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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281 字 6個月前

去多遠, 很快,後背中彈,被打得像隻馬蜂窩,人從馬背上掉了下去。

軍官衝上去,將人從地上翻了過來,看了一下臉,喊道:“不是連柳昌!”

片刻前,連柳昌雖然抵達,但出於謹慎,沒有立刻如約那樣前去喇嘛寺見人,而是派了個和自己的身形有幾分相似的手下先去探路,人則停在距離喇嘛寺數裡外的一處位於河灘邊的高地上,居高觀察,一聽到槍聲,就知道不對勁,罵了聲娘,立刻帶著身邊的人撤退。

丁春山從沿路分布的暗探那裡收到了連柳昌一行人的行蹤,自己防的就是他這一手,豈容他逃脫,早就遠遠尾隨,埋伏在周圍,等這一群人馬倉皇下了高地,退到地勢低窪的河灘邊,利於圍殲,當即帶著人馬現身開槍。

連柳昌發現自己竟也落入了包圍,短暫的狂怒過後,在親信的保護下,人趴在馬背上,奪路而逃,又接連扔出炸彈,轟然巨響,靠著凶猛火力的撕扯,終於衝出了被包圍的窪地,逃出火力圈,衝上道路。

他的親信還在身後替他擋著火力,剩下的不是被打死,就是逃走了。他的身邊已經沒了人。

身後,射來的子彈還在不停地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好在他騎術過人,從前也曾數次死裡逃生,臨危不亂,始終牢牢控著身下的馬,人趴在馬背上,一邊逃,一邊回頭,用槍裡的最後一顆子彈射倒後頭追得最近的一個人,隨即穩住心神,迅速地環顧了一圈四周。

暮色濃重,天馬上就要黑了,已看不清楚遠處。但觀察到野地側方有片亂林。

隻要逃進去,那裡就是個絕佳的藏身之所,等天徹底黑了,有的是機會逃脫。

他立刻做了決定,下馬,用手裡的空槍狠狠地擊了一下馬,令馬匹繼續朝前奔逃,隨後,扶著剛才在亂戰中被射了一槍的腿,在暮色的掩護下,跌跌撞撞地下路,朝著亂林逃去。

果然,剛才那幫圍殲自己的人追錯了方向,朝著馬匹逃的方向追去。

連柳昌精神一振,繼續狂奔,眼看就要跑到了,突然,他的腳步頓住了。

亂林的前方,橫著剛才那條從高地下彎曲繞流而來的淺灘。

在籠罩四野的濃重暮色裡,從斜對麵地平線的方向,沿著灘邊的亂石野道,出現了一輛汽車的影,疾馳,仿佛就在眨眼之間,呼嘯著,開到近前,停下,橫在他的麵前,擋住他的去路。

車門被人從裡推開。他看見車上下來了一個戴著禮帽的青年男子,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暮靄沉沉,男子的身影宛如一把薄劍,帶來了死亡的陰影。

連柳昌大口大口地喘熄著,定在原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對麵越走越近的人,當看清來人的臉孔之時,那片死亡的陰影,也迅速降臨,蒙上了他的眼膜。

很快,他拖著受傷的腿,邁步,朝對方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賀漢渚,我知道咱們從前不合,我也給你下過絆子,不過,人在其位,身不由己,你是個人物,我不信你沒這樣的肚量。說吧,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多少錢我都能出,一百萬?兩百萬?隻要你開個口!不但這樣,你要是看得起兄弟我,咱們也可以摒棄前嫌,聯合去乾大事!這世上隻有好處才是真,彆的全是虛的!我勸你,也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一下。王孝坤他今天能這樣對付我,將來也能這樣對付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賀漢渚緩緩地舉起了手裡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門,一言不發,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汙血從被子彈爆開的額洞中噴湧而出,四下飛濺。

連柳昌的身軀後仰,砰然倒地,氣絕身亡。

賀漢渚立在蒼茫的暮靄裡,片刻後,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濺在臉上的幾點血,又低下頭,慢慢地拭著槍口。

丁春山帶著人趕來,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麵露愧色:“司令,我――”

賀漢渚擺了擺手,收槍,問喇嘛寺那邊的情況。

丁春山立刻報告,行動也已結束,又說,手下入寺的時候,在後寺的一個洞裡,發現關了幾十個女人,衣不蔽體,有十六七歲的少女,也有二三十歲的婦人,經盤問,全是附近佃農家中的妻女,因交不起佃租被強行搶來關在這裡,長期供喇嘛%e6%b7%ab樂。

“司令,怎麼處置?喇嘛手裡也有十幾條槍,手下人進去時,他們大概覺察不對,竟然開槍,交了火,還傷了一個兄弟。”

“把女人放了。反抗的喇嘛,全部就地槍斃,一個也不留!”

賀漢渚眺望著遠處那座喇嘛寺的暗影,說道。

天黑了下來,熱河駐軍司令尚義鵬按照計劃抵達木家營子,等著周雲師的回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騷動聲,正要出去察看究竟,副官飛奔而入,喊道:“司令,不好了!好像出事了,喇嘛寺那邊有火光!”

尚義鵬一驚,奔出營房,登上t望台,接過望眼鏡,朝著遠處夜幕下的火光望去,看了一會兒,派人立刻快馬趕去喇嘛寺察看究竟,很快,木家營子的營長匆匆進來報告,說連柳昌的人馬在喇嘛寺外遭到一夥人的突襲,傷亡慘重,連柳昌逃走,不知下落,喇嘛寺也被那幫人一把火給燒了。

尚義鵬驚怒不已,問那幫人到底什麼來曆,又問周雲師去了哪,為什麼現在還沒消息。

營長吞吞吐吐,似乎不敢說話。

“說!”

營長忙道:“他的一個手下剛才跑了回來,說是賀漢渚的人做的,周參謀他……他被抓了,沒辦法,隻好也投了過去……”

尚義鵬大怒,一把掏出槍,下令召集人馬,立刻去追。

營長忙召集士兵。

尚義鵬治軍頗是嚴格,也時常操練士兵,很快,營子裡的幾百人馬整合完畢,營長跑去,請尚義鵬發令。

尚義鵬卻又不說話了,雙目盯著遠處那片熊熊燃燒的幾乎映紅了半邊夜空的火光,遲疑不決。

營子裡的幾百號人全都看著他。

“報――”一個哨兵奔了進來,打破了寂靜。

“報告司令!外麵來了個人,自稱賀漢渚,說要見司令你的麵!”

士兵驚訝,紛紛扭頭張望營房大門的方向,竊竊私語。

尚義鵬起先一愣,很快,目光微微閃爍,道:“把他帶進來!”

賀漢渚讓丁春山等人候在外,任對方取了自己的槍,邁步,在幾百當地士兵的無聲盯視之中,走進了尚義鵬的營房,剛進去,幾名親兵就衝了上來,槍口對準了他。

賀漢渚停步,看了眼坐在對麵的人。

尚義鵬方臉闊額,沉麵端坐,看著他。

賀漢渚抬手將頂在%e8%83%b8`前的一杆步槍推開,繼續走了過去,不請自坐,從桌上取了隻茶杯,自己提壺倒茶,說:“不過兩年沒見,尚司令的待客之道,未免也過於隆重了。”

尚義鵬冷冷道:“賀漢渚,這是我和王孝坤的事,我奉勸你一句,不要插手為好。”

賀漢渚喝了口茶,笑道:“王總長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難道不知道?何況,手我已經插了,你的勸告,來得太晚。”

他放下茶杯,從兜裡掏出一塊用布包裹的條狀物,扔到桌上。

尚義鵬抖開,布條裡赫然滾出一根戴著隻刻字扳指的大拇指,斷根處血汙斑斑,大吃一驚,猛地跳了起來。

“你殺了連柳昌?”

賀漢渚麵上笑容消失,冷冷道:“勾結日本人,妄圖在關西搞國中之國,這是他最好的下場了!”

尚義鵬咬牙道:“賀漢渚,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賀漢渚靠坐在椅中,看了眼又衝上來端槍對著自己的幾個士兵,緩緩抬眉,盯著尚義鵬的眼,一字一字地道:“尚司令,你要真敢現在就撕臉,半個月前,也不會隻是扣下王總長的人那麼簡單了。”

尚義鵬眼角肌肉不停地抽搐,片刻後,慢慢抬手,拂了拂。

士兵收槍,退了出去。

賀漢渚看了眼桌上的斷指,道:“你搖擺不決,所以我來幫你下個決心。連柳昌死了,死在你的地盤上,前車之鑒,你要是還不知道當做什麼不當做什麼,等著你的,就是關西軍和王總長的兩麵施壓。問問你自己,有雙手同搏的實力嗎?”

尚義鵬咬牙道:“是王孝坤派你來談判的?”

“不是談判,是叫你懸崖勒馬,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周圍安靜了下去,賀漢渚盯著臉色發青的尚義鵬,說道:“不過,尚司令,我直言了,這一回即便沒有王總長的意思,就我個人而言,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一時之氣誤入歧途。我知道你的出身,窮苦農家少年郎,一無所有。幾十年下來博得今天,彆人眼裡雙手沾血殺人如麻,但哪個不是九死一生?誰又會容易?”

“咱們從前雖無深交,但我對你還是佩服的,知道你對士兵還算有所約束。至於連柳昌的人,算什麼兵?匪而已。幾年前地方打仗,公然把百姓家的女人拉到戰壕強奸,臭名遠揚,你不會不知道吧?何況現在,又和日本人勾結。你真願意和這種部隊為伍?”

尚義鵬背過身去,沉默著。

賀漢渚也不再說話,端起茶杯,喝茶。

片刻後,尚義鵬猛地轉身。

“賀司令,我感激你對我的高看,但實話說,王孝坤,我信不過!我非嫡係,打仗了,他拉我人在前,有好事,輪不到我,軍餉也全是我自己籌措。現在這片的地皮,刮得都下去了三尺,再加稅,百姓活不下去,顧百姓,士兵就發不齊餉銀,要鬨事!”

“我乾這些,自保而已!何況現在已經得罪了王孝坤,就算我再投誠,我也不信他會對我毫無芥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要我的命!”

他走到了賀漢渚的麵前。

“賀司令,我知道你,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個人物,比起王孝坤,我更願意相信你。今天你既然來做說客了,我可以給你這個麵子,但我要你給我一句話,要是我投誠,王孝坤他就動不了我。”

“隻要你說一句沒問題,上次扣的人,我立馬放!”

他盯著賀漢渚,沉聲,一字一字地說道。

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等在外的丁春山見人進去那麼久,還是沒有出來,不禁心焦,在營房的大門外徘徊,最後實在忍不住,邁步要進,被門口的士兵阻攔。

丁春山一個反手就那個地方兵牢牢製住,掏槍抵著腦袋,正要當做人質進去,忽然看見一道身影從營房的深處獨自走了出來,如同進去時那樣,認出是賀漢渚,鬆了口氣,一把撒開了手裡那個正在唉喲叫喚的士兵,繼續等在門口。

賀漢渚走出營房的大門。

丁春山跑過去,替他打開車門。

他走到車旁,停了下來,再次看向遠處夜幕裡的那片熊熊火光,凝神了片刻,又掉頭,眺望西南方向遠處的黑沉沉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