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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幕,餘慶村的村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趙氏死不死的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薛大人會不會因此事辭官。

因為村裡出了個高官,餘慶村如今儼然是方圓百裡最大的村子,走出去誰人不高看一眼,更不用說因此帶來的種種便利。

官在朝中才是官,辭官了就不是官了,所以大家自然不希望薛庭儴丁憂回家。

隻可惜他們插不了言,隻能聽著。

“老人家,本官雖尊老愛幼,可這事卻不是任你空口無憑的。雖本官也替薛大人惋惜,可丁憂不過一年,實在犯不上如此。”欽差臉上雖帶著笑,但明顯有些不滿了。

“老朽當然不是空口無憑。大人稍候,老夫這便去拿那物。”說著,老族長便顫顫巍巍去了裡屋。

不多時再出來,手中拿著一張泛黃了的紙。

紙張並不是什麼好紙,且經過這麼多年已經變得十分卷、脆,拿在手中就能感覺到其上歲月的流失。

“這便是當初那封休書。”

說著,老族長又命人把薛財媳婦帶了上來:“這就是那嘴碎惹事的婦人,你把事情經過跟大人說一遍。”

薛財的媳婦嚇得渾身直哆嗦,但還是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說。且經過她的言語,也能聽出薛氏一族沒虧待趙氏。

哪個鄉下老太太能有趙氏這般待遇,有人侍候著,什麼都不用乾,飯菜有魚有肉。每個月光替她請人侍候,以及夥食錢,便要耗費掉數兩銀子。

“此事我有一言想說,之前我和薛大人提過這事,他知曉後也是感慨良多,還說打算跟族裡說,放趙氏歸家安享晚年。”說話的人是薛俊才,他乃是舉人之身,也有官前說話的資格。

“這餘慶村村民有數千之數,當年知道這事的人,還有不少都活著。大人若覺得我們托詞,可以隨意去問。之所以會證明這些,不是為了其他,隻是為了以示我薛氏一族的清白,也當不上大人那句犯不上。”

不得不說,老族長真是人老成精,這一番做派即是說明了事情經過,又把責任推到了欽差身上。

凡事過於刻意,都會顯得很假,而如今這些刻意,俱都是因為欽差那句質疑之言。

確實犯不上如此,可你如此質疑我們,為了證明,我就把所有事都公之於眾,至於犯不犯得上,還得世人評斷。

欽差啞口無言,竟是被個鄉下老頭子給落了臉麵。

薛庭儴悵然地歎了一口,站起來道:“罷,我這便上書自請丁憂,不管怎麼說總是有血緣關係。”

薛庭儴走了,這出戲自然也演不下去了。

欽差托詞等朝廷消息,便匆匆忙忙走了。

王知縣倒不想走,這一番他也看出這欽差怕是刻意與薛庭儴為難,甚至其祖母之死也顯得有些蹊蹺,早就後悔為何要跑這一趟。

可欽差主動上門,他敢說不陪著來,隻能怨自己倒黴。

……

薛庭儴寫了奏疏,便命人通過驛站以加急速度送往京師。

轉頭來到老族長家中,他卻不知道說什麼。

老族長躺在榻上,這一場事耗掉了他所有精力,所以也是疲累至極。他有些唏噓感歎道:“你這孩子也是,什麼都不願意說,其實你這趟回來留在鄉裡,堂爺就知道肯定出事了。隻是你的大事,堂爺也不知,也隻能為你做到這裡,剩下的還需你自己斟酌。”

“堂爺。”

“你是我們薛氏一族的脊梁骨,不管你做什麼都記住,有我們薛氏一族在你背後撐著。這事不怕他們查……”

……

“那封休書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回來後,招兒好奇問道。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既然有東西,你全當就是真的。”

聽了這話,招兒就知事情有些不簡單。

她哪裡知曉,休書確實是真的,卻是當年老族長自己寫的。

本是想嚇退趙家人,誰知趙家人太熊,根本沒用上。這封休書他一直保存著,就是知曉趙氏一直是個隱患,為了以防萬一,萬萬沒想到竟是在這時候用上了。

就在兩口子在家裡說話的同時,外麵的風波其實並沒有過去。

本都以為趙氏的死,是其心中不忿,故意惡心人,想壞掉薛庭儴的名聲。可薛庭儴那麼說了一句,卻讓老族長上了心,便讓薛金泉在下麵查了起來。

臨著老祠堂住著的人家都盤問過,連寧寧幾個小家夥都被盤問了出來。

趙氏確實死得蹊蹺,可又不蹊蹺。

蹊蹺的是死得太突然,且一個瘋了多年的老婆子,怎可能因為一句碎言碎語便懸梁了,還是故意惡心人。不蹊蹺的是瘋子的思想素來和常人不一樣。

最後還是薛俊才拿主意,讓人去找了個在縣衙裡當了多年的差,如今歸家養老的老仵作。

如今這夏縣,誰不知薛家的名頭,打點一二諒對方也不敢出去胡言亂語。老仵作連夜就被請來了,薛庭儴剛歇下,就被請了過去。

*

因為趙氏的死因有可疑,所以她屍體一直未挪動,連壽衣都沒有換。

老祠堂裡一切都保持著原樣,就怕損了什麼線索。

此時趙氏所住的那間屋裡,聚了許多人。

薛金泉、薛俊才,還有幾個薛氏一族的族人都在,薛庭儴也來了,還帶來了招兒。招兒有些怕,但實在好奇,又不放心薛庭儴一個人來,便跟著一同來了。

屋子正中用兩張條凳架起一塊門板,趙氏的屍身便放在上麵。

“其實自縊還是他縊,很容易分辨出。自縊,人體的重量全部施加在頸上,是以下顎,也就是這裡,作為承重點,所以於痕應該是倒八字,頸骨大多數會斷掉。而他縊——”

怕眾人聽不明白,老仵作叫來自己的兒子做示範。他兒子半蹲著,他則拿了一條繩索,從後麵環繞在其頸子上,並緩緩收緊那條繩索。

“他縊的施力範圍是四周,也就是圓形或者半圓形的於痕,且位置該是在頸部中央。”

老仵作丟掉手裡的繩索,來到趙氏屍體前,將其頸子上的痕跡露出。

“你們看死者的頸部,有兩種深淺不一的於痕。一種為一字型,一種卻是倒八字。再看其手骨,曲如鷹爪,指甲上也有痕跡,似乎撓傷了什麼人,所以結果顯而易見。”

招兒忍不住插了一句:“也就說,有人勒死了她,又將之懸掛在房梁上,佯裝是自縊而死?”

老仵作見其打扮,又是站在薛庭儴身邊,也能猜出其身份,便道:“夫人所言不錯,正是如此。”

薛庭儴麵露深思,薛家的幾個後生已經則群情激奮起來,薛俊才則是來到趙氏身邊,雙手發抖地跪下了。

也許之前他刻意為薛庭儴開脫,是為了薛氏一族,他也知曉這事怪不上薛庭儴,可現在這種結果反而讓他鬆了口氣。

似乎趙氏是他縊而亡,就洗脫了她寧死還要害人一把的惡毒,也讓身處在其中的他,乃至是薛庭儴,都顯得不那麼局促和尷尬了。

“去查,挨家挨戶的查,重點放在姓鄭的身上。”薛金泉道。

“族長,我們這就去。”

……

老仵作父子被人送走了,處在深夜中的餘慶村卻一下子蘇醒過來。

狗叫聲、火把的光亮,以及雜亂的腳步聲,拉開混亂的序曲。

“這是咋了?”一間漆黑的屋子裡,響起一個老婦人的沙啞聲。

“誰知道咋了,可能是誰家丟了東西。”

說是這麼說,鄭裡正,不,是鄭老頭,還是披上衣服起來了。起來看動靜的,還有他的大兒子鄭高峰。

鄭家早就分家了,打從鄭老頭從裡正位置上退下來,就分了。是他主動給兒子們分的,理由是不想連累其他兒孫。

站在門前看了會兒,看不出所以然,鄭老頭便讓鄭高峰回屋去。

如今的鄭高峰一點都沒有十年前高大、魁梧的模樣,背駝了,腰也佝僂了,頭發也早就有了銀絲。

是生活的重擔,也是日子過得並不舒心。

“爹,那你也早點回屋睡。”說著,鄭高峰就回西廂了。~思~兔~網~

鄭老頭獨自坐在堂屋的炕上,摸出旱煙鍋,又吹燃火折子,點了一鍋煙,抽起來。

青白色的煙氣在黑暗中蔓延開來,什麼也看不見,隻能看見有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有腳步聲響起,似乎來了許多人。

堂屋門一下子被推開了,火把的光亮照亮黑暗的屋子。

“鄭老頭,把你手和胳膊露出來給大夥瞧瞧。”

☆、第231章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鄭老頭殺了趙氏。

鄭老頭已經病了好幾年了,都說他要死,可偏偏沒聽見什麼動靜。這樣一個糟老頭能出來作惡,著實讓很多人都吃了一驚。

可證據俱在,老仵作的判斷恰恰應在他的身上,可能因為他老邁也沒什麼力氣,勒死趙氏的時候,趙氏掙紮著把他胳膊和手上撓得稀爛,遮都遮不住。

且鄭老頭也承認了。

至於為何原因,他卻不說。

隻是經過這一場事,塵封了十年的仇怨再度呈現在眾人麵前,在餘慶村當家做主了十年的薛家人,這才想起十年前村裡可不是薛家說了算,還有鄭家。

隻因薛家出了個薛庭儴,所以鄭家沒落了。

鄭老頭目的顯而易見,不過是隱忍不發,不過是為了報複。

能把薛庭儴報複了,等於一下子敲斷了薛家的脊梁骨,不可謂不狠。

按理說,事情真相算是弄清楚了,薛庭儴卻提出了疑問,讓人去看看鄭高峰的手。

薛家人去抓鄭高峰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吃驚,可再吃驚也沒掩住他手上的撓痕。

不過這撓痕比鄭老頭手上的輕多了,隻有淺淺的幾道撓痕,估計再過段時間,這血撓痕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家人逼問鄭高峰撓痕從何而來,他推說是和婆娘打架。薛庭儴得到消息,讓人帶鄭高峰去看趙氏的手。

被壓著去看完趙氏的手後,鄭高峰麵色一片死寂,再也說不出任何辯駁之詞。

其實薛庭儴開始也以為是鄭老頭存心報複,可一來他已年邁,彆看趙氏是個婦人,他是個男人,可趙氏被榮養多年,體態比早先年胖了許多,以鄭老頭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將鄭氏吊死。

再來就是鄭老頭大抵想給兒子遮掩,卻用力過猛。他手上被撓成那樣,少掉的肉自然會在另一處呈現出來,可趙氏的指甲中並沒有太多殘存的碎肉。

所以結果顯而易見。

隻是鄭高峰真是因為十年前的仇恨,所以才心存報複的?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鄭高峰比他爹更嘴硬,什麼也不說,隻是冷笑說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

鄭高峰被拉出去在村裡示眾,無數的爛菜葉子和喂豬的潲水向他迎麵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