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代表沈氏上台的是他父親,他父親的表情捉摸不透,大概是認出了夏沐就是那晚視頻裡喝酒的女孩兒。
沈淩還想看看坐在前排的紀尚清,紀羨北的爸爸是什麼表情,可惜紀尚清轉臉跟身邊的人說話了。
紀尚清問身邊的溫董事長:“怎麼全場都在看這個記者?”
溫董:“你沒認出她是誰?”
紀尚清搖頭:“有點眼熟。”也可能是以前采訪過他?沒什麼印象了。
溫董:“我也是在朋友圈看過的,就是跟老黃喝酒那丫頭,前段時間還報道了遠東集團的新聞。”他之所以關注這條新聞,是因為他們溫氏跟遠東有合作往來。
又忽的好奇,問紀尚清:“你今天怎麼不在台上?”
紀尚清:“老了,多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原本主辦方是請他上去的,他說把機會給紀羨北吧。
溫董說:“羨北也擔得起你這份信任,不像我家那個,給他機會他都抓不住,讓他管理溫氏建築公司,結果他一個項目就虧了七八個億,沒用。”
紀尚清接過話:“每個孩子都有每個孩子的優點,你家的就比我家的大兩歲,你看你孫子都上小學了,我還羨慕你呢。”
溫董笑,也是啊,人不能不知足,又半開玩笑的語氣:“今天來會場的女孩兒都是比較優秀的,看看有沒有合適做兒媳婦的”。
紀尚清不由回頭看了眼夏沐,隻見她從禮儀手裡接過話筒。
夏沐平複了下呼吸,看向任彥東:“任總,您好,我是經揚傳媒的記者夏沐,接下來我問的這個問題比較長,可能會耽誤您點時間。”
任彥東點點頭,挺好奇她的問題會有多長,她之前的新聞稿可都是簡短精煉一陣見血,他看著她,示意她繼續。
全場都是安靜的。
安靜是因為被問的是任彥東,問的人是個美女。
夏沐語速適中,咬字清晰:“今天我問的問題跟遠東地產有關,遠東地產的高檔智能小區於去年二月份奠基開工,承建單位是溫氏集團全資子公司溫氏建築公司,當時溫氏中標還在業界掀起不小的轟動,因為算是低價中標。”
說完這段,她隔了半秒才繼續:“近一年半的時間,因為汙染治理,國家對一些生產建築材料的環保不達標的小廠子都進行了關閉處理,對大廠也是實行了錯峰生產,這導致建材價格飛漲。”
任彥東靜靜的看著她,她什麼時候這麼囉嗦了?
夏沐:“據我了解,鋼材漲了近一倍,水泥漲了快三分之二,河沙漲了三倍還多,智能材料價格的上漲就更不用說了,而且還在持續上漲中,這個項目的工程材料費占了整個工程造價的68。”
她稍稍停了一秒。
再繼續:“而當初遠東地產跟溫氏建築簽訂的合同是不予調價的,最近溫氏建築被曝出這個項目他們至少虧損八個億。”
說到這,溫董一頓,這丫頭還對他們溫氏有關注?
那邊,夏沐還在說:“我們都知道,沒人會做賠本生意,現在溫氏不僅沒有利可圖,前期還要為工程墊資,更是麵臨著巨額虧損,溫氏地產的資金鏈和對這個項目的積極性,可想而知了。”
說著,她特意停頓了下,給任彥東消化的時間。
會場比之前更安靜了,就連坐在前排的那些人也都紛紛回頭。
任彥東眸光加深,她囉嗦這麼多不是說給他聽的,是說給現場不懂這行的人聽的。
她鋪設的越長,陷阱越深。
夏沐接著道:“那麼在這種情況下,遠東地產如何保證這個豪華高檔小區,保質保量的竣工,並如期交付給我們已經購買期房的廣大業主?”
說著,她話鋒一轉:“也許您會說這是施工單位溫氏建築該考慮的,也的確是這樣,可開發商是遠東地產,業主當初也是衝著遠東這塊信得過的招牌才放心購買的,而小區的品質和口碑更是會直接影響遠東地產的IPO計劃,所以,任總,您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謝謝。”
夏沐把話筒放下,以表自己的問題問完了。
任彥東沒立刻說話,迎上她的視線。
夏沐也沒回避,跟他對望。
要是挪開視線,她在氣勢上就輸了。
紀羨北一直盯著她看,剛才過去的幾分鐘裡,他的心跳好像快了許多,為她認真時的魅力。
會場竊竊私語起來。
都在等著任彥東怎麼回答這個陷阱一般的問題。
唐文錫收回視線,跟沈淩說:“怎麼樣,我說她要惹禍了,這回你看到了吧,平時裝深沉,一幅要死不活的高冷樣,多說幾個字好像能要她命一樣,現在來勁了,吧啦吧啦一大堆。”
沈淩也是驚訝的:“沒想到她玩真的。”任彥東心裡現在估計是崩潰的。
前排的紀尚清,看向溫董:“你跟這個記者認識?”
溫董搖頭:“這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紀尚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們溫氏派來專門為難任彥東的,這下替你們溫氏出氣了。”
溫董笑了:“是出了口氣,這個項目依照現在建材的漲幅,估計虧十億都打不住,可又不能撂挑子不乾。”
台上。
任彥東麵上始終風輕雲淡,跟其他幾個特邀嘉賓差不多的坐姿,輕靠在椅背上,雙腿自然交疊,他舉起手上的話筒。
會場安靜下來。
隔了兩秒,任彥東終於說話,淡笑著:“我從來不參與集團的具體運營,對於地產公司和溫氏簽訂的合同具體條款不是很清楚。”
所有人都認真聽著,這句冠冕堂皇的話沒毛病,他是遠東集團的董事會主席,旗下那麼多公司,肯定不會關心這些瑣事。
任彥東:“不過當初進軍房地產,是我的決定,打造高端智能住宅區也是我們遠東地產的初衷和宗旨,利潤是遠東地產要關心的,可住宅的品質才是我們遠東放在第一位去考慮的。”
夏沐一瞬不瞬的望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她不光是聽他怎麼回答,聽的同時還在心裡邊做現場同傳訓練。
他說什麼,她在心裡就翻譯成英語。
一麵分析他話裡的意思,一麵加深了印象。
任彥東的視線攫住她的眸光:“不管遠東地產跟溫氏之前簽訂的合同是怎樣規定的,調價亦或不調價。”
說著,他特意頓了幾秒才繼續:“在此,我重重承諾,遠東會將原工程總造價上調8,我不是把這部分利益讓給溫氏,而是讓給我們遠東的業主,感謝他們的信任,遠東也必定不辜負他們的信任,謝謝。”
話音落,靜了幾秒,全場曝出熱烈的掌聲。
夏沐落座,還有點懵。
她怎麼都不敢置信任彥東會把總價上調8,那就意味著要多支付給溫氏七八億還要多...
接下來,她跟他之間,有的較量了。
溫董也愣了,望了望任彥東,他這個人向來言出必行,既然當眾承諾給他們溫氏調價,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紀尚清笑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溫董跟紀尚清握手:“到時候請你吃飯。”
紀尚清半開玩笑:“吃不吃飯不重要,有合適的兒媳婦的人選,幫我留意一下。”
溫董想都沒想:“我看那個夏沐就不錯。”
紀尚清:“......”果然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台上,主持人蕭影很快恢複常態,她開始請下一位金融人士發言。
剛才她一直都注視著任彥東,這個男人剛才回答問題的那瞬間,鎮定睿智又如此有魄力,大概迷倒了在座的所有女士。
可她感覺他的目光一直緊鎖著夏沐,不是看普通人的眼神。
她呼口氣,也許自己想多了。
台下的唐文錫和沈淩也無心再聽台上的發言,兩人小聲說著任彥東。
唐文錫:“那個惹禍精跑不掉了,任彥東回去還不得滅了她。”
沈淩沒多說,至於滅不滅,誰知道,也許以著任彥東的狠厲,可能真會找夏沐算賬,他現在也不好定論,畢竟是七八個億一下子就沒了。
誰知道任彥東對夏沐的那點感情值不值這麼個價。
剛才那個局麵,任彥東要是打官腔也能圓過去,可是等新聞出來,就不知道被歪曲成什麼樣,或許還有對手暗中打擊,說遠東地產的工程質量堪憂,肯定會引起業主不滿。
到時候不僅影響銷售,還會影響遠東地產的上市。◆思◆兔◆網◆
不僅是這些,現在網絡時代,有時候一條負.麵新聞,就有可能讓一個企業的股價崩盤。
所以剛才任彥東的魄力,是把所有負麵的影響都消除了。
不過花的代價也大。
夏沐沒討到什麼好處,也不算賠,至少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而最大的贏家就是溫氏,什麼都沒做,就獲了漁翁之利。
唐文錫擔心的是:“就怕三哥會覺得夏沐這麼咄咄逼人是紀羨北授意的。”
沈淩說:“應該不會,紀羨北什麼為人,任彥東其實比我們倆都了解。”
“但願。”說著,唐文錫還是氣:“你說夏沐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非得把彆人逼的無路可走,才顯擺她的能耐是吧?也不知道紀羨北喜歡她什麼!”
沈淩笑:“大概就是喜歡她這麼能惹禍?”
“......”
峰會分兩天,今天上午場的十一點半時結束了。
下午場的台上特邀嘉賓就不再是他們幾個,是其他行業的領軍人物。
會議結束時,會場的人陸續有秩序的退場。
袁奕琳跟夏沐坐的近,立場時也是一前一後,袁奕琳多踏了一個台階,跟她並肩,小聲說:“以為他今天會把提問的機會給你。”
那個他,是紀羨北。
夏沐側眸:“你怎麼跟大媽一樣,這麼愛操心?”
袁奕琳一噎。
哼了聲,加快步伐,走到夏沐前頭。
今天的會場提問,她不能強求什麼,畢竟太正式,不能胡來。
可晚上還有酒會,她們財經頻道的記者有入場券,其他財媒的記者都沒有,到時候她再找紀羨北聊幾句,寫個新聞稿。
剛出會場,夏沐的手機就響了,是主編打來的。
“喂,美編。”
“還活著呢?”
“活的好好的,準備去吃飯。”
“吃的下去?”
夏沐笑:“胃口好著呢。”
“你的心可真大。”頓了下,主編說:“我上午一直在看峰會的網絡直播,沒想到你比我想的還要認真。”
夏沐淡笑著:“必須得認真啊,我可沒想過要遊戲人間。”
主編也沒心思開玩笑:“行了,現在不是貧嘴的時候,我就想知道,這麼個簍子捅下來,你準備怎麼收拾?”
夏沐也不再逗她,嚴肅的語氣:“這個問題我之前是寫在記事本上的,問題的字數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