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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見那貢院大門關上,圍觀的士子們才各自散去,等再次前來就是初八考生點名入場了。

其實這些士子們前來圍觀考官入簾,也並不僅僅是為了湊熱鬨,更是想知道考官是何許人。

因為曆來少不了有科場舞弊案發生,現在朝廷也越來越謹慎了。主副兩名考官都是到達當地,才會發下聖旨頒布姓名,同考官更是從來隱而不露。

隻有入簾時見到本人,才知曉考官是何須人也。

這一次的主考官乃是禮部侍郎黃明忠,副考官是國子監司業葉莒。兩位都是進士出身,鄉試對主副考官並無格外要求,不拘官職,隻要是京官和進士出身,都可參與選差。

至於同考官則是由地方官選任。在回客棧的路上,薛庭儴就已知曉,平陽府知府周作新,太原府知府方晉,及山西學政蘇由澗都在此列。不過方晉卻是作為知貢舉存在,並不是房考官。

薛庭儴一直皺著眉,陳堅見此問道:“庭儴,可是有什麼事,我見你從貢院那邊回來,一路上似有什麼心事。”

薛庭儴回過神來,哂然一笑:“無事,我隻是在想一篇文章。”

陳堅點點頭,沒再說話。倒是毛八鬥又插科打諢了一陣,取笑薛庭儴還擔心做文章。

之後幾人各自回房,薛庭儴閉門在房中靜坐,才繼續之前想的事情。

若是他沒有弄錯,黃明忠乃是吳閣老的人,副考官葉莒因為不在要職,在他記憶中是沒有印象的,可能背後有人,也可能沒有。

不管有沒有,按常理應該不會是和吳閣老一脈的。

其實這主考和副考之間,本不關薛庭儴一個應試士子的事,可他卻是連得三案首的小三元。

在外人心裡大抵已經將他和沈家扯上了關係。即使當時沒有,事後沈家也不會放棄網羅他。外人不知道王招娣之事,隻會將他與沈家歸做一起,而主考卻是吳閣老的人。

按照他對吳閣老的了解,哪怕此時吳沈兩家已經達到了一致,吳閣老也不會放任沈家大力培養自己的羽翼。

吳閣老就是這樣一個氣量狹小之人,隻是麵子功夫做得好,許多人不知道罷了。

可薛庭儴卻對此人非常了解,甚至比了解自己還了解對方。畢竟在那夢裡,此人是他心心念念想除之後快之人,甚至為了扳倒他,他付出了太多……

他本以為避開了沈家,就能避開吳閣老,誰曾想兜兜轉轉還是落到對方的手下。

這大抵就是所謂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本來薛庭儴這次鄉試的目標是拿下解元,如今看來解元是不用想了,不被落卷就是好的。

薛庭儴素來不是個喜歡自尋煩惱的人,凝神想了一會兒,就沒再想了。

他就不信,黃明忠敢明目張膽落了他的卷子,隻要不被落卷,至少一個舉人是沒問題的。

按下不提,很快就到了八月初八這一日。

與之前院、府縣試相同,都是還沒天亮就要出發去貢院了。不同的是,之前入考場都是考籃足以,這次卻是大包小包,每個人還背著一個考箱。

包括林邈,背後也背著考箱,手裡提著一個沉重的包袱。

鄉試考三場,每場連考三天,這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貢院裡,貢院可不會供給日常用物,這些都是需要自備的。

打從昨日起,林邈就吩咐眾人檢查好這次要帶進貢院的東西,千萬莫要錯漏。一旦進去,可再是出不來,為了防止內外串通作弊,裡麵什麼都不供應,如果真沒有帶,那就隻能自己受著。

“老師,我幫你拿吧。”李大田自詡身強體壯,即使身上背了一個,手裡拿了一個,還能再拿一個包袱。

林邈推辭:“不用,若是為師的連這些都拿不動,也不用進考場了。”

可不是如此,這般連考三天,身子稍微弱些的人,恐怕都受不住。林邈也是來過幾次了,自然心中有數。

“都到齊了嗎?那我們走吧。”

一眾人俱是緊了緊背後的考箱和手裡的包袱,像即將要上戰場的士兵一樣,充滿了無限的鬥誌。

“對了,八鬥呢?”薛庭儴的聲音讓眾人的步子俱是一頓。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後麵響起:“等等我,我來了。”

就見毛八鬥氣喘籲籲手裡拿著大包小包,還扛了個扁擔。他體積本就大,又橫著扛了個扁擔,簡直就是人形殺器。

所到之處,人人避之。

“八鬥,你做甚?”

“我找這玩意,跟客棧的夥計說了半天好話,他才借了我一根。就這還要了我一兩銀子,真是個死要錢的。”

那個死要錢的活計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房簷下,目光森森地看著這裡。反正薛庭儴借著微弱的燈光瞅著,感覺對方有一種想撲過來把扁擔奪了的衝動。

“你弄扁擔做甚?”

“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作為老師的弟子,怎麼忍心讓他老人家背著這麼重的東西。我跟你說老師,你快把那考箱解下來,剛好咱們一人一邊全乎了。”毛八鬥放下手裡的東西,又去一旁拖來兩個籮筐,而後將扁擔套在上麵。

“八鬥,你這……”

幾乎不給林邈說話的機會,毛八鬥就手腳敏捷的將他手裡的包袱拿下,又去取他背上的考箱。

林邈避也避不得,隻能任他取下了。

就見毛八鬥三下兩下把東西都收攏好,挑著挑子往前走了兩步,一揮大手,做出一個前進的姿勢:“走吧!”

隻能走了。

一眾人都跟在他屁股後麵,他身邊則跟著手持著燈籠照亮的侯四。

天還是黑的,隻有前方的燈籠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

索性趕路,閒來無事,李大田便打趣道:“八鬥,你這是厚此薄彼啊,沒說多找兩個扁擔來,給咱們大夥兒都使使。”

“就是,八鬥師弟,你這是區彆待遇。”

“去去去,你們又不是老弱病殘。”

話說出口,他才想起來‘老弱病殘’的林邈就在他身後不遠處走著,忙轉頭回來解釋:“老師,你可彆誤會,我說的不是你。”

本就是人挨著人走,他這一轉身,讓後麵的人俱是連連後退,大呼小叫,生怕被掃到。

李大田忙說:“行了行了,你趕緊走你的,彆生事啊。”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可是沒過多久,就有人在後麵竊竊私語:“你們說八鬥師弟這像不像是沙僧?”

“這哪裡像沙僧,不是豬悟能嗎?”有那老實人說。

毛八鬥這次想回頭,也沒辦法了,被機智的李大田抓住了他後麵的籮筐。他奮力掙紮兩下,都轉不過來,隻能在前麵放狠話:“你們給我等著。”

隨著陣陣大笑聲,眼見那貢院已經不遠了。

☆、第112章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貢院一般都設在城東, 取東方文明之意。$思$兔$網$

整個貢院坐北朝南, 雄踞在貢院大街之上,遙遙對著城牆馬道和坐落在城頭的奎星樓。其大門三楹,前立三門四柱石牌坊, 坊額書‘貢院’, 門額書‘開天文運’。

此時貢院門前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頭, 在四周跳躍的火把光照耀下, 頗有幾分詭異的氣氛。大街上安靜無聲,前方好像是有什麼人在訓話,反正站在薛庭儴這個位置, 是看不到最前方的。

忽地,有三聲鼓響, 貢院大門緩緩開啟了。

圍在正門前的考生都不由自主向兩邊退去, 在正中的位置空出一條通道。

人群中薛庭儴,就見視線儘頭是一道黑色的木柵欄,木柵欄裡外都站著身穿紅布馬甲的兵卒, 他們手裡舉著一根根火把, 照亮了整個貢院的大門。

有兩隊身穿大紅色布甲的兵卒,從貢院裡走了出來。這時貢院裡最高的那棟明遠樓上,有人吹響了號角。

號聲淒婉, 綿長悠揚, 那兩隊兵卒神情莊嚴肅穆, 異口同聲喊道:“有怨報怨,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這種情形,在這般氣氛下,顯得格外滲人。有那膽子小的士子,又或者是第一次參加鄉試,甚至隱隱有些腿發軟。包括毛八鬥幾個,都是眼神驚疑未定,大抵在心想這些人在搞什麼。

薛庭儴不慌不忙。林邈卻學生受到驚嚇,低聲道:“莫慌,這是龍門大開的規矩。”

正說著,一眾考官已經出現在貢院大門前,為首的正是黃明忠和葉莒。

黃明忠一身朱紅色官服,按規矩說了些勉勵以及警告勿要作弊的話,才沉聲道:“點名入場。”

柵欄被挪開了,一個個考生順著人流往裡走去。林邈卻並未動,反而對薛庭儴幾人說說再等等,進去了也輪不到他們,等該輪到平陽府的時候,估計也都中午了。

林邈猜得很準,快到午時的時候,才有兵卒喊道:“平陽府的搜檢。”

找了個牆根坐下歇腳的薛庭儴等人,這才忙不迭地站了起來,往裡麵行去了。等進去後,誰是誰,誰和誰一起就分不清了,就感覺到處都是人,人擠人的。

有兵卒呼喝道:“不準抬頭,你們跟我來,你們到那邊去,各自主動拆了發髻和衣裳鞋帽,也免得我們兄弟真動起手來,你們吃虧。”

鄉試可不同院試府試,朝廷十分重視,也因此這些兵卒們格外不客氣。事實上以前發生過類似事情,有考生當場抗議搜子們太過粗魯,卻被這些兵卒以擾亂貢院的名義給扔了出去。

兵卒是何下場且不知,反正那考生又要等三年。

薛庭儴知道這些,所以特彆識趣,主動就把發髻拆了,外衫解開,並主動脫了鞋襪,光腳站在地上。

又打開了自己攜帶的包袱和考箱,裡麵的東西一樣樣都攤了開。甚至他帶的那一小袋米,也主動解開了口袋上的繩子。

見這考生如此主動,有兩個身穿號服的搜子主動上前來道:“抬起手,站好了。你識趣,咱哥倆也速戰速決。”

薛庭儴當即高抬雙臂,這搜子看模樣像似個老手,他幾乎沒感覺到太多的碰觸,整個人就被從上到下搜了一遍。

然後就是攜帶的那些東西,硯台被拿起敲了敲,墨錠和毫筆也被人研究過了。甚至是那袋米,也被人也伸出大掌,在裡麵來回翻攪了幾個來回。薛庭儴並沒有帶乾糧饅頭什麼的,他知道即使帶了,也沒辦法再吃。這種東西帶進來,都是會被劈開成幾瓣,檢查其中有沒有夾心的。

“好了,收拾吧。”

此時薛庭儴也穿好衣裳了,顧不上自己披散的頭發,將散落在外麵的東西一一都收了回去。

彆看薛庭儴這邊搜得順利,彆處可就沒這麼好了。

有些士子因為這些搜子亂翻自己的東西,一陣大呼小叫的,把這些軍爺們叫煩了,就有人刻意刁難他們,甚至有人命一名士子蹲下來學蛙跳,這是在檢查他□□中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