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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是齊鬆露帶著做的手術。

房子要拆遷,閻三爺準備全辦到齊鬆露名下。

給外甥們,屁都不放一個香的。

看閻肇下了車,閻三爺就站起來了:“閻肇,我發現你這人最近變懶了,我和鬆露那戶口本的事兒,你左推右推,準備推到啥時候?”

“走吧,去您家,我去找資料,今兒幫您辦。”閻肇說。

為防幾個不要臉的外甥,以及閻西山那個不要臉的侄子想貪自己的拆遷房,閻三爺準備把齊鬆露過戶到自己戶口下,他早幾天就找閻肇幫忙了,但閻肇左推右推,一直不肯替他辦,今天可好,他終於準備幫自己的忙了。

拄著拐,閻三爺站了起來,回頭看美蘭:“你也來吧,不要嫌我的家臟,鬆露現在,把它收拾的乾淨著呢。”

陳美蘭原來嫌臟,嫌閻三爺鼻涕抹的到處都是,從不進閻三爺家,進了門,也從不進他的臥室。

當然,村裡幾乎所有人都不進閻三爺家,嫌他太惡心。

就閻肇,還有去了的黃小翔,齊鬆露,他們願意收拾這臟老頭兒。

今天,陳美蘭還是頭一回進閻三爺的臥室,頗意外的,炕上乾乾淨淨,地上還鋪了青磚,這是齊鬆露幫忙收拾的,搞的窗明幾亮的。

“來來,我給你掏鑰匙。”閻三爺樂悠悠的說。

閻肇看他手怎麼都對不準那個鎖眼兒,伸手把鑰匙接了過去,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大遝諸如戶口本,身份證,以及照片,五保證,孤寡證一類的東西。

“哎哎,閻肇,裡頭的照片你可不能拿。”閻三爺說。

閻肇快速的從中摸了一張照片,反手遞給了陳美蘭,並說:“我沒拿。”

然後麵不改色,替閻三爺鎖上抽屜,又把鑰匙掛回了他的脖子上。

然後倆口子回自己家了。

任是再住多少地方,這也是陳美蘭最喜歡的地方。

推開院門,雖已入秋,屋後樹多,但院子裡掃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片落葉。

閻肇在西平市不過呆了半個月,居然連家裡的門窗都漆了新漆,窗明幾亮的。

陳美蘭拿著一大遝東西,人嘛,最感興趣的永遠是照片。

而陳美蘭之所以對手裡這張照片感興趣,則是因為這張照片上有幾個人,其中一個,看起來是閻西山,深遂的眼睛,比一般人更高挺的鼻梁,還有不用燙就自來成形的卷兒。

不過這是黑白照片,而且閻西山的打扮也特彆怪異,他手扛一個彈棉花的大弓,咧嘴笑著,看樣子是在彈棉花?

而且他跟閻三爺,還有閻西山的親爹,以及另外幾個陌生人,是站在一起的,怎麼可能,親爹和親兒子一樣大年齡,而且還能站在一塊兒

再一看,陳美蘭更覺得不對了,這是五六十年代的穿著,照片上的人不是閻西山,而是一個跟閻西山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

當然,這不是閻西山的親爹,因為他親爹也在照片上。

話說,閻西山之所以外號小費翔,跟他親爹生得當然不像,而且鼻高目深,像個外國人。這可苦了他了,有段時間鬥地主,他要被拉出來批,再過一段時間,打倒美帝了,他又成了美帝狗崽子,還是得被拉出來批。

生於55年的閻西山,從小到大,啥批鬥都趕上了,前二十年,活的簡直不如一條狗。

除了出身,就因為他的長相。

莫不會,閻西山的親爹,不是他的地主老財爹,而是照片上這個彈棉花的男人吧?

因為圓圓,也因為小旺,陳美蘭今天心情很不好。

顧霄轉贈的那80萬,都沒能讓她的心情好起來。

進了家門,曾經的老床,曾經的老被褥,給閻肇洗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院子乾淨明亮不說,就連臥室裡那倆口老缸,也都乾淨的,能映出人影子來。

陳美蘭進門就躺到了床上,捧著照片,依舊在看。

閻肇把混身拍打了一遍,拍去浮塵,脫了外套,也躺到了陳美蘭身邊。

“周雪琴回西平市後,跟我見過一麵,她跟我說,上輩子小旺談的那個對象,名字叫閻招娣,是鹽關村人。”他先說。

看陳美蘭望著自己,閻肇又說:“她說了,就是閻西山的女兒,閻招娣。”

陳美蘭還以為,周雪琴沒告訴閻肇,他不知道這事兒呢。

這麼說,他已經知道了?

“然後呢?”她問。

事實上,周雪琴在拘留所體檢的時候,就發現%e4%b9%b3腺裡有瘤子了,人嘛,都貪生怕死,而瘤子那東西,沒有切出來之前,誰知道是惡性還是良性的。

而且周雪琴曾經跑到福建,親手接觸過沾染了核輻射的黑油。

福建那邊,幫她搬運過油的人都出現了各種各樣被輻射的病症,在查出%e4%b9%b3腺長瘤的那一刻,周雪琴就意識到,瘤子可能是惡性的。

她的病是因為貪黑油,受了輻射而得的。

要知道,直到在審訊室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要說出真相,說出那件事的。

因為就好比她雖然重生了,但於陳美蘭的生活完全不清楚一樣,陳美蘭也不了解她的生活。

陳美蘭曾經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太太,而周雪琴,貧窮落魄,曾經在呂靖宇的公司當過保潔,那時候小旺和圓圓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她不僅往圓圓臉上潑過水,其實但凡見圓圓一回,就要冷嘲熱諷一回,甚至會威脅,說些你要再不離開我兒子,我就告訴呂老板這件事,說你跟同村的男孩談戀愛,讓你媽丟臉一類的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借著圓圓的雙手,讓她替自己照顧小狼。

但她就是不許她跟小旺結婚。

這輩子圓圓成了名人,頻繁的上電視,拍電影,還是小有名氣的民歌手。

而小旺,也眼見得脫胎換骨。

周雪琴早就估計倆孩子在一起,肯定會產生感情。

她現在病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而她在進手術室前,告訴閻肇這件事。

則是想讓他把小旺過戶到自己名下,以及,讓小旺回到西平市照顧自己。

籍此,把倆孩子給分開。

畢竟一村,同姓的孩子,要真在一起,他們這些大人不都得受村裡人的恥笑?

這是周雪琴的最後一張牌,她怕自己要死,她怕身邊無人照料,她想要一個兒子,而這,是她最後的底牌。

閻肇講完,側首望著妻子。

陳美蘭也望著丈夫,這是個難題,於他們夫妻來說是個大難題。

周雪琴想要的依舊是兒子,心要不到,身子也行。

要不是癌症還好,要真是癌症,試問,病床前,誰能比親生的孩子更貼心。

小旺本身就是一個很勤快,會乾活的孩子,所以,他能伺候得好病人,而且,即使他心裡不舒服,難受,不願意,但他必須伺候周雪琴,端屎端尿,而且必須伺候好,否則的話,同病房的人,同村的人,所有認識的人都要指責他。

就好比上輩子的閻西山,病多久,圓圓就得在病房裡伺候他多久。

而周雪琴和閻西山所恃的,隻是自己曾經生了那個孩子而已。

這要陳美蘭,就無解了,隻能活活氣死自己。

但她覺得,閻肇的性格,軟硬不吃,當不是周雪琴能威脅到的。

他給她這麼一張照片,應當另有深意才對。

果然,閻肇又說話了:“如果孩子們真想在一起,就按他們想在一起的辦。”

舉起照片,他說:原來小時候,我曾聽我奶奶罵人的時候說過,閻西山他媽偷人,閻西山是從新疆來的,一個販棉花,彈棉花的老維子的種兒。”

鹽關村村民樸實,閻肇奶奶那種刁蠻老太太,也不過生氣了,偶爾罵一句。

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會三緘其口。

但閻西山的麵貌,生的跟西平市本地人炯異吧。

在孩子們還小的時候,其實很多人都議論過他的出身問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隻是大家從來不會放在明麵上來說罷了。

閻三爺一直小心的保守著這個秘密,把那唯一的照片鎖著。

是因為閻西山是他們地主家唯一的種兒,香火。

他可不想閻西山知道自己的身世,跑去給老維子當兒子。

但舍不得燒掉照片,則是因為,他心裡猶還留著點猶豫,估計是想等自己死的那天,再告訴閻西山真相。

而從兩個孩子想在一起作為出發,這事兒就簡單了。

就當這是一件案子。

閻肇在村裡打聽了一番,還真從幾個老人家嘴裡得知,那個老維子在的時候,曾經留過一張照片,其實早在幾天前,他就到閻三爺家看過照片了,不過當時沒拿,喊陳美蘭回來之後,這才去拿的照片。

而憑借這張照片,閻肇不僅想說服陳美蘭,其實更想說服的,是自己。

圓圓的奶奶,和蘇文同是五支隊的姑娘,祖上是一家,但出了五服。

而閻西山,要真不是他親爹的種,而是照片上這個彈棉花的老維子的孩子,那麼,小旺和圓圓之間的血緣關係,連表兄弟都算不上。

要想結婚,真沒什麼大礙。

不過這個老維子還活著嗎,他應該是在五幾年的時候,來過鹽關村,新疆那邊種棉花的人,當是個棉農,來彈棉花的。

他應該早就回新疆了吧,新疆那麼大,閻西山能找著這個親爹嗎?

“這照片,你想給閻西山,讓他去找他親爹,你有線索?”陳美蘭反問。

“怎麼可能?”閻肇接過照片,把它夾進了床頭櫃上的《刑法》中。

繼而說:“大學,我替閻望奇選,送到外地去讀,留學,我來替他辦,他得先出國四年,留完學才能歸國,這樣,咱們就能把孩子們分開八年。”

小旺眼看就要考大學了,送到外地,跟圓圓就分開了。

緊接著留學,又是八年,這簡直堪比抗日戰爭。

以陳美蘭看,八年時間,一般人是堅持不了的。

到時候,說不定圓圓會談新的男朋友,小旺也會談新的女朋友。

說不定他倆,就無疾而終了。

“八年後,要他們還想在一起……”閻肇話說到一半,陳美蘭說:“你就把照片給閻西山?”

“不,讓閻望奇自己來找吧,他要能找到,才有資格做我女婿,否則的話,不行。”閻肇說著,啪的一聲合上書,放到了床頭櫃上。

陳美蘭望著這本藍底白字的《刑法》,心說小旺最討厭的是什麼?

可不就是書,而他最討厭的職業是什麼,不正是公安?

他打死都不可能來讀這本書吧。

陳美蘭納了悶了,閻肇現在到底是把自己放在父親,還是老丈人的角色上啊。

他這苛刻的條件小旺能辦得到嗎?

這算九九八十一難了吧,既是親爹,又是老丈人,閻肇是在知已知彼的情況下,盯著兒子整的,小旺,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