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但是穿透強,雖說邊說邊關門,但下一句熊向黨和馬副局也聽得見:“茲事體大,牽連的還這麼廣,我們必須向總局彙報?”
“這麼說車根本就不是咱們區的?”
“對,所以咱們一直查不到人。”
那邊聲音越來越低了,聽不清了,馬副局豎起耳朵,熊向黨也在聽,就聽孫怒濤突然聲音一高:“居然是他?先不要打草驚蛇,咱們馬上去市局彙報情況?”
說著,倆人居然一起走了。
熊向黨一聽閻肇有了立功的活都不跟自己通氣兒,更生氣了,正想跟馬副局倒點苦水,馬副局突然一拍腦袋:“哎呀我突然忘了,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一下,熊科你坐會兒,我出去一下。”
熊向黨給氣的,憋氣鬱悶,想吐個槽都沒人聽。
再說馬副局,出了公安局後特意過了兩個街道,看四處無人,才撥了一個電話,打完之後又趁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
不過他才走不一會兒,閻肇和孫怒濤就來了。
隻需要摁個重撥鍵,那邊已經接起了電話:“喂?”
閻肇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這電話上有顯示,記下電話號碼,讓機務科直接查機主。”孫怒濤說。
其實他們根本沒查出來對方到底是誰,但是排查工作做完了,車不是本區的,有效信息就是,車是彆的區的,有人幫他瞞天過海了。
能在分局幫一個肇事者瞞天過海的,目前在職的除了馬副局就是熊向黨,畢竟刑事案件隻有他倆經手過,剛才也不過看他們正好在一起,使詐而已。
上鉤的是馬副局。
“我聽出那個人的聲音了,我知道他是誰。”閻肇說。
剛才馬副局專門跑出來打電話,肯定是想給肇事者通風報信的。
按理通過機務科就可以查到機主。
但這個聲音,閻肇雖然隻聽過一次,卻太熟悉了,是陳平。
哄他兒子吃了五十個肉串,差點撐破孩子胃的陳平。
狹路相逢。
……
案子很快就查清楚了。
當天晚上陳平是自己開車,醉酒,撞死人後都沒有逃逸,甚至連車都沒修,第二天一早他還去事發地轉了一圈兒。
發現撞死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而且連閻斌那個屁事懶得管,隻知道混日子的副所長都在認真追查凶手,這才開始跑關係,跑門路抹的事兒。
車還在,而且還一直在跑運輸,運沙子水泥。
巧了,因為陳平搬到了津東區,那輛卡車就藏在他新租來的煤廠裡。
聽馬勃陳述完這一切,熊向黨這才五體投地,怪不得據說可以直接調首都的,上麵親自點名,要閻他來津東區,這案子不是普通的刑事案,靠他們還真不行。
“實行抓捕吧。”孫怒濤說。
熊向黨剛要走,閻肇卻說:“你馬上去趟馬副局長家,他應該在燒東西,立刻逮捕他。”
副局長,還沒有證據,說逮捕就逮捕?
“逮捕他。”孫怒濤說。
陳平,閻肇說自己要親自去,孫怒濤覺得這樣怕不太好,從83年開始,因為公安方麵的重判,傷害公安辦案人員的案子倒是不多了,但他一個人去也太冒險了。
“帶幾個人吧,那幫暴發戶們私底下打架鬥毆,鋼管砍刀可不長眼睛。”孫怒濤又說。
“讓馬勃帶人隨後吧,做個準備。呂梁應該也反水了。”閻肇掃了一圈說。
轉身,他已經走了。
孫怒濤問:“呂梁呢?”
“剛才還在啊。”有人說。
孫怒濤再歎閻肇料事如神,呂梁可是原來的副大隊長,地頭蛇,因為嫖娼而被開除黨籍,還撤了職,他手上可是有槍的,萬一他也撈過錢,彆他身為公安阻攔辦案,那可就麻煩了。
“馬勃,趕緊去支援閻隊。”他連忙說。
小劉開車,一路沒不作聲,倒不是怕煤老板,而是因為小翔的死而難過。
是個人,隻要聽說這種事情都會覺得難過。
“放首歌聽吧,最近好像流行粵語歌,來一首?”閻肇聲音倒是很柔和,突然說。
閻隊有文藝細胞,愛好聽歌,小劉可早有準備。
拎開音樂,這也是小劉目前比較愛聽的一首,閩南語,雖然聽不懂,但一經唱起來,骨頭都要跟著一起跳舞。
小劉不出聲,但也跟著調子默默哼:幾習西幾en麵萬坦,幾習咯撇en麵擔寒……愛嫖家愛呀。
地方不遠,小劉開的很快,轉眼就要到地方了,閻肇突然問了句:“為什麼愛嫖才會贏?”
小劉目瞪口呆。
閻肇下了車,哐的一聲關上了車門,拋來一句:“以後車上不準放這種歌。”
……
閻肇去的是陳平家,也就是胡小眉買來出租的那套。
他老婆還在農村,說難聽點,香皂都舍不得用一塊,偶爾進次城,洗個澡搓下來的泥垢能堵住廁所,幾個女兒更是鼻涕蟲,吵的煩人。
陳平自己在城裡很會享受,沙發電視熱水器,啥都有。但不會讓老婆和女兒們進城,這種房子他寧可雇個保姆,也不讓老婆女兒來住,鄉下女人不說不配坐沙發,進了城都丟他的人。
這會兒他剛跟保姆交待,讓保姆打個電話,把他農村的老婆喊來照料兒子。又到兒子臥室,好好叮囑了一番,讓他在學校不要惹事,尤其不要再欺負閻小旺。
“啥呀爸爸,我最近沒欺負過他,但學校裡也有認識他媽的人,罵他媽是個騷貨,關我啥事兒?”小胖墩兒挑起眉頭說。
陳平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爸要出個長差,你可千萬要認真學習,以後不要撒謊,也不要總是推卸責任,遇事,不要學爸!”孩子的一切惡習,其實全是學的他。
呂梁帶著兩個公安就等在門口,陳平一出來,立刻下樓。
就在樓梯口,幾個人腳步一滯。
對麵一個男人,板寸頭,公安裝,兩條長腿大剌剌的叉開,兩隻手叉在兜裡,頭略微低著,看著呂梁。
“呂梁,你這是要出門?”閻肇問。
呂梁一手摁在腰上,笑了一下:“閻隊,市局那邊有個緊急案子要我們配合調查,我們來提個人。”
他身後那倆公安是假的,閻肇看過全市所有公安的檔案,沒有他們倆的臉。
“陳平我要帶走,去跟市局說,這邊有案子要找他。”說著,閻肇掏了銬子,哢的一聲已經銬上去了。
呂梁刷的一下撥了槍,這在華國的曆史上可能都是少見的,但這個年代槍支管理不嚴,而且惡性案件多,公安出門都帶槍,但現在是晚上七點,在這種家屬區,兩個公安撥槍還實屬罕見。
小劉在車裡直接快要嚇尿了。
“閻隊,你這屬越級行事了吧?”呂梁高喊一聲,命令身後的兩個:“愣著乾嘛,把人搶走。”
小劉在車裡愈發的怕了,因為呂梁的槍已經抵在閻隊的腦門上了。
這要砰的一聲,呂梁得坐牢,閻隊直接得送命。
但不過轉眼之間,閻肇隻是一個反手,從彈匣到槍支,嘩啦啦的往下掉,一把槍砸在地上,成了一堆零件?
正好馬勃帶人坐著局裡的麵包車趕來了。
“馬勃,逮了那兩個假公安,呂梁妨礙辦案,持槍威脅上級,一並抓。”閻肇簡短得說。
真公安帶著兩個假公安,一並被逮了?
閻肇隻逮陳平,上了車,立刻吩咐小劉開車。
審訊室,窄窄的,飄著一股隱隱的肥皂味道,四麵是牆,一張小桌子,一盞壓的特彆低的燈,這就是公安的審訊室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小,壓抑,難受,但莫名讓陳平想起出去嫖的時候,那種用劣質板材裝修好的小姐們的臥室,差不多一樣大。◢思◢兔◢網◢
但那兒雖臭是天堂,這兒味道雖正,卻是地獄。
陳平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馬副局打電話的時候交待過,萬一被抓也不要怕,隻要他願意自己扛下所有的事。
他兒子,馬副局會托人管到大學畢業,還包安排工作。
馬副局人挺仗義,有個情婦,據說是他初中時的同學,長的挺醜的,還胖,皮膚很黑,他一直都不離不棄,據說就是因為對他有恩的原因。
為此,陳平願意相信馬副局,相信他回供他兒子到大學畢業。
在閻肇還沒審之前,該怎麼招,該怎麼承擔,該怎麼把馬副局和當時親手幫忙,幫他處理事情人摘出去,他都是想好的。
但閻肇一張嘴,陳平就愣住了。
“說說你和周雪琴曾經一起喝過酒,酒桌上的事吧?”閻肇居然說。
陳平愣住了,隨即來了句:“是她先勾引的我。”原來這男人是想問他寂寞前妻的花邊逸事。
看來是男人,就免不了要爭風吃醋。
這活閻王也不例外。
不說真有,就無中生有也要招。
可閻肇眉頭一皺:“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哄我兒了吃了五十個肉串,他吐了一晚上的事。”
這一聲,仿佛來自地獄的審判。
“錢,我給,我現在就給。”戴著手銬不方便掏兜,但陳平真想掏,曾經隻是個無所謂的玩笑,可現在望著閻肇那張貨真價實,活閻王的臉,陳平恨不能回到那一瞬間。
把五十塊錢還給伸著手,撇著嘴,問他要錢的小旺。
“講具體點。”閻肇說:“我不要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從當時參於的人,你們說過什麼話,我兒子當時的樣子,神情,他哭過,笑過,說過的話,全講給我聽。”
這種審法可真是比酷刑還殘。
陳平於是講了起來。
……
聽的時候,閻肇的臉在燈下仿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聽完亦未動。
聲音依然很柔和:“父親是什麼,是座山,孩子的靠山,沒有父親,孩子就沒了靠山,你撞人逃逸,是要被執行槍決的,而且是立即執行,曾經我兒子是什麼樣子,將來你兒子就是什麼樣子,保重。”
“我,我可以招,要不是馬副局遊說我讓我出錢擺平,我是不會跑的。”陳平一聲嘶嚎。
“晚了!”
閻肇刷的起身,空曠的審訓室裡,被他拉開的椅子帶著沉悶的回響。
哐的一聲,他的脖子碰到燈罩上,啪的一聲,燈泡和鐵燈罩啪齒撞了一聲,燈泡的玻璃碎碎從他後衣領鑽了進去,他伸手撫了一把,見有血,伸手揩了,示意馬勃過來清掃。
隨著閻肇出門,陳平臉慢慢垮了下來,曾經比周潤發還要梳的光的背頭像抗日劇裡的狗漢奸一樣搭在兩鬢,老淚橫流。
此刻,陳平眼裡全是小旺和小狼的身影,那身影駭到了他,駭到他骨寒。
周雪琴跟他在城郊的路邊攤前吃烤肉,喝啤酒,在席間周雪琴抱怨閻肇在戰場上不回來,抱怨閻肇不會賺錢,抱怨閻肇一個月的津貼隻有180。
陳平適時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