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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此冤,我這個做老師的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說不出,我羞愧得無顏見人。”

青衣人輕輕歎了一口,聲音在空氣中飄蕩著。

“安齊,應該知曉我們的處境。”

這句話方才他對自己的學生說過,如今聽起來卻有些像是在嘲諷他。

林邈頹然道:“我知曉。”

“不過是讓他再等一年,一年的時間並不長。他天資出眾,以後書院不會虧待他。”

“隻能這樣?”

“隻能如此。”青衣人站了起身,負手看向窗外:“太子的病並不單純,也是我們的疏忽,竟會生出這般紕漏,你大師兄因為此事被遷怒,隻能辭官歸鄉。我北麓一係素來自詡中立,可這中立卻來之不易,不過是多年來眾人的悉心努力罷了。

“如今北麓適逢低穀,但同時也是我們的機會,陛下忌憚吳、徐二人,沈家人因為想入閣,又和吳墉曖昧不清。陛下若想有所作為,必然不能打破平衡,所以才會有你被簡選入文淵閣。

“這是給我們的機會,也是陛下在表示他還念著舊情,可若因此事掀起風波,讓陛下誤解了。是時,若是連你也招來厭棄,我北麓將無人再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到時四麵楚歌,我北麓一係危矣。哪怕是他掙回了自己的東西,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

說完這些,青衣人就再未出聲。

良久,林邈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師叔,我知道了。”

“去吧。若是無事,少來這裡。”

“是。”

*

那份朱卷還是沒找到。

吳閣老的人翻遍了順天府藏卷之處,且禮部那裡也翻找過了,似乎那份朱卷憑空消失。

事情報上來,安伯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報給了吳閣老。

吳閣老讓人把墨卷送了過來,看完後臉色變得陰沉。

竟是這個鄉下小子!當初與沈家聯姻那事傳來,關於薛庭儴自然為吳閣老所知。

不過他並未將此人放在心上,不過是個小小的秀才,吳閣老在朝為官的這些年,無數兩榜進士對他阿諛逢迎,他又怎麼可能會將一個小秀才放在心上。

可偏偏就是這個小秀才,一路從秀才到舉人,甚至有會元之才,而他的卷子還被換給了吳文軒,如今朱卷又不翼而飛。

吳閣老當即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難道說是沈家從中動了手腳?沈家到底想乾什麼?

吳閣老從書案後站了起來,來回踱步著。

安伯見此,雖是一頭霧水,但也知曉似乎出了事。

“找人去查查那小子,越清楚越好。”

“是。”

*

井兒胡同裡,王秀已經被關在柴房裡多日。

剛開始他大吵大鬨,就被人綁了手腳,堵住了嘴。之後薛庭儴告訴了他一些事,他自己就不敢再鬨了。

王秀起初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隨著放榜之後,外麵關於王秀和楊廣誌一片罵聲,當然也有罵其他人的,但都不如罵兩人多,畢竟當初買二人的實在太多太多,雖即使中了,也賺不了幾個錢,可恰恰就有一種人賺這種小銀子。

不貪多,隻求中,一注隻能賺一錢銀子,可是十注百注呢。

可惜王秀兩人卻是落了第。

這些買了他們中的人,大抵比他們家的長輩還要恨鐵不成鋼,期間免不了有人傳些流言蜚語,說是王秀和楊廣誌兩人是故意落第,就是因為兩人被背後莊家收買了。

再加上王秀和楊廣誌兩人,自打放榜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更是坐實了這種說法。

這不,現在外麵有很多人正在找王秀呢。隻要薛庭儴將他往門外一丟,再說一句王秀在此,估計他會被人活撕了,他自然不敢再鬨騰。

不過王秀被關在這裡久了,也免不了會鬨騰一二,卻十分清楚這個度。到底能考中舉人的,又有幾個是真正的傻子,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不外乎少年成名膨脹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逢著薛庭儴來給他送飯,王秀說道。

因為許久沒打理過自己了,此時的王秀哪裡還如當初被人擁簇時風光的體麵。頭發許久未曾洗過了,一縷一縷貼在頭皮上,上麵沾了很多灰。又因日日恐慌不安,又長久不見陽光,臉皮泛著不正常的清白,皮包骨頭的。

薛庭儴沒有理他,放下飯,就打算出去。

“就你,還想動什麼歪心思,我勸你早些把我放了,我回福建去,兩廂各自安穩。任他黃水滔天,反正犯不上你我。”

薛庭儴還是不言。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受了他們坑害的,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即使心中不忿又有何用。”

這幾日,每次薛庭儴來與王秀送飯,他總會來這麼一段,大抵也是想說服薛庭儴放了他。

之前薛庭儴懶得理他,也是心中有事,今日倒是起了幾分戲謔的心思:“外麵那麼多人找你,你就不怕我放你出去,你被人活撕了?”

王秀抽搐了下臉皮,看來也是有些怕的,但徑自嘴硬:“隻要我不說,誰又認識我,待我回了福建去,山高路遠,京城的人也拿我沒辦法。這話不光是對我自己說,也是對你說。”

說到這裡,王秀複雜地看了薛庭儴一眼:“你就彆犟了,就是一口氣,吞下了也就吞下了,何必還杵在這裡,你就不怕是時對方狗急跳牆殺人滅口?”

王秀哪裡知曉薛庭儴身上發生的事,這是以為薛庭儴跟他一樣呢,隻是他認了命,對方卻沒有。

可薛庭儴聽見他的話,卻是愣了一下。

☆、第141章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薛庭儴想起自己手中的朱卷。

當時他不過是凡事喜歡留一手的的習慣, 拿到之後便扔開了。可如若真照他所想, 吳文軒會元之事,是吳錢私下安排的。為了殿試,以吳錢的性格, 必然會在吳閣老麵前演一場戲, 而吳閣老為了自己,也必然會相幫。

按照吳墉此人的個性, 若是他接手此事會怎麼做?

在那夢裡, 薛庭儴算是吳閣老一手培養起來的,甚至心性與處事習慣,也受了對方很多影響。所以薛庭儴自認, 這世上大抵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吳閣老的性子。

如果是他,他會先掃掉所有可能會出現疏漏的尾巴。

被換掉的那份卷子, 首先是要處理的, 當然還有卷子的主人。若是卷子的主人出了意外閉上嘴,任憑對手萬般計量,死無對證誰也拿吳閣老沒什麼辦法。

薛庭儴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王秀還以為是嚇住了對方, 正想出言譏諷兩句,可話還沒出口,薛庭儴就宛如一陣風似的卷出了房門。

“庭儴, 到底怎麼了?”招兒有些焦急地看著薛庭儴, 他進來後什麼也沒說, 就拉著她往外走。她手裡還抱著弘兒, 弘兒被嚇住了,看看爹又看看娘,想哭卻不知為何忍了下來。

李大田聽到外麵動靜,從房裡走了出來。

“庭儴怎麼了?”

薛庭儴也沒回答,隻是道:“去叫阿堅和秀蘭,還有八鬥,把他們都叫起來,我們要離開這裡。”

“庭儴,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忘了,阿堅留在翰林院裡趕著那勞什子史書,說是這幾日都不回來的。”

薛庭儴這才想起,陳堅奉命修前朝史書,這事就是沒準兒的活兒,若是沒有人提,修個十年八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混時間。可若是有人問起了,自然要做個樣子,所以陳堅已經有好幾日沒回來了。

“先離開這裡再說,我們先去升子住的地方。小心些,彆讓人看見。等去了後,我再告訴你具體,你現在把所有人都叫上,什麼東西都不要收拾,人先走了再說。對了,把王秀給帶上。”薛庭儴語速極快道。

見此,李大田也不敢耽誤,趕忙跑著去叫人。

打從高升他們來後,招兒就在想到哪兒找個地方安頓他們,畢竟這宅子裡住了三家人,本已是極為緊湊,再也住不下更多的人了。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招兒本來打算再尋著去哪兒買一座宅子,誰曾想斜對麵有一家的宅子往外賣。因為都是鄰居,彼此也認識,所以不用經過牙行,價格要便宜許多。

難得這麼好的機會,招兒就將宅子買下來了。

之後房主搬家搬了幾日,高升他們也是昨天剛搬進去的,幾乎沒有外人知道。

外麵天已經黑了,本來大家吃過晚飯,收拾收拾正打算歇下,薛庭儴突然叫他們走,還是如此匆忙。

洪氏本來還有些意見,可毛八鬥出於對薛庭儴的信任,顯得十分慎重,她忍了忍也沒說什麼。

一行人分批離開家裡,三月多的天,還是有些涼的,外麵黑漆漆的,隻借著月色和有些人家大門外亮著的紅色燈籠,才有了些許光亮。

高升早就收到了信兒,守在大門前。聽見有人輕聲敲門,他將門打開,在看清了來人後,就讓開身讓大家都進來了。

“這是咋了?”高升還是一頭霧水的。

“進去了再說。”

一行人湧進了堂屋,之後薛庭儴就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

“你是說怕有人殺人滅口?”

“這天子腳下,誰敢這麼大的膽子!”洪氏下意識道。

毛八鬥說:“娘,你聽著就成,庭儴的擔憂並不是沒有原因。”

“難道真有人這麼大的膽子?”洪氏小聲咕噥。

朝廷開科取士,有人膽敢眾目睽睽之下行那種鬼魅伎倆,殺人滅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事。本來大家都還有些半信半疑,想起這件事,心中卻是又沉了幾分。

“那可怎麼辦?”

“希望此事隻是我無謂的擔憂。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歇著,一切事情待明日天亮了再做打算。”

話都說成這樣了,大家也隻能散去。因為房子太小,又住進來這麼多人,致使房間不夠,隻能大家都擠著,這些瑣事就暫且不表了。

弦月如鉤,四周一片萬籟俱寂。

本來有些人家門前掛著燈籠,如今熬得久了,裡麵的燈油也乾了,隻剩下一個黑影子隨著夜風飄來蕩去地搖擺著。

夜風很大,一陣烏雲飄過來,掩住了細冷的弦月。

一陣幾不可查的腳步聲驟然在巷子中響起,哪怕此時有哪戶人家醒著,恐怕也聽不到外麵的動靜。

這些人到了一戶人家門前,為首的一個人趴在門上順著門縫往裡看。

裡麵漆黑一片,他做了個手勢,當即有人上前來,從懷裡掏出一把薄刃,隻是一插一挑,再去推門,門就打開了。

這些人腳步輕盈地進了裡麵去,讓人恍然以為並沒有人來過,隻有那黑咕隆咚的門洞大敞,昭告著來了些不速之客。

……

斜對麵的宅子裡,也是漆黑一片。

周郴順著梯子滑下來,悄悄去了一間房前,還不等他敲門,門就從裡麵打開了,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