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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潛一道走在前麵,商量著事情。

宋梔梔特意走得慢,走在江影的身後。

出了藏書樓,竹林裡的青石小徑四下無人,潺潺清溪流下,發出和諧的流水聲。

宋梔梔越過江影高大的肩頭,見袁一溪與韓潛爭論得正開心,根本沒有注意身後的情況。

她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兩大步,直接拽住了江影的袖子。

江影正在默默走路,大步往前,哪會想到宋梔梔會過來突然牽他。

他抬了下手,準備把袖子從宋梔梔的手心裡抽出來。

結果宋梔梔攥得死緊,她不僅沒讓江影把袖子抽走,還拽著它搖了搖。

這麼近的距離,如果對江影說話的話,是會被前麵兩位無相宗的長老聽見的。

所以宋梔梔為了勸江影說出他在沈家地宮經曆的事,隻能想辦法用肢體語言勸說。

江影扭過頭,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宋梔梔的手順著他蒼白冰涼的手腕,偷偷往上爬,一路摸到他的掌心。

“說。”她在江影的掌心寫字。

宋梔梔的動作極輕,指尖溫暖,寫字的時候就像一隻小蟲爬過肌膚。

江影的手指收攏,將宋梔梔的指尖鉗住,讓她不要再繼續寫了。

宋梔梔見他沒有答應,緊抿著唇,又沒辦法說話,隻能委委屈屈縮回了手。

江影繼續往前走,留給宋梔梔一個背影。

宋梔梔又挽起袖子,抬手,指尖點在他的背上。

江影的腳步微頓。

清風送來青竹的芬芳,宛如飛鳥般掠過他耳際。

宋梔梔用手指在江影背後寫了一個大字:“說。”

江影轉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了過來。

他不由分說地在宋梔梔手背上寫:“不。”

宋梔梔覺得哄孩子真的好難。

她被將江影拽得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臂彎裡,隻能抬頭,用口型問他:“為什麼不?”

江影懶得跟她玩什麼無聲遊戲,隻抬手將宋梔梔的下巴捏著,指尖在白皙的臉頰上微微下陷,把她的臉往側邊推。

就是拒絕的意思。

因為他就算說了,那無相宗的兩個長老也不一定能信。

宋梔梔看江影這樣子,竟然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她正欲再勸說,便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袁一溪與韓潛停下了步子。

似乎是要轉過身的樣子。

她趕忙從江影懷裡跳了出去,一溜煙竄到他的前麵。

江影落在最後,抬手整理了下衣袖,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撫過宋梔梔方才靠著的地方,將每一寸褶皺拉平。

“梔梔,你且過來。”袁一溪朝她招了招手,領她一道走進院子裡,“你是當日離開沈家山莊的,前幾日江影來之後,沈家山莊可有異常?”

宋梔梔被袁一溪牽著坐在椅子上,雙手乖巧地放在腿上。

她斟酌著語句,思考著怎樣才能透漏一些信息但又不被袁一溪懷疑。

“我……我一直待在天月閣中,隻看到沈夫人受傷了,而沈家主據說是被沈夫人保護起來了,以防止江影抓住他用來威脅沈夫人。”宋梔梔假裝回憶說道。

她又眨了眨眼,繼續說道:“沈夫人領我去過沈家地宮,那裡有一尊神明靈祇的神像。”

“竟是如此?”袁一溪目光望向坐在宋梔梔對麵的江影,神情若有所思。

“江道友。”韓潛的說話聲適時響起,“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影略抬了下頜,沉默許久後方才說道:“我隻殺了攔路的十餘人。”

韓潛微微挑眉,想起沈家地宮裡化為腐水的十餘具屍體,點了點頭。

看樣子沈瑉應當是集合了沈家諸位高手,布下陣法來埋伏江影,江影想離開,想反抗是正常的。

“江道友為何會去沈家地宮?”韓潛繼續問道。

他知道這個問題很敏[gǎn],可能觸及了江影來長澹沈家的真正目的。

江影確實不想說。

但此時宋梔梔藏在桌子底下的腳已經伸了過來,輕輕踩了下他的腳尖。

江影眼尾微眯,餘光看向宋梔梔。

宋梔梔此時靠在桌子上,一手托腮,另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站在桌上心魔毛球。

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她在桌子底下還踩了彆人一腳。

隻有被踩的那個人知道。

江影不動神色地將目光收回。

“我曾受靈祇神教蠱毒困擾,來沈家調查是否有解蠱之法,沈瑉以解蠱之法誘我,那日將我引至地宮中,聯合數百高手,布下族中秘傳陣法,隻為將我誅殺。”他輕嗤一聲,“但是無用。”

沈瑉未免把他看得太低了些。

江影在描述此事的時候,特意將婆娑木與朔月蠱蟲的細節隱去。

這是他與宋梔梔都非常有默契地閉口不談的事情。

“沈家主此事……做得不地道。”韓潛評價,“主動交出解蠱之法,豈不是美事一樁,既保了沈家平安,江道友也能免受蠱毒困擾。”

“哦。”江影血色的雙眸微眯,“我本想拿到解蠱之法後便將他夫婦二人殺了。”

宋梔梔:“……”

她的腳尖輕輕踢了下江影的腳。

江影歪了歪頭,這微小的動作讓他的墨色長發自肩頭滑落些許,調皮地垂了下來。

他抬腳,不由分說地把宋梔梔的腳給壓住了。

宋梔梔捏著球球的手一緊,瞪大了雙眼,鬢邊閃閃發亮的步搖輕顫。

江影當真是個壞東西!

她上半身看起來無比淡定,下半身使勁掙紮,試圖將腳抽回來。

此時,韓潛與江影的對話還在繼續著。

“啊……啊哈哈……是這樣的嗎?”韓潛乾笑道,聽了江影的回答之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曾查探過沈家地宮中的戰鬥痕跡,我看到你一共放出冥昭放了兩次。”

“第一次是殺了攔路的十餘位沈家修士,那麼第二次呢?”他問出了一個極為合理的問題,“冥昭出手,一定要飲血而歸,冥昭第二次離手的時候,擊中了地宮裡的壁畫,若那時沈家人都已經死了,這冥昭,又擊中了什麼?”

這也是韓潛非常好奇的問題。

“暗室內的靈祇神像。”江影的回答非常簡單。

就是冥昭那一擊,將暗室內的神像擊成了碎末。

第27章 二七聲心跳 踩他影子 |·ω·。)

“但是……”韓潛摸著下巴說道,“江道友,您應當很想殺了沈家主對吧。”

江影的目光漠然,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但此時宋梔梔已經掙紮著將腳抽了回來,然後鍥而不舍地繼續鉤了下他的小腿示意他認真一點回答。

於是江影認真回答道:“是,他很煩。”

宋梔梔:“……”算了哥哥您還是彆開口了。

韓潛目光略帶訝色:“您沒有殺他,還是收手了,讓冥昭掠過沈家主,隻擊中他身後的壁畫,這又是為什麼呢?”

江影越如此說,韓潛就覺得越奇怪,以至於他問的問題都已經偏離了主題。

江影緊抿著唇,目光冰冷。

還能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坐在他對麵、現在還在試圖踢他腿的宋梔梔了。

宋梔梔察覺到了江影沉默下的潛台詞,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隻是藏在桌子下的腳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碰著他的腳尖。

“想必江道友您還尚存一絲善念啊!”韓潛見江影許久未回答,於是自己想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江影:“?”我沒有你不要亂講。

“江道友您不必解釋,我們能理解。”韓潛說道。

江影:“?”彆理解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是——”他的眉頭緊鎖,“沈家主的行為很不正常,他在沈氏族人被你殺了十餘位的時候,就該知道數百人的埋伏與陣法困不住你,為何還要上前,飛蛾撲火,做無用之功?”

江影心道沈瑉要犯傻他如何能攔得住。

但他實在受不了宋梔梔藏在桌子下無窮無儘的騷擾了。

所以他勉強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細節:“區區陣法與埋伏,奈何我不得,已是沈家的必輸之局,我要離開,他還是衝過來攔下我。”

“沈家主不是如此愚蠢之人,除非有所隱情。”韓潛皺眉說道,“他像在用自己的生命拖延時間。”

“當真奇怪。”袁一溪揉著自己的眉心,輕歎一聲。

宋梔梔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她要確認一下才敢說出此事。

於是她起身,輕咳一聲說道:“我……我有些內急,想去解手一下”

“去吧。”袁一溪非常貼心地給她指了下茅房的方向。

宋梔梔跑得比兔子還快,她象征性地去茅房裡轉了一圈,然後再竄到隱蔽的竹林裡。

她找到一塊乾淨的石頭,拿袖子認真擦乾淨,這才坐了上去。

宋梔梔摸出手機,開始在屏幕上打字。

【幾天前,沈瑉召集高手,以上古流傳的陣法埋伏江影,但卻無用。】

【江影本欲殺他,但被段天月攔了下來。】

【他離開後,沈瑉攙扶著段天月回到沈家塔樓下的房間裡,為她療傷……】

宋梔梔要看那日,段天月與沈瑉說了些什麼。

沈瑉愛他妻子甚篤,若是為了段天月,他什麼都可以做出。

但是,她盯著手機屏幕裡字慢慢變淡,最終消失。

以往,這傻逼手機如果想收回什麼不合理的劇情,都會在屏幕上閃過警告紅字告知原因。

但這次卻直接把這段文字弄消失了。

就像是……可以說,但不願意說。

宋梔梔不服輸,繼續將這段文字重新輸入。

她寫下的文字開始變淡,而不是往常的逐字消失。

不太對勁,似乎是有什麼力量在阻止她不要看到這段劇情。

宋梔梔現在明白了這手機碼字的尿性,隻要是不想呈現的內容,它就可以不寫,除非她主動將視角轉過去,逼著它把當下場景裡發生的事描述清楚。

有些劇情隱瞞了,就很容易將一個無辜之人變成有罪之人。

她——不允許這段文字消失。

她要看。

她要看段天月究竟跟沈瑉說了什麼。

宋梔梔緊緊攥著手機的指關節發白,目光死死盯著手機屏幕。

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大腦裡所有的思緒都被抽空,靈魂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被吸入手機中。

宋梔梔沒有眨眼,用自己的力量與手機裡想要文字隱藏的力量抗衡著。

但她終究是個普通人。

細細的薄汗從腦門冒出,浸濕了青絲。

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是那種思維乾涸的疲憊。

蹲在她肩頭的球球“吱吱”叫了好幾聲,彈了起來,跳到她的頭頂。

黑色絮狀霧氣形成一隻小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