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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容光 4379 字 6個月前

人, 路知意也老大不自在。

她背對陳聲, 睡在最裡麵, 聽見六人均勻的呼吸聲,混雜著男生們打呼的動靜,怎麼也睡不著。

偏偏陳聲在她背後戳了戳, 小聲問:“睡了?”

她閉著眼睛沒搭理他。

陳聲蹬鼻子上臉, 開始在她背後畫圈圈。

“真睡著了?”

“假的吧。”

“裝的還挺像。”

“快醒來, 我有話跟你說。”

“你有完沒完?”路知意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攥住他的手, 巴不得把那根作亂的手指頭掰斷。可轉身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她中計了。

陳聲與她麵對麵側臥著, 黑漆漆的眼珠仿佛淬了光,一眨不眨盯著她。

他的手還在她那, 被她握著的地方滾燙灼人,路知意一頓,慌忙鬆了手。

近在咫尺的距離。

她聽見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說:“路知意,到底要我怎麼樣, 你才肯原諒我?”

從前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無可奈何至極,仿佛低到塵埃裡。

他安靜地望著她,眼裡有她茫然無措的倒影。

路知意呼吸一滯。

片刻後, 她聽見自己淡淡地說了句:“那你從這山頂上跳下去好了。”

*

精疲力儘了一上午,眾人起床時,已是日暮。

武成宇這才想起還沒插旗子,趕緊從背包裡找出那麵隊旗,又從地上撿了根木棍,把旗子綁了上去,插在空地至高點,讓它迎風飄揚。

隊旗是出發前臨時設計的,林老師給每個隊都發了一麵小彩旗,陳聲挑了麵大紅色的,隊裡八人,一人一筆畫點什麼,隊旗就這麼誕生了。

實際上花裡胡哨,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旗子上畫的是什麼。

不過那也不要緊,路知意說,寓意到了就好。

晚飯就要自己生火了,這是團建作業。

陳聲背的鐵盆和木炭派上了用場,於涵背的鐵架子一架起來,木炭在下,鍋在上。

徐勉扇風,淩書成點火,張成棟準備食材,路知意親自上陣做飯,陳聲……

陳聲負責拿出手機拍照。

作業要求,做好飯了,錄像為證。

他拿著手機四處走,風景拍一拍,帳篷拍一拍,眾人生火做晚飯更要拍一拍。趁路知意不注意,他給了她很多鏡頭。

不僅儘職儘責攝像,陳聲還擔當起解說來,指指那一口簡陋粗暴的鍋,和被張成棟切得土豆不像土豆、火腿不像火腿的食材。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他如是嘲諷。

這一頓說是飯,不儘然,畢竟本隊從隊長開始,個個都是懶漢,沒人願意生火煮飯,最後決定烤肉吃。

食材有新鮮雞肉,香腸,臘肉,土豆,火腿腸,和切成塊狀的五花肉。

調料就隻有鹽和食用油。

沒人對這頓飯有任何期待,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罷了。

本隊唯一的賢妻良母型選手,路知意同學,理所當然扛起了做飯的大旗。

她動作嫻熟地倒油入鍋,又用長長的筷子將食材放進去,油鍋滋滋作響,不時有油星子濺出來,烤肉的香氣也很快鑽入鼻子裡。

雞肉變成了金黃色。

香腸微焦,害羞地卷了起來。

土豆塊上開始冒出無數小汗珠,滋溜作響。

最後,一頓原本毫無期待的晚飯,變成了眾人圍坐在炭火旁,頂著寒意大快朵頤。

沒有平日裡烤肉店的調料,沒有餐廳裡雅致高端的裝潢,甚至沒有像模像樣的碗筷,隻有人手一隻木筷,笨拙地叉起一塊肉來,顧不得吹涼就送入口中。

那外焦裡嫩的滋味,那炭火烤出的香氣,就這樣融化在舌尖,伴隨著呼哧呼哧的哈氣聲——因為太燙了。

黃昏來臨,氣溫下降。

厚重的雲層也擋不住夕陽的餘暉,天邊有橙紅色的雲霧在流動,滿眼亮堂,滿眼輝煌。

陳聲把能量飲料分發給大家,第一個舉瓶,“敬大家,都是一個帳篷裡睡過的了。”

淩書成哈哈大笑,“敬路知意,這頓飯是我二十年來吃得最滿足的一次。”

武成宇:“那我敬我自己好了,拖著這壯碩的身軀爬到將近四千米高的地方,我爸媽知道一定會感動得老淚縱橫!”

於涵說:“我敬兩位師兄,一路上都很照顧我們,特彆感人。”

李睿說:“我敬學校,把老子折騰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哈,沒想到吧,老子還能自得其樂。”

徐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敬大自然好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美景,實在很震撼。”

張成棟:“我敬我爸媽,含辛茹苦養我這麼多年,盼著我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飛行員。希望有朝一日坐在駕駛艙,有機會帶他們來這看看。”

越說越感性了。

輪到路知意,她笑了笑,說:“我感謝高原,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我珍惜它給我的一切。”

說著,她揉揉自己的麵頰,“包括這高原紅。”

眾人哈哈大笑,淩書成居然拿起飲料瓶子當麥克風,“大家好,我是歌神淩學友,下麵我有一首歌要獻給路知意同學。”

他拍拍屁股爬起來,一臉做作地開唱:“高原紅——美麗的高原紅——”

一群人笑得七倒八歪,路知意也跟著笑起來。

夕陽無限好,哪怕近黃昏。

夜幕降臨,火光烈烈,油滋滋的氣泡,被山間氣溫冰凍的紅茶,還有圍坐在火堆前的那些年輕麵龐,大抵會是這群少年事隔經年後,關於青春最深刻的印象。

最後滅了火,收拾好現場,眾人搓著手回了帳篷。

雲層太厚重,看不見星星。

因為山頂沒有信號,手機也無法上網查天氣預報,最後是路知意定了個鬨鐘,說夜裡兩點起來看看,如果有星星,就叫醒眾人一起圍觀。

淩書成掏出一副撲克牌,嚷嚷著要打鬥地主。

眾人采用輪換製,四人鬥,輸了的兩個蹲在一邊,讓剩下的上,直到一輪結束,新的輸家來替他們繼續蹲著。

值得一提的是,提出這規矩的淩書成本人,基本上蹲了一晚上,頻頻和他同在一家的陳聲,萬分艱難地控製住了自己,才沒在眾人麵前暴打他一頓。

山間一片漆黑,隻有帳篷裡有手機的亮光。

大抵是人在高原,始終不如在平原上有精神,沒打多久,個個都打著嗬欠躺下了。

李睿笑嘿嘿地說:“老子長這麼大,頭一回跟大姑娘睡在一起。”

淩書成不緊不慢看了陳聲一眼,“睡在一起你也不敢乾嘛,咱們護花使者陳大隊長在這,誰敢亂來?”

武成宇立馬接嘴,“還有我在,誰敢動路知意一根汗毛,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然而這話說完不到兩分鐘,他就睡著了,響亮地打起呼來。

又是一片熱鬨的哄笑聲。

先前的拘謹也漸漸沒了,路知意躺在嘴裡側,哪怕睡在她旁邊的就是陳聲,她也沒那麼介懷了。

她隻是默不作聲聽著他的呼吸聲,心頭有些酸楚。

有太多這樣的時刻了,因為年輕,因為肆意,因為他笑得那樣開懷,以至於她一不小心就忘記了兩人之間的隔閡與差距。

她忘了自己是大山裡的孩子,也忘了她這散不去的高原紅,頗有代表性的深色皮膚。

她忘了他站在阿爾卑斯山上發來的照片,忘了他那曆史輝煌的家境,也忘了他曾自大狂妄、目空無人,包括她,他也一樣看不起。

她忘了兩人之間所有的不對等,竟然開始飛蛾撲火,不自覺地向他靠攏。直到他一語道破真相,拆穿了她自以為是的那些相似。

他們的確是有相似之處,可在那為數不多的相似之外,是天壤之彆,是巨大的跨越不過的鴻溝。

路知意安靜地側臥在那,眼前是漆黑一片,身後是他輕微均勻的呼吸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帳篷裡明明睡著八個人,有人打呼,有人翻身,有人呼吸聲沉沉,可她偏能辨彆出他的聲音。

陳聲。

陳聲。

於她而言,他是真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擲地有聲。

可越這樣,越心酸。

非她計較,實在是兩人之間差距懸殊,無法再靠近一步。

*

半夜的時候,路知意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從枕下摸出來,一看,淩晨兩點。揉揉眼,她坐起身來,套上羽絨服,準備去帳篷外麵看看星星出來沒。

借著手機的微弱光線,她弓著腰站起來,卻忽然發現……

陳聲不見了。

手機的光線從裡到外照了一遍,她在心裡默數,加上她自己在內,確實隻有七個人,陳聲不在帳篷裡。

外麵至少是零下幾度,他一個人出去乾什麼?

什麼時候出去的?

路知意心頭一頓,跨過還在熟睡的幾個人,輕輕拉開了帳篷,走了出去。

一陣冷風迎麵撲來,哪怕穿著羽絨服,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用手機在附近照了一圈,除了幾頭犛牛的影子,和在風裡瑟瑟發抖的低矮灌木,彆無他物。

山頂景色優美,但並未被開發,整個甘孜州相對來說都很落後,比起阿壩州來說,旅遊業嚴重滯後。也因此,二郎山開發得並不算好,高處的山頂是沒有建築,也沒有廁所的。

這大半天來,眾人都是隨地大小便,當然,麵子要緊,儘量能走多遠是多遠,專挑灌木多的地方解決問題。

路知意回憶片刻,記起來了。

陳聲並沒有解決過生理問題,好像是麵子上過不去。

她朝空地另一頭走了一段距離,試探著叫他:“陳聲?”

無人回應。

黑魆魆的山頂,一點光線也沒有,回應她的隻有犛牛低沉的叫聲。

路知意有些心慌,又大叫了幾聲他的名字,直到猛一回頭,看見半空中劃過一道慘白的光,漫無目的晃了晃。

她踏著泥濘朝那個方向跑過去,一腳深一腳淺也顧不得,站定了,往陡坡下一看,隻見十來米遠的下方,有人拿著手機,打著燈光,朝她揮動。

“陳聲?”她也打著手機燈光朝那照去。

兩束光彙合在一起時,她看見陳聲坐在那陡坡下方,背後是一顆低矮粗壯的樹。再往下,陡峭的山壁直通萬丈深淵。

這一處與他們上山的那條路剛好位於山的兩側,他們走的當然是比較緩的坡,而此處是陡坡。

稍有不慎,一旦滑下去就完蛋。

路知意心跳一滯,腳有些發軟,“你在那乾什麼?”

那人倚在樹上,朝她笑笑,“跳崖啊。不是你說的嗎,隻要我從山頂跳下去,你就原諒我。”

“我問你在那乾什麼!”路知意的聲音尖銳得有些不正常,幾乎是扯著嗓子衝他吼。

陳聲也聽出她的怒氣,頓了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