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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321 字 6個月前

手就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哎呀,煙橋老弟!你總算來了!你可把老哥哥我給等死了!之前我是日盼夜盼,盼不到你來,前些天外頭又鬨事,我就出了個門。沒想到我一走,你就來了,還聽說老周今晚給你辦歡迎儀式!得,彆說一天的火車了,就算是爬,我也非得爬回來不可!”

他的話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大廳裡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紛紛看過來。

馬臉說完,眼睛就看四周,很快找到了埋怨對象,那位“老周”,一個長袍馬褂的圓臉中年男子。

“好你個老周!你怎麼做市長的?存心和我作對?趁我不在,想悄悄地把我上司給迎了,好打我的臉,是不是?”

那個姓周的市長已經笑著走了過來,連連賠罪:“怪我疏忽,我自罰!”說著,端起手裡的酒杯,喝了一杯。

馬臉說:“我也自罰!不過,老周的套路,我是看不上的!我不多,也就一瓶白乾!自帶!”說著,從身後跟著的一個隨從手裡接過一瓶酒,擰開蓋子,仰脖,竟咕咚咕咚一口氣地喝了下去,足有一斤之多。

“煙橋老弟,這下你該諒解老哥哥了吧?”

馬臉一口氣灌完,將空瓶子的口對著地,問。

賀漢渚撫掌,隨即轉頭朝侍者打了個響指。侍者快步跑來。他吩咐取紅酒和杯子,說:“怪我疏忽,竟沒有知照局長,也該罰。不過,論豪氣,我是不敢和局長比的,隻能自罰三杯了!初來貴地,往後必有不到之處,也請局長多多行個方便!”

說完,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他端起玻璃杯,自己倒酒,一飲而儘,接連三杯,最後含笑亮杯。

他自斟自飲的時候,蘇雪至留意到賀家妹妹看著,表情好像有點擔憂,似乎想過來,又停了。

大堂裡響起了一片歡笑聲,隨後是熱烈的鼓掌聲。

“不敢不敢,你這不是折煞我了?”

馬臉紅光滿麵,哈哈大笑,“誰不知道,你可是拿著尚方寶劍來的,能先斬後奏。往後我這天城警局上下幾千號人,包括我在內,任憑差遣,唯命是從!”

“司令,市長,局長,準備報紙記者拍照了!”

一個秘書模樣的人湊了上來提醒。

歡聲笑語和掌聲裡,蘇雪至看著他轉身,被人簇擁著,說笑朝裡走去。

她和莊闐申就被遺忘在了這裡。

她的視線,落在那條此刻被軍褲褲管包裹著的左腿上。

腿修長而直,步伐矯健而平穩,完全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就是這條相同的腿,曾受到過那樣嚴重的傷。

他後來的醫生應該有提醒,傷情沒有痊愈之前,不要喝酒。

更何況,她也記得那天他從水裡上來後,衣袖上沾染咳出的血絲的一幕。

現在他卻一喝就是三杯,麵不改色。

看起來,他恢複得挺快?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預期。

這時,她聽見邊上的莊闐申感歎了一聲:“雪至,上回我就對你舅舅說過,他為人謙和,今晚你親眼看到了吧?我其實也該早想到的!這個司令的位子,可是一盆炭,燒屁股的,除了他,想來也沒有誰能坐得住了。”

蘇雪至從那條自己縫過的漸漸遠去的腿上收回目光,看向莊闐申。

莊闐申時刻不忘自己肩負提點友人子侄的職責,指著前方的人,替她細細介紹解說:“我看了一圈,今晚天城的政要,幾乎悉數到場。不但天城,連京師也來了不少人,光是軍部,就到了四五個司長。”

他指著幾個穿軍裝的人,一一指點。其中就有陸定國的上司,軍醫司的曹司長,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

“商界名流亦無一缺席。那位就是船王傅先生,你校那位講師的父親。”

蘇雪至看去。

傅明城的父親已經年過六旬了,拄著拐杖,穿一套黑色的長袍馬褂,人看著卻還硬朗,就是剛才與賀漢渚談笑的人的當中一位。

“以及各國公使領事和夫人。”一堆穿得花花綠綠的男女洋人。

“你再看,剛才那位姓周的,是本市市長,主行政。遲到自罰的,孫孟先,天城總警局的局長,下轄五區二十一縣警棚。本市還有一位督辦,姓廖,掌軍政,今晚上不知為何,沒看見人。”

“市長也就罷了,手下無兵,這位孫局長和那個姓廖的,一掌警,一掌軍,本市跺跺腳都動地皮的實權人物。此地行政、警力、軍政,三者皆不缺,知道上頭還要設戍衛司令部的用意嗎?”

不等蘇雪至答,自己又接道:“司令部直屬總統府,司令由總統直接任命,平時所轄的衛戍部隊由陸軍部指撥,部內設參謀、秘書、副官、執法、軍需、軍醫六處,權責重大,除了執掌地方警備和治安,也管百姓災害與救防、保護公府和官署。”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

他壓低了聲,“司令部真正壓人的,是在特殊情況時,有權調用京師附近駐軍為己所用,指揮地方官和警力。”

“也就是說……”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手指了指上頭。

“其實是上邊對這裡不放心,派人來監視督辦,分化權力。”

蘇雪至看著前麵的那道背影,明白了。

這不就是錦衣衛頭子嗎?

第15章 (“是你?”耳邊突然又響起...)

“是你?”

耳邊突然又響起一道聲音,似曾相識。

蘇雪至扭臉。

不遠之外,一個公子哥兒丟下正說著話的人,把手中的酒杯一放,朝著這邊走來,兩隻眼睛盯著自己,一臉的詫異。

看來今晚上是一個都不能少——老相識王公子駕到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停在近前問,語氣詫異。

“哎呀,王公子?”

莊闐申驚喜地迎了上去。

“好久沒見著了!王公子您何時回的?比從前愈見精氣神了!”

王庭芝雙手插兜,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兩隻眼睛繼續盯著蘇雪至。

莊闐申就有點回過味了,看了眼蘇家兒子。

“王公子您和蘇少爺認識?”

王庭芝不應,場麵冷了下去。

莊闐申年紀一大把了,也幫了自己不少的忙,蘇雪至不想令場麵太過尷尬,開了口:“不敢說認識,就是之前我來的路上,恰好和王公子同船了幾天。”

莊闐申恍然:“原來如此,這可真叫巧啊!”見王庭芝還盯著蘇家兒子看,神色似乎不是那麼和善,忙拉出蘇家兒子和賀漢渚的關係:“王公子,你還不知道吧?蘇少爺和四爺是親戚,要叫舅舅的。”

王庭芝拖長聲調,哦了一聲:“大老遠跑來,原來是攀親戚的。難怪——”

蘇雪至也不知道王公子怎麼就一副找茬的欠揍嘴臉,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在船上的時候,她除了沒答應照他的意思學戲,彆的,好像也沒得罪過他。

很想回他一句,還好出來攀親戚了,要不然有人怕是早就見不著太陽了。轉念一想,這話要是真說出來,現在是痛快了,日後更麻煩。索性作沒聽見,沉默著,眼睛看著前方那支開始奏樂的樂隊。

男男女女,陸續下了舞池跳舞。

“庭芝哥哥!”

伴著一聲嬌脆嗓音,賀漢渚的妹妹很快過來了,神色歡喜。

“你什麼時候來這邊的?我以為你還在北京呢!上次我去也沒碰到你。剛才我還問哥哥了!”

王庭芝看見她,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撇下這邊迎了上去。~思~兔~網~

“今天剛來的。走,我請你跳舞去。”

“好——”

兩人看起來很熟的樣子,一邊說話,一邊下了舞池。

等人走了,莊闐申低聲提醒:“這個王公子,是陸軍部總長的兒子,不大好惹,我記著去年一年都沒看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怎麼突然又回來了?雪至你往後離他遠點,彆招惹他。”

蘇雪至應好。

幾個莊闐申的熟人看見他,打招呼,莊闐申就要帶蘇雪至一起去,說機會難得,多介紹些人認識總沒壞處。

蘇雪至從前就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也不願意和生人說話,能避就避,何況是現在這樣的場麵。

交際不是她的擅長,發展人脈也不是她來這裡的作用。認下了那個表舅,她的事就完了。

她推脫,說去解手。莊闐申叮囑她回來再找自己,和人攀談去了。

蘇雪至心裡想回去,但想也白想。一個人空手,像棍子一樣杵著,感覺也挺奇怪,經過她身邊的侍者,都要瞄她一眼。

她到了擺放食物和酒水的台桌旁,打算找點吃的。

軍醫學校飯堂供給學生的夥食,說實話,挺糙,味道也變幻如雲,就好像廚師閉著眼睛做出來的,鹹淡看他心情。開學還沒多久,隔壁陸定國就天天抱怨吃豬食,他太太三天兩頭送菜來。

這個位置,恰距離賀漢渚不遠。

事實上,整個晚上,她很難不去注意這個人。

他是今夜的中心人物,他在的地方,就是燈光的焦點,想不留意都不行。

他和那些人已經拍完了照,落座沙發。有人切了雪茄敬他煙,他沒拒,點著了,開始吞雲吐霧,談笑風聲間,酒會也漸漸進入作樂階段。

一個穿軍裝的大概喝多了,開始起哄——蘇雪至思路一向清晰,記性也好,剛才莊闐申向她介紹了那麼多人,她全都記住了——應該就是陸軍部的軍務司司長,姓姚,端著酒杯,走過來打斷了他和市長的敘話,讓他請一個女人跳舞,說對方是天城第一美人,對他已是慕名已久。

女人靈蛇般的身軀外裹著條顏色豔麗的軟緞旗袍,應當是本城的著名交際花。即便以蘇雪至作為女人的眼光去看,也是極有魅力的,紅唇烏發,豔光四射,在眾人隨之而來的起哄聲中含笑望著他。

他紋絲不動,隻笑了笑,說舞技拙劣,不好唐突佳人,說完,左腿抬起,隨意地交在了右大腿上。

能扛起一城花幟,自然有過人之處。

女人仿佛一怔,隨即立刻笑道:“賀四爺不給我麵子,我是最記仇的。罷了,且先記下這一筆,日後要四爺加倍償還!”說完,一雙妙目笑%e5%90%9f%e5%90%9f轉向警察局長,“孫局長,四爺不給我麵子,你不會也不給吧?”

孫孟先沒立刻回應,先看了一眼賀漢渚,見他確實無意起身,這才抹了抹頭發,笑哈哈地站了起來。

“賀司令不給唐美人麵子,我求之不得啊,那這好處,就讓我占了!”

眾人跟著一陣笑,看著局長挽著美人下了舞池。

賀漢渚依然交腿靠坐,麵帶微笑,姿態閒適,將剩半的煙掐在了一隻煙灰缸裡,轉臉繼續和市長敘話。

那個醉了的姚司長,也立刻被上來的人強行拉走。

這意外的一幕,就過去了。

蘇雪至自從以前被前男友那樣指責後,雖然沒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