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來了一趟。”
“是我們這屆的新生?”
“你見過幾個新生有膽子跟教官勾肩搭背的?”
答案很快揭曉。
陳聲把那包中華往教官兜裡一揣,走到鐵絲網邊,懶懶地倚上去。
該說的都說完了,煙也送出去了。
就等看戲。
抽完煙,教官扔了煙頭,清清嗓子,“稍息!”
仿佛有人哢嚓一聲剪短了琴弦,前一刻還繃得緊緊的人群立馬鬆弛下來。
“軍姿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學紮馬步。”
目光在人群裡掃視一圈,果不其然落在路知意身上。
他裝模作樣指了指,“第二排個子最高那女生,對,就是你,出列。”
路知意出列。
“紮個馬步看看。”
她站在人群前方,依言照做,馬步紮得穩穩地,姿勢十分標準。
教官問:“以前學過?”
“體育課的時候學過一點。”
教官頓了頓,瞄了陳聲一眼,又說:“那,會走正步嗎?”
“會一點。”
“走一個看看。”
路知意側身,規規矩矩走正步,膝蓋永遠與腹部呈九十度,沒有絲毫差錯。
教官有點無語,“……湊合吧。”
路知意停下來。
這下教官有點沒轍了。人群都看著他,路知意也看著他,一旁的陳聲也看著他。
包裡的中華像燙手山芋。
他醞釀片刻,說:“看你底子還可以,昨天學的東西都記住了嗎?”
路知意點頭,“坐下,蹲下,起立。”
“你做一遍給大家看看。”
這比紮馬步和走正步都來得簡單,路知意照做了一遍。
才剛起身,就見教官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很標準。”
雖然不知道陳聲來搞什麼鬼,但路知意自認教官的命令都完成得不錯,那家夥應該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哪知道教官忽然對她說:“隊伍是一個集體,光一個人好是不行的,得一起進步。”
她點頭。
“行,那這樣,接下來你負責把這三個動作連貫地示範給大家,跟著我的命令來。”
再點頭。
教官吹了聲哨子,看她倏地把背挺直,在原地立正,就開始下達指令。
“蹲下!”
她一絲不苟蹲了下去。
“坐下!”
乾淨利落切換姿勢。
“起立!”
轉瞬之間又站定了。
隊伍裡,蘇洋在替她鼓掌,趙泉泉也跟著拍手。
哪知道教官口中仍在繼續,命令不停。
“蹲下!”
“坐下!”
“起立!”
“坐下!”
“蹲下!”
“坐下!”
……
速度越來越快,並且毫無規律,完全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做了沒到四十下,路知意已然滿頭大汗。
先前還鼓掌的蘇洋和趙泉泉都驚呆了,不止她倆,人群都沒吭氣,呆呆地看著路知意,此刻她已經沒法遊刃有餘地重複指令了。
約莫到了六十下時,路知意坐下去後,爬不起來了。
雙腿有些發抖,汗珠從額頭上吧嗒滾下來,瞬間消失在熱氣騰騰的塑膠跑道上。
她抬頭看著教官,喘著粗氣,“對不起,教官,我體力透支了。”
教官與她對視,不知怎的,也許是那雙眼睛太亮了,他竟挪開了視線,咳嗽一聲,“……那你入列吧。”
路知意汗流浹背入列了。
教官看她片刻,下達命令:“全部坐下,休息五分鐘。”
然後轉身走到十來米開外的陳聲那,把煙掏出來扔還給他。
“老子不乾了。”
“那你剛才在乾嘛?”
教官瞥他一眼,壓低了嗓門兒,“我那是看上你的中華,沒多想,你說讓她累一累,我覺得累一累也沒啥。可她明知是被整了,也毫無怨言照做,沒跟我爭,也沒下我麵子,我可乾不下去這缺德事了。”
陳聲看著手裡那包煙,心頭有點煩。
說實話,他以為那丫頭會反抗的,照她那有仇必報錙銖必較的小心眼子,怎麼著都會嚷嚷一頓吧?
讓她知道他的厲害就行。
可她半句怨言都沒有。
他添堵不成,反倒把自己堵得慌。
教官跟他也差不了幾歲,迷途知返,居然大言不慚反過來說他,“你說你一大老爺們兒,氣量多小才讓我跟你合起火來欺負一姑娘家?我沒文化,人糙就算了,你這還本科文憑,中飛院高材生,你說你幼不幼稚?”
陳聲黑了臉,從盒裡抽了支煙,二話不說塞他嘴裡,堵住他的滔滔不絕。
然後極不耐煩地把煙盒子也塞他手心。
頭也不回走了。
人群裡,蘇洋咬牙切齒盯著他的背影,“我操,人至賤則無敵,這畜生真他媽欺人太甚了!”
知道是自己惹的麻煩,趙泉泉低頭跟路知意認錯,“都是我不好,昨天要是我跟他說清楚,他也不至於來折騰你了——”
“那你怎麼不追上去解釋清楚?”蘇洋不耐煩。
“……”趙泉泉一時語塞。
蘇洋斜眼看她,“人還沒走遠,這會兒去還來得及。”
“……”
“怎麼不去?”
路知意笑兩聲,摘了帽子,仰頭躺在青草上,閉眼伸了個懶腰。
蘇洋:“行啊你,心理抗壓能力不是蓋的,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笑得出來。”
“欺負我?”
蘇洋一愣,“你莫不是蹲下起立做傻了吧?連這都看不出來?”
路知意睜眼,因為陽光刺眼,抬手遮了遮,在陰影裡衝她一笑。
“他可幫了我個大忙。”
五分鐘後,休息時間結束。
教官恢複正常,把煙揣進衣兜裡,一來就誇了幾句路知意姿勢標準、身體素質不錯,算是結束剛才的風波。
“接下來,我們練齊步走。”
誰知他話音剛落,路知意慢吞吞舉起手來。
教官一頓,放柔了語氣,“怎麼了?”
“報告教官,我腿麻,站不起來。”
教官撥開人群,“怎麼就站不起來了?”
路知意仰頭看著他,目光誠懇,“可能是剛才劇烈運動,肌肉拉傷了,就連坐下來都一直抽筋。”
“……是嗎?”他很懷疑。
女生點點頭,“我想回去休息休息,假條稍後跟輔導員要,明天給您送來。”
教官也不是傻子,秒懂她的意思,客氣地笑了笑,“這不好吧?軍訓是苦,但沒有正當的請假理由,光說累是不行的。”
路知意為難地看著他,“這樣啊,那請假理由如果是教官讓我連做六十一組蹲下坐下起立,導致肌肉拉傷呢?”
“……”
教官看看她,頭皮發麻,把手一揮,“準假。”
媽個雞,栽在一新兵蛋子手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回答兩個問題=V=:
1.冷磧(qi)鎮,讀二聲。
今年夏天我去冷磧鎮的朋友家玩,感受到高原人民的熱情純樸,所以把它作為原型寫了進來。
2.男主幼稚,能治嗎?
能。這不是一篇校園文,他們最終的使命是飛行救援,日天日地。先讓聲哥傻白甜一陣吧。
.
陳聲【一臉期待】:所以後期我不是傻白甜了?
容哥:對的,後期你長期暴曬,不白了,隻剩傻和甜。
陳聲:擦(╯‵□′)╯︵┻━┻!
☆、第5章 第五顆心
離家前,路雨問:“每月給你多少生活費合適?”┆┆思┆┆兔┆┆網┆┆
路知意知道她賺錢不容易,說:“八百塊就夠了。”
然而錢遞到手裡時,有一千五。
“這麼多?”
“剛開學,買雜七雜八的日用品也得花不少,拿著吧。”
高原不比城市,工資不高。
路雨在鎮上的小學當老師,一個月也就兩千收入,如今一半都要拿給路知意當生活費。好在家裡有幾頭犛牛,幾隻藏香豬,但路雨工作忙,平日裡還多虧了鄰居幫她照料。
生活走到捉襟見肘處,才更顯艱難。
路知意一開學,軍訓就交了六百夥食費,生活用品花了三百,手上沒剩下多少。
果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晚上大家敷麵膜的敷麵膜,玩電腦的玩電腦。她坐在桌前,在手機上找兼職。
超市打工太耗時。
發傳單工資極低。
最後她選了幾個招家教的,投了幾份簡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
洗了個澡,剛走出來,就聽蘇洋說:“剛才你手機響過。”
她一邊用手扒拉幾下濕漉漉的短發,一邊走到桌前,拿起手機。
電話是路雨打來的。
路知意撥回去,“小姑姑?”
“乾什麼去了,電話都不接?”
“洗了個澡。”
“軍訓好幾天了吧?我聽說軍訓挺苦的啊,你吃得消嗎?”
路知意笑了,“比起幫你放牛喂豬,這點壓根兒不算苦。”
“……”
多說了幾句日常,路雨問她:“錢還夠用嗎?”
“夠用的。”
“如果不夠就跟我說,你那邊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購置的東西?”
“沒有。”
……有。
老師說他們需要一台筆記本,她上網查了下價格,沉默了。
這些年來,路雨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把她拉扯進大學,連婚都沒結,實在被她拖累太多。
她不想再給路雨增加負擔了。
電話打完,趙泉泉隨口問了句:“你小姑姑啊?”
“嗯。”
“關係還挺好的呀!我家除了我爸媽會這麼關心我,親戚們隻有逢年過節才客套幾句。”
路知意笑了笑。
趙泉泉把臉上快乾掉的麵膜摘下來,又想起什麼。
“哎,知意,你開學的時候是自己來的吧?”
“嗯。”
“我就說,呂藝和蘇洋的父母都來過宿舍,就你是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進來的,也沒見人陪。你還挺獨立啊!”
“還好。”
“你爸媽真好,放心你一個人來報到注冊。我爸媽可煩人了,我不想讓他們來,他們非要跟過來。”
路知意頓了頓,笑著說:“那也是關心你。我家離這挺遠的,爸媽……忙工作,沒空送我來。”
……假的。
一旁的呂藝隨口問了句:“你爸媽是做什麼的?”
“我爸是村支書,我媽……在衛生站上班。”
還是假的。
趙泉泉點頭,“那是挺忙的,村官事情多,衛生站我沒去過,但肯定也和醫院差不多。我舅舅是省醫院的外科醫生,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
蘇洋笑了一聲,“腳不沾地?那他都用飛的?”
趙泉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