高年級的師兄依然最後上車,留給他們的還是最後一排。
路知意一看見陳聲上來,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他一見坐她旁邊的是武成宇,臉色就沉了下來。
她趕緊扔了個“昨晚我說什麼了”的眼神過去,拚命示意他彆亂來。
經過他倆旁邊時,陳聲腳步頓了頓,最終陰測測看她一眼,走了。
路知意鬆口氣。
心裡其實有點樂,好像忽然之間發現了那家夥的新優點啊,脾氣大歸脾氣大,其實很聽話,答應過的事情哪怕不樂意,也一定會遵守。
又等了十來分鐘,大巴發車了。
告彆待了兩周的高原,告彆此處的天高雲闊、青山紅日,眾人打道回府,要重返蓉城,迎接大城市的鋼筋水泥、高樓大廈了。
老樣子,車開了沒多久,全車人都開始自覺打盹。
武成宇在她耳邊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從“期末考試你真厲害”到“路知意你這個運動健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困意,把撩妹拋到腦後,先睡為敬。
路知意絲毫沒感覺到被撩動了心弦,內心對武成宇隻有四字評價:鋼鐵直男。
她直起腰來,看了眼逐漸睡熟的武成宇,又環繞一圈,發現車內的人都睡了個七七八八,就連最後一排的陳聲也靠在座椅靠背上閉眼休息——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來高原時她就坐在那裡。
她彎了彎嘴角,小心翼翼起身朝後走,站定在最後一排,拉了拉淩書成的衣袖。
淩書成睜眼,剛要說話,看見她把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下。翻了個白眼,他無聲地說:“換座位,是吧?”
路知意含笑點頭。
他鬆開安全帶,麵無表情朝武成宇身邊走,麵對這兩人突然間的自我,他的內心已然毫無波瀾。
於是陳聲在半路上醒來,側頭想跟淩書成說句話,目光卻落在了路知意身上。
什麼時候換人了?
他難得失神片刻。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淡淡地說:“難為師妹還記得我,和武成宇聊得風生水起,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路知意想笑,忍住了,故作鎮定地說:“哦,跟你沒什麼關係。是淩書成說他暈車,我才跟他換了位置。”
“……”
陳聲眯眼看著她,臉臭得沒法說。
這次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車上暖和,她上來時就把外套脫了,搭在身上。此刻,那件外套派上了用場,成了最佳掩護,掩護她從外套下麵慢慢將手伸過去,點了點陳聲的手心。
下一刻,被一把捉住。
誰也沒說話。
路知意扭頭看窗外,陳聲繼續閉眼打盹,整車人都借著這六個多小時補眠。
國道盤旋在群山之中,一路翻山越嶺。窗外的犛牛化作綠草的點綴,一輪紅日掛在山頭,大巴車穿破雲霧,乘著日光,一路遠去。
沒人知道他們的秘密。
大衣之下,他將她藏在手心裡,摸了摸那有些粗糙、存在感極強的薄繭。她微微一縮,卻被他不容置疑地牢牢握住。
誰也沒說話,但她分明聽見了什麼。
他在告訴她:彆躲。
*
高原一行,陳聲原以為收獲頗豐,一樁大事落下心頭,哪知道返校後,新的麻煩來了。他想著兩人好歹也是親過一場的關係了,每天一起吃頓飯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可路知意一口否了他的提議。
“不是說好先不公開嗎?每天一起吃飯,不就直接露餡了?”
陳聲看著她的消息,怨念深重。
“說的就好像你以前沒跟我一起吃過飯似的。”
路知意反應過來:“也對。”
下一句,理直氣壯:“我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陳聲:“所以現在我們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反而比以前距離更遠,連頓飯都不能一起吃了,是這個意思吧?”
……聽起來,好像是有點慘。
路知意原本在做航空理論的題,這回擱下筆,在書桌前好好考慮了一下,說:“一起吃飯也行,但不好太頻繁,免得被人看出點什麼。”
“所以?”
“所以,要不這樣,反正平常我們也有課,還是照以前一樣,該怎麼吃飯就怎麼吃飯,你和淩書成他們去,我和蘇洋一起。周末我們再一起吃飯,怎麼樣?周末大家都離校了,也沒多少人會注意我們。”
她覺得自己很機智。
哪知道——
“不怎麼樣。”
陳聲黑著臉把手機一把扔桌上。
沒名沒分就算了,還被人當做一周一次的任務來完成,他陳聲什麼時候這麼討人嫌了?眾人眼裡的香餑餑,擱她這就成丟人現眼帶不出手的臭豆腐了。
可這氣也就氣了兩秒,兩秒後,他又臭著臉把扔遠的手機撿了回來。相比起一頓飯也不能一起吃,他最後還是妥協了,畢竟能吃一頓是一頓……
自尊心受損的陳聲,默默安慰自己,他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礙事。
想當年,老爺子還拿鋼筋比喻過他,說他從小被慣壞了,死不服輸,決不妥協,這要擱革命年代,肯定是江姐、黃繼光這號人物。
哎,為了路知意,他可真是成長了。
陳聲一麵傷春悲秋,一麵沾沾自喜。
全寢室就張裕之沒去高原帶隊,正聽淩書成和韓宏在一邊繪聲繪色聊著所見所聞,回頭一看陳聲,就發現他變化莫測的麵部表情。
張裕之拍拍淩書成,下巴朝陳聲一努,“哎哎,那邊怎麼回事啊?”
淩書成:“你看著像怎麼回事?”
“像春天來了。”
“兄弟好眼力!”淩書成抱拳,“佩服佩服。”
“臥槽,真是去高原一趟就動了凡心?”張裕之嘖嘖稱奇,“他不是一向看破紅塵、斷情絕欲了嗎?是誰啊?對象是誰?我看看到底有多美,居然融化了我們的萬年冰山。”
韓宏也早就看出蹊蹺來了,雖說沒和陳聲、淩書成一個隊,但光是一來一回的大巴車上,這三人頻頻換座位,他就是再遲鈍也能悟出點什麼了。
遂嘿嘿一笑,“倒不是美得有多驚豔,比較特立獨行吧。”
淩書成笑了,“你這麼說,我們聲哥可要不高興了,情人眼裡出西施,我們小紅在他眼裡必須美得驚天地泣鬼神啊!”
陳聲終於眯著眼回頭了,“你們小紅?”
淩書成立馬改口:“不不不,你們小紅,你們小紅。”☆思☆兔☆網☆
全寢室笑成一團。
這事也沒什麼好瞞,陳聲沒打算瞞著,他做事一向隨性,根本不理會彆人的看法。
可難就難在,他答應過路知意。
歎口氣,他還是開了這個口:“這事你們知道就成,彆說出去。”
張裕之奇了,“為什麼?”
還是淩書成比較機智,一口猜中,“小紅不讓?”
陳聲的臉垮了那麼一點,三人就立馬會意了,果然是小紅不讓!
淩書成又開始一臉開心地故作悲傷,“哎,兄弟,這事兒也挺傷感。沒想到你這香餑餑也有今天,明明女人緣是咱們幾個裡頭最旺的,今天居然淪落到被人當成地下情人的地步……”
陳聲淡淡地說:“地下就地下,至少我有。”
瞥一眼淩書成,“你連地下情人都沒得當,還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淩書成:“……”
張裕之:“……”
韓宏:“……”
宛若會心一擊。無形狗糧,最為致命。
作者有話要說: .
說好請假,早起還是補上了這一章,搓臉,我怎麼這麼勤奮……
看到有可愛多問,是不是就這麼甜到完結,APP可能看不見,昨天我添了小標題,目前是【卷一.高原紅和小白臉】,卷二應該和卷一篇幅差不多。這文跨越校園和海上飛行救援,我也埋過很多伏筆了,明顯的有路知意的政審,不明顯的……不告訴你們。總之這文大概會陪你們到過年,我們和這群家夥且共歡喜,且共患難吧。
放心放心,波折是有的,可還是甜餅。
我一向篤信,沒有悲傷,就襯托不出歡喜。
☆、第47章 第四十七顆心
陳聲這地下情人一說出口, 不僅是淩書成, 連韓宏和張裕之也憤怒了。
說誰連地下情人都沒得當呢?
這不全學院的女生加起來都沒超過兩隻手嗎?叫他們上哪兒去找地下情人呢!要不是因為女生少, 中飛院也不會被人戲稱為“蓉城男子技術學校”了。而他們飛行技術學院, 是男子技術學校中首屈一指的男子部門。
一整個寢室, 除陳聲外,另外三人難得站在同一陣線,奮起而攻之, 拿他和路知意的事情大做文章。
陳聲很淡定:“你們儘管說, 我無所謂。畢竟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韓宏更加憤怒了,“秀文言文比秀女朋友更過分, 欺負誰語文不好呢?”
淩書成好心替他翻譯:“這話的意思就是, 一個人本來沒有罪, 卻因為擁有寶玉而獲罪。”
張裕之:“也就他把小紅當塊寶玉,咱們又不稀罕。”
話題漸漸就扯遠了。
四人揶揄歸揶揄, 室友情還是很不錯的,陳聲如今初食人間煙火,其餘三人也替他高興。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