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年輕的愛情就是這樣,會為了讓對方更喜歡一點而加倍努力,但同時,也會為了一點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細枝末節而耿耿於懷、反複計較。
江隨本以為上次在書店碰見陳易揚的事已經告一段落,因為她和周池解釋清楚了,沒想到又起了風波。
說起來,那天早上也是很不巧,江隨隻是在上學的路上碰到了陳易揚,和他一道走去學校,哪知道周池也趕在那個時間點,三個人就那麼不早不晚地在校門口碰上了。
當時周圍人多,周池什麼話都沒說,看她一眼,重新蹬上自行車騎進去了。
等江隨進教室的時候,裝著早飯的保溫飯盒已經在她桌上,而後麵座位卻空空的,周池不在。
上午課間,她給他發信息,他沒有回。
江隨回頭看了幾次,他都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睡覺。
中午吃飯,江隨跟林琳、許小音一起去外麵吃,在路上碰到班裡的男生,周池也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江隨要跟他講話,他看也沒看就走了。
吃飯的時候,江隨因為這件事心事重重,沒有吃幾口就放下筷子。
許小音早就注意到了不對:“你跟周池怎麼啦,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嘛?”
“昨天是好好的,應該是今天早上出了問題。”江隨皺著眉,有點惆悵,“我早上在路上碰到陳易揚,跟他一起走,被周池看到了。”
吃醋了啊。
許小音一聽就懂,又覺得奇怪:“不至於吧,他看上去不像啊,就為這點小事?”
“沒有彆的事了,隻有這個。”江隨說,“他生氣了。”
許小音想了想,說:“好像有點小氣啊,不過陳易揚還挺優秀的是不是,你跟陳易揚走在一塊,他有點不舒服也正常,你要是跟隔壁班那個三角眼小胖子走一塊兒,他肯定不會吃這口醋,總之,吃醋這事兒,也看臉。”
江隨撐著下巴,看大神一樣看著她:“那我怎麼辦,感覺他都不想理我了。”
許小音不以為然:“有什麼不是一個kiss能解決的呀?一個不行,那就親死他,親到他窒息求饒啊。”
江隨:“……”
許小音的建議,江隨沒法采納。
一直磨蹭到放學。
周池去球場打球了,江隨也沒走,就站在球場不遠處的那顆大樹下看著。
大概是流年不利,屋漏偏逢連夜雨,陳易揚居然還沒走,這時候剛剛從教學樓出來,經過這裡,看到江隨,他過來講了幾句話,問英語報紙的事。
江隨不好意思不理,回答了他幾句,又把自己的英語報紙拿出來給他看,等她講完,陳易揚跟她道了謝,問她:“你回去嗎?要不一起走?”
江隨哪敢答應,趕緊搖頭。
等陳易揚走了,她回過身看向球場,那裡已經沒有了周池的身影。
江隨的視線四處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操場那頭的乒乓球台上。
周池坐在那抽煙。
江隨快步小跑過去,在球台旁邊停下,隔著一兩米距離,聞到煙味兒。
“怎麼又抽煙了?”她輕聲說,“不是說會少抽麼。”
“我想抽怎麼了。”周池沒看她,抬起手臂,拿t恤的袖口擦了額頭的汗,眼睛看著遠處的樹蔭。
江隨抿了抿唇,沉默地站著。
“你怎麼不回去?”他開口。
江隨一愣,“你不跟我一起麼?”
“不是有人陪你?”他的目光看過來,語氣聽不出情緒。
“……不是的。”江隨往前走了一步,“今天早上隻是碰到了,剛好順路,就一起走過來。”
“順路?”
江隨點頭,遲疑了下,說:“他也住那邊。”
“跟你一個小區?”
“嗯。”想了想,老實交代,“在隔壁那棟。”
周池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看她幾秒,眼睛更冷,“為什麼上次不說?”
“你也沒問。”
“對。”他扯了扯唇,“我沒問,因為你說跟他不熟,我哪知道你們是鄰居。”
“……”江隨啞口。
周池:“經常碰到?”
她點頭:“嗯。”
“除了講題,一起走路,還做過什麼?”
江隨茫然地看著他,心裡莫名緊張,又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問得這麼清楚,我跟他隻是朋友。”
“朋友?”周池嘲諷地笑了下,“之前不熟,現在成朋友了?你改口挺快。”
“周池……”江隨有點不認識他似的,“你為什麼這樣。”
“我怎樣了?”
江隨眼睫微動,攥著手指:“我沒有問過你跟彆的女生怎麼樣怎麼樣的。”
“你問啊。”周池淡淡地說,“我沒什麼不敢回答的,我沒有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搞什麼曖昧,我沒那麼隨便。”
“我也沒有。”江隨的臉也冷了,“是,我跟陳易揚一起走過,問過他問題,在小區那邊的早餐店碰到過,有坐在一起吃過早飯,沒有彆的了。如果你覺得這樣是我隨便,那我沒有辦法了。”
她說完這句,眼睛就紅了,看他兩秒,轉身走了。
☆、第36章
江隨穿過草坪往回走。
周池掐了煙, 跟了過來, 握住她一隻手:“江隨。”
沒有應聲。
江隨回過身, 把自己的手抽回去,眼睫間已經有點濕了。她往後退開兩步,離他遠遠的。
周池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臉色越來越差。
“我們還沒有說完。”
張煥明和李升誌從籃球場那邊過來找周池,正從升旗台那兒蹦下來,踏上了草坪。
江隨怕被他們看到,抹了抹眼睛。
“我今天不想跟你說話了,也不想看見你。”她聲音很小,有一絲哽咽,什麼都沒有再說,很快地走了。
張煥明和李升誌走過來, 看了看江隨的背影, 問周池:“怎麼回事啊?江隨怎麼跑了?”
周池沒有回答, 抬腳沿著草坪往前走,一直跟到校門口,看見她過彎,沿著馬路走了。
他沒有再追上去。
這天晚上, 江隨沒有像以往那樣給周池發晚安信息, 淩晨之後, 收到一條他的信息,江隨還沒睡著,但她沒有回, 手機扔在一邊,臉埋在枕頭上,總是想起白天的事。
或許失望比委屈更多。
不懂為什麼他能輕易講出那樣傷人的話,卻連一聲“對不起”都不願意說。
江隨很晚都沒有睡著,或許是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喜歡一個人並不隻是甜蜜快樂的,在他身上看到的也不隻是光彩和優點。
他好的時候很好,欺負人的時候也真的很刻薄。
明明那麼過分,卻不道歉。
難道一句“晚安”就把那些難聽的話都抹過去了?
他拿她當什麼呢。
第二天早上,江隨弄得有點晚,趕在早讀課鈴聲打響前來到教室,班裡已經坐滿了人。
她快步跑進去,看到凳子上放著熟悉的保溫飯盒。
周池依然給她帶了早飯。
下課後,江隨沒動那個飯盒,從書包裡拿出麵包和牛奶。
旁邊的林琳小聲問她:“你是不是跟周池吵架了?乾嘛不吃他帶的飯?”
許小音也回過頭:“阿隨,你眼睛有點紅誒,是不是哭過了?”
江隨搖搖頭,嘴巴咬著牛奶的吸管。
許小音明白了:“少騙我了,肯定吵架了,沒關係,談戀愛就是這樣啊,吵吵鬨鬨才有意思。”
“可是我不喜歡吵架。”江隨抬起頭,嗓子有一絲啞,“很難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就跟他和好啊。”
江隨頓了下,唇略微抿緊,搖頭。
在這件事上,江隨的邏輯很簡單——是周池錯了,他應該道歉。
這也是江隨從小到大遵循的社交原則,她對於這一點有一種樸素的堅持,她自己錯了會主動去道歉,但這一次,她認為周池比較過分。
上午大課間,周池去了趟廁所,回來就看見飯盒回到了他桌上,裡麵的食物都沒有動過。
後麵的幾節課,張煥明明顯感覺到周池的心情很糟,四周幾乎被低氣壓環繞,搞得大家都不怎麼敢講話,好在中午去球場發泄了一通,似乎好了點。
去廁所洗臉的時候,張煥明忍不住說:“江隨性格多好啊,這你都能惹惱她,也是厲害了。女生嘛,總是要哄哄的,誰不喜歡男朋友體貼溫柔,你這個人就是太不溫柔了,這麼冷著一張臉指望人家來哄你啊。”
周池像沒聽見一樣,弓著背,頭低著,自來水從他腦袋上衝了幾遍。
快到六月中旬,天氣已經熱了,他穿一件黑色短袖,手不斷接著水,將出過汗的頭發揉洗了一遍,直起身時滿臉都是水珠,t恤的%e8%83%b8口處濕了一大片。
幾個男生就這樣去上了廁所,剛拉好褲子,轉身,門口走進來幾個一班的男生。
陳易揚也在其中。他個子是裡麵最高的,很顯眼,穿著夏天的藍白短袖校服。
周池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眼睛看過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陳易揚的目光也落過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周池眼神淡漠。
陳易揚似乎不經意地抬起下巴,有些無所謂地笑了下,邁步走到水池邊,不緊不慢地洗手。等他洗完再轉頭,剛剛那位置已經沒人了。
上完廁所,陳易揚走出去。
午休的鈴聲已經打響,他卻並不著急回班,下樓去往物理老師的辦公室,沒想到在一樓側門的出口外看到周池。
他和幾個其他班的男生站在那邊的拐角,陳易揚隨意看了眼,全都是學校裡有名的差生,有幾個人手裡還夾著煙。
陳易揚瞥了一眼,略微皺眉,大步走遠。
五分鐘後,他拿了作業本回來,那邊的幾個男生已經散了,隻剩周池一個人靠在牆邊。
陳易揚停下腳步。
周池直起身,隔著三四米距離,說:“江隨跟我什麼關係,你知道吧?”
陳易揚看也著他,語氣平靜地說:“不太清楚,江隨沒告訴我。”他說的是實話。
周池抬腳走過去。
他比陳易揚高了一些,雖然隻有幾厘米,目光也是向下的。
“你什麼想法,我知道。”聲音淡淡的,但有掩飾不住的淩厲,微微停頓一秒,他扯了扯唇,“少做夢了。”
陳易揚的神色仍然是溫和的,什麼都沒反駁,隻是笑了下:“你找我說這個,江隨知道嗎?”
周池抿著唇。
陳易揚好像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不想跟他計較似的,拿著作業本進了側門,步伐平穩,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
周池獨自站了一會。
剛剛有一瞬,真的想出手揍人。
好像隻有那樣,才有點底氣。
放狠話的是他,但卻沒有從中獲得一點力量,依然站在弱勢的那一麵。
這種感覺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