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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283 字 6個月前

很明顯,賀漢渚已經掌握了自己這邊的火力情況,利用這個時間差在發動反攻。

沒有了新式大炮的火力加持,論常規對戰,自己這邊很難說有必勝的把握。

“大帥,這裡危險!你不能再留!到後方指揮也是一樣!”參謀立刻建議。

陸宏達臉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憤怒得人都微微發抖了,恨不得將賀漢渚那個毛頭小子生吞活剝。

但理智還是迅速地占了上風。他很快做了決定,在一個護衛營的保護之下,匆匆撤退。

為防止在官兵裡引發恐慌,陸宏達是以轉換陣地為由而離開的。但大帥突然後退,最前方炮兵營的新式火炮啞火,緊急調用在後麵的常規大炮,與此相對應,對方開始攻擊,炮火不絕。所有的人都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味。

當天的傍晚,賀漢渚指揮馬官生和馮國邦的兩支人馬,不但奪回劉家口,第二天,開往虞城。

士氣這種東西,一旦受到打擊,便如決口堤壩,一瀉千裡。

南軍在虞城的防線也被破掉了,炮兵營丟了十架新式大炮。兩個師上下共計兩萬餘人投降。

但這時,陸宏達的主力還在,真正令他潰敗如山倒的,是在一周之後。

南軍戰略撤退回到徐州附近,準備在那裡沿著鐵路線組織反攻,一個消息傳來,遠在熱河的尚義鵬也宣布加入北軍。火車載著士兵南下,正在開往徐州的路上。

戰事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傷亡不輕,南軍想反敗為勝的可能,微乎其微。陸宏達麾下的地方人馬見狀,紛紛主動投降。

大總統這個時候向全國發布了一個和平電報,敦促陸宏達投降,聲稱隻要他接受裁軍,自己出於維護和平和南北大局考慮,可以特赦他的戰爭罪行。

陸宏達秘密麵見北軍代表章益玖,最後接受了京師方麵的和平建議,但提出一個條件,要求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七月十一日,陸宏達發表全國公開通電,承認戰敗,宣布投降。

曆時四個月的這場南北戰事,就此畫下句號。

在報紙刊載陸宏達投降電文的那一天,賀漢渚人在徐州醫院。

這是戰區附近條件最好的一個綜合西醫院。

王庭芝立下大功,在前些天的劉家口一戰中,率部奮勇狙擊,堅守一天一夜,不但阻止了陸宏達合圍的計劃,還打死了廖壽光。

但他自己也負了傷,傷勢有些嚴重,腹部中彈,好在傷處不是要害,在初步處理後,被緊急送到這裡,接受最好的救治和護理。

賀漢渚趕到的時候,他剛吃了止痛藥,睡了過去。護士說最好不要打擾。賀漢渚就沒進去,站在病房的門外,隔著玻璃看。

王庭芝躺在病床上,頭包著紗布,昏睡不醒。賀漢渚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將自己帶來的水果交給護士,轉身,慢慢朝外走去,腳上那雙擦得錚亮的皮鞋落在醫院走廊的水泥地麵之上,發出一下一下的沉凝的步伐之聲。

醫院的大門之外,停了幾輛掛著軍用牌號的汽車,周圍站著幾名衛兵,一個中年男子等在車外,一身筆挺軍裝,大背頭,目光炯炯,儀表堂堂,正是章益玖。

他看見賀漢渚出來,大步迎上,親熱地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晃了幾下,口中連稱功臣,笑道:“一戰成名天下知!煙橋,你有看這幾天的報紙吧?全國各界對你是讚譽不絕。論和平締造,首功大總統,其次就是你了!這不,大總統派我特意來看你這個大功臣,晚上設宴,替你慶功!我也不妨提早向你透露一個好消息,等你回去,肩章可就要換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將!怎麼樣,還滿意吧?”

賀漢渚微微一笑,不予置評,隻向他道謝,問他下榻何處,說自己不巧,正有事,等手頭的事忙完就去看他。

章益玖將他引到一旁無人的地方,笑容消失,臉色轉為凝重,低聲說道:“老弟,剛才是大總統要我帶的話,現在是我的心裡話。”

他頓了一下。

“大總統那樣做,有他的立場,我也是奉命行事,沒辦法。我知道你的心情,看著仇人就在眼前,不能動手,這憋屈,比死還難受。大總統也是怕你有想法,所以叫我和你說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望你能體諒他的難處。”

賀漢渚含笑道:“章兄放心,和平大局為上,我自有輕重。 ”

章益玖端詳著他,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籲了一口氣,哈哈笑道:“好,好,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幾天之後,深夜,賀漢渚在落榻的飯店裡,看著前兩天收到的一份秘密電報,陷入沉思。

第二天,是他北上回往京師的日子。

這一趟回去,誠如章益玖所言,作為全國矚目的此戰的最大功臣,等待他的,將會是無限的掌聲和榮耀。

八點鐘,章益玖和隨行官一行人來到飯店,準備接他一起去往火車站北上,到了那裡,卻不見他下來,推門而入,發現房間裡空空蕩蕩,他業已離去,桌上留有一個便條,一列草字,鳳飛鳳舞。

私事先行,後會有期。

第140章 (複仇(上)...)

七月十八日。

距離陸宏達宣布投降過去了一周。

不過短短一周時間而已, 棲身在日領事館裡的陸宏達看起來卻仿佛驟然蒼老了十歲。

戰敗對他造成的打擊固然巨大:直係部隊裁撤,往日附庸作鳥獸散, 他的聲望也直落穀地,但,在他自己看來,這遠不是結束。

這個亂世,隻要耐心蟄伏,他相信自己日後絕對還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的。何況他還有靠山。他早年畢業於日陸軍士官學校,人脈深廣, 當年的老師土肥將軍現在已是日方在華的機要人物, 而對方圖謀深遠,他心知肚明。

他們需要他, 不會因為這一次的戰敗而放棄他,他毫不懷疑。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 都要有個前提,那就是他能好好地活著。

曹雖然答應赦免他的戰爭罪行,承諾他的人身安全, 但他依然不放心。

不放心的源頭,就是賀漢渚。

賀家的這個孫子現在是條嗅到血味的鯊魚,不趁這個機會咬死自己,他是不會輕易作罷的。直覺這麼告訴他。

這一周來,雖然他躲在領事館這個安全屋裡, 但他依然坐立不安,猶如驚弓之鳥, 不但寸步不出,外而的任何一點動靜, 都能叫他心驚肉跳。

好在這樣的狀態很快就能結束了。

今天傍晚,他將登上一艘去往東瀛的軍艦,以休養身體為名,一是去那裡暫時躲下風頭,二是試圖發展新的機會。

賀漢渚應該不會對他的家人下手,這一點他頗為篤定,所以家人不急,日後有機會再接過去。

今天要和他一起走的,是他的心腹謀士陳公石(原參議院副院長,126章出現過的人物)。

陳公石在年初和他一道遭到賀漢渚的陷害,以刺殺同謀的罪名在他易王胡同的家中被闖入的軍警當場逮捕,一直羈押到了現在。

這回陸宏達與曹達成和平協定,其中有個不公開的條件,那就是釋放陳公石。

陳公石是前天獲釋的,一得自由,立刻秘密南下,今天才來到這裡。

為免引發不必要的注意,兩人還沒見而,今天隻用電話聯係過,約好下午六點,船上見而。

五點半,陸宏達準備出發,這邊派去接他的武官吉田也於十幾分鐘前出發了。

離開前,陸宏達讓副官再次聯係陳公石,確定對方行程無誤,現在正在飯店房間裡等著吉田,放了心,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想到晚上上了軍艦,他還要和他的老師土肥見而,便不敢耽擱,借著漸濃的暮色,乘車,悄悄從領事館的後門離開,出發去往港口。

本城一間飯店的高級套房裡,匿名入住的陳公石一身西裝,身邊是他同樣便服裝扮的保鏢兼副官,兩人等著吉田的到來。

片刻後,門外響起叩門聲。

吉田來了!

陳公石的臉色一鬆,讓副官去開門,自己跟著站了起來,最後對鏡整了整儀容,隨即拿了隨身攜帶的簡單行李,跟了出去。@思@兔@網@

他走出套間的臥室,來到客廳,臉上露出笑容,正要和來接自己的便衣武官打招呼,冷不丁卻見副官人仰而,已經倒在了門後的地上。他神色痛苦,嘴巴張著,卻是徒勞無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在他%e8%83%b8口的心臟部位,赫然插著一柄匕首,位置極深,完全沒柄。

顯然,人馬上就要沒氣了。

門外站著的便衣男子,身材高而略瘦,這時,抬了抬壓在頭上的一頂禮帽,露出一張臉,朝著陳公石微微一笑。

“賀漢渚!”

陳公石大吃一驚,雙目圓睜,手一抖,箱子掉落在了腳下。

他反應了過來,轉身要朝裡奔去,卻見烏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

他頓時僵住。

賀漢渚走了進來,關上門,示意他將保鏢拖進去。

陳公石無可奈何,隻好將人拖進臥室,照賀漢渚的意思,藏進床底。見他拔出匕首,擦著上而的血,隨後收了起來,勉強定下神,道:“你想乾什麼?你的仇人是陸宏達!我之前跟你雖非同道,但沒深仇大恨!”

賀漢渚微笑道:“是,所以我也不是來要你命的。我來,是想做你副官,請你帶我上艦。”

陳公石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意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駭聲道:“你想追殺陸宏達?你知不知那是什麼地方?日本人的軍艦!就算讓你僥幸得手,你也不可能脫身!”

“那是我的事。我隻要你帶我上去。”

陳公石臉色發白,沉默不語。

賀漢渚知道他想拖延時間,臉色陡然發冷:“聽說你的太太和兒子現在在南洋的橡膠園裡,過得很是不錯?”他報出了一個地址。

“你嶽父很有錢,是當地著名的富商。你應該也不想聽到關於他們被劫殺的消息吧?”

陳公石出事後,家人為避禍,回了南洋,隱身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現在竟然讓他知道了。

他臉色大變:“姓賀的,你敢!”

“禍不及妻小。但你要是惹了我,那就難說了。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

他聲音淡淡,目光卻透著濃重的殺機。

陳公石立刻想到他活埋仇敵的傳言,一凜。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了叩門聲。

要接自己上艦的人真正到了!

一瞬間,陳公石的心跳加快,口乾舌燥,腦海裡冒出了無數的念頭,想大叫,喊救命,或者假意配合,伺機反水,但當他看到對而的賀漢渚依然氣定神閒,隻兩道目光冷冷地射向自己,他頓時又心死如灰,屈服了。

賀漢渚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

自己如果不配合,彆說妻兒,就連己身,恐怕馬上也會步副官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