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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這個年紀的男人無疑是最有魅力的時候。

斯文、儒雅、英俊而內斂,風淡雲輕的眉眼,那是一種閒庭若步的氣度,代表著大權在握的舉足輕重。

吳宛瓊幼年之時,曾在她爹身上看到過這種氣度。轉頭在看看身邊急赤白臉的男人,看看自己粗鄙的衣裳,憔悴的容顏,一種自慚形穢淹沒了她。

陶邑同還在說著:“當初我二人也是翰林院同僚,沒想到如今薛大人富貴了,倒是瞧不起同科……”

有些人能站在雲端,有些人卻隻能仰望,其實也不是沒道理的。

……

“嫂子,嫂子你沒事吧?”

一個女聲在吳宛瓊耳邊響起,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她回過頭去看,看到一張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臉:“你是……桂花?”

桂花害羞帶怯地點點頭,清秀的臉,有點黑,雖是不美,但也不醜。

“你怎麼來了?”

“我、我男人死了,姨媽心疼我沒個去處,便讓人接我來京裡侍候她。嫂子你快進去吧,外麵冷。”

正說著,屋裡傳來一道高昂的女聲:“反正你不乾也得乾,她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你打算絕後是咋滴?反正桂花我已經接來了,明年我就要抱孫子!”

☆、第242章 第242章

==第兩百四十二章==

陶寡婦的話讓外麵兩個女人都尷尬了。

吳宛瓊僵著臉,桂花卻是臉刷得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解釋道:“嫂、嫂子,你彆誤會,我、我……”

‘我’到最後,那句話還是還說出口,桂花捂著臉跑了。

吳宛瓊看了正房一眼,又去看跑掉的桂花,慢慢走回房。

她在房裡坐了一會兒,等手腳都捂暖了,才去了廚房。

廚房裡,桂花正在做飯。

灶膛裡的火苗,將昏暗的廚房照出一大片橘紅色的光。桂花頭上包著頭巾,鼻尖上隱隱有汗珠。

廚房裡很暖,一陣熱氣迎麵撲來。

桂花看到吳宛瓊,嚇得就是一抖,瘦弱的肩膀垮了一些,頭也深深地埋下了。

吳宛瓊也沒說話,去了灶前燒火。

桂花偷偷看了她一眼,小聲說:“嫂子,我其實沒想……我男人你也見過的,從胎裡就帶著病,沒熬兩年就死了。我家裡嫂子不待見我,姨媽可憐我沒有依靠,才說接我來京裡侍候她。我沒想、我沒想的……”

吳宛瓊輕輕地嗯了一聲,說不清什麼意味。

“嫂子你放心,過兩天我就走了,我……”

桂花哭了起來,是那種無聲的哭,肩膀一顫一顫的。

吳宛瓊這麼哭過,知道什麼樣的情形才能哭成這樣,她心裡莫名的浮起一股悲涼感。

“其實你就算想,也沒關係。”她輕聲道。

桂花詫異地抬頭看她,清秀的臉上還懸著淚珠:“嫂子你……”

“他總歸需要一個孩子。而我,嫁過兩次,都沒有孩子。”

說到這裡時,吳宛瓊不禁又想起記憶中的那個奶娃子,軟嫩嫩地拉著她喊宛姨。

可同時她又想起那個孩子長大的模樣,睜著一雙清亮烏黑的眼睛看著她,聲音清清冷冷:“我記憶中的宛姨不是這樣的,你以後不要再來了,我也不會叫你宛姨。我知道你想乾什麼,你讓我覺得很惡心。”

吳宛瓊緊閉了一下眼睛,才發現眼眶裡沒有淚水。

她站了起來,又回到那個小房間。

她感覺很累,就睡下了,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也是這麼滿身疲倦,身上似乎壓著一座大山,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窗前看那棵芭蕉。

看它葉黃了,看它葉綠了,看外麵的雪,看外麵的雨,看外麵的風。

好像一直都是她一個人,沒有彆人。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自己不要再碰見你!”

……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看看窗外,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感覺有些餓,便爬了起來,穿上衣裳,出了房門。她剛走出去,突然從正房裡躥出個人,瞪著她:“你做什麼!”

“我餓了,找些東西吃。”

陶寡婦忍了忍,才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灶上有剩飯,去吃吧。彆去打攪同兒,他在看書。”

她的口氣有些不大對勁,吳宛瓊下意識看了她一眼,順著她閃爍的目光看向西廂房那裡,心裡突然明悟了。

晚上,陶邑同一直沒回房。其實吳宛瓊已經習慣了,陶寡婦一直管著她和陶邑同同房,認為房事過多會掏空兒子的身子。

又是一個黎明升起,吳宛瓊以為這一天與以往的無數天,不會有什麼區彆。可當安伯來看她時,她的心卻跳動了兩下。

“安伯,我想離開這裡。”

*

安伯詫異地看著自家姑娘。

同時他也看見從正房棉簾子後伸出頭的陶寡婦,他堆起笑,道:“老太太,府上給姑娘送了些東西來。”

陶寡婦的眉眼這才洋溢起來,走出來興奮地看著安伯身後那一車東西,甚至體貼地讓吳宛瓊把安伯請進去喝茶。

其實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自己安置這些年禮。

安伯知,吳宛瓊也知,隻是沒人跟她計較。

吳宛瓊領著安伯進了屋,安伯才問道:“姑娘,怎麼想離開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離開。”

安伯陷入沉默中。

那次事後,安伯被徹底流放了,說是去打理江西的生意,其實就是吳家在那裡有個礦,讓安伯去看著。

一去就是兩載,等安伯找機會回京了一趟,才發現姑娘已經嫁了。

過得自然是不好的,可他如今失了勢,連個普通的下人都不如,自然是無能為力的。最多能做的,就是每年找機會回京一趟,買些東西送來陶家,讓陶家人知道吳家還記著姑娘。

“安伯,你大概不知,我爹被錦衣衛抓了,吳家要完了。陶寡婦給陶邑同找了女人,讓她給陶邑同生兒子。安伯,我累了,我以為這裡是可以安穩度過餘生的地方,實際上並不是,我想離開。”吳宛瓊沒忍住,將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

“姑娘!”

安伯從江西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來陶家,還不知吳家發生的事。

看著自家姑娘形容枯槁的模樣,安伯心疼難忍,自是恨極了造成這一切的馮姨娘和陶家人,可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安伯,我爹犯的是彌天大罪,當年他為了保吳文軒和吳錢,竟然讓人把虞城縣河段的河堤給掘了,又借著吳家的名義捐了二十萬兩,才得以重回朝堂,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我雖是出嫁女,可事情若是有了定論,陶家為了撇清關係,肯定會休了我,將我送回去的。”

“姑娘,老奴剛從江西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先彆急,待老奴去打探一二再說。”

*

隨著以項竘為首的一眾罪臣入京,將案子提上日程,也成了當務之急的要事。

最起碼要在過年之前,要審出個眉目來,不然這個年恐怕誰都過不好。

按規矩,罪臣入京,要先核對身份。

幾位主審官都當場了,確認無誤後,這些人被關入刑部大牢。

“此乃非常時期,還望尹大人能多重視,以免節外生枝。”臨離開時,薛庭儴拱手對尹年道。

尹年乃是刑部尚書,以脾氣火爆著稱,倒是個忠君之臣,且向來以和吳閣老做對為最大樂事。

這也是萬般調停下,為何會決定將一眾案犯關在刑部的原因。*思*兔*網*

尹年巴不得能扳倒吳閣老,自然不會讓事情出現錯漏,而薛庭儴此言,不過是畫蛇添足。

到底是年輕了。

大理寺卿王崇耀在心裡感歎了一聲,不過表麵卻是笑%e5%90%9f%e5%90%9f的,什麼也沒說。

“薛大人放心,老夫方才專門交代了下去,一個蚊子都不會放進來。”尹年一揮大掌笑道,紅光滿麵的,像是碰到什麼喜事。

之後又寒暄了幾句,幾人才散了。

*

刑部大牢裡,常年不見陽光,隻能靠燭火借亮。

靠著通道最尾部,有十多間單獨的牢房,專門用來關押一些重案犯,項竘就被關在這裡。

至於其他人,項竘不知他們管在哪兒,從進了這裡他就是一個人。

其實也不光是他一個人,他的左右四周還關著其他人,他看不見對方,但卻能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像似在哭,又像似在笑,有的還會唱小曲,瘋瘋癲癲的。

項竘當了多年的官,知道這是什麼,都是被關了太長時間,給關瘋了的人。

夜已經深了,項竘卻絲毫睡意都沒有。

他想可能明天開始,就要審他們這些人,是時會怎麼審呢?聽說錦衣衛的人這次專門出動了,陛下本是打算讓北鎮撫司的人來審,卻被朝臣們抵製,截止到現在也就吳閣老被關在詔獄裡頭。

吳閣老肯定沒有承認,才會提了他們來審,作為罪魁禍首之一,他這次能不死,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陣腳步聲遠遠地傳來,不多時項竘就看見兩個獄卒來到這座牢籠前。

他們也沒跟他說話,隻是看了看他,又檢查了下柵欄門上的鎖,才轉頭又走了。

夜越來越深,項竘有些撐不住了,看了看身後那一堆稻草,最後還是躺了下去。

正是寒冬臘月,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以他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足以禦寒。

他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最後整個人都鑽進稻草堆裡,才稍微暖和了些。

半夢半醒之間,他聽到了門鎖響了。

……

牆壁凹槽裡放的幾盞油燈,足以將這裡照得燈火通明。

四方木桌上擺放著酒肉,此時幾個獄卒卻絲毫沒有心情去吃喝,而是如坐針氈地看著坐在桌前的那個男人。

一個很文弱的男人,卻是高大、儀表堂堂的。

他穿一身黑色兜帽鶴氅,隻兜帽垂放下來,露出一張如冠玉般的俊臉。

之前薛庭儴出現時,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是不知他怎麼進來的,也是他這等身份夜裡不睡覺,跑來刑部大牢做什麼。

“本官拿了些酒肉來,給你們驅驅寒。”不用他們詢問,薛庭儴就滿臉帶笑地說明來意。

這些倒也沒人排斥,隻是這人卻是坐下不走了,還說要陪大夥喝一盅。

其實到了此時,這幾個獄卒已經差不多明白這薛大人是來做什麼了,大抵是不放心那幾個案犯,有人覺得沒什麼,有人卻如坐針氈。

“都愣著做甚?難道你們還跟本官客氣?也是本官來得有些突兀,在家中實在心中難安,便來看一看。你們知道的,這案子陛下很重視,本官壓力很大。”薛庭儴苦笑道。

人的互相疏解,大多都是從抱怨開始。或是你抱怨,他聽著,或是聽著聽著,便生了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