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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炒肉。一個餅解決所有問題,有肉有菜又耐餓,而招兒給他帶了兩個,其他人都是一個。

她還是心疼他的,明明自打早上起來後就不理他了,僅是之前入考場時兩人說了一句話。

有衙役提著水壺走來,薛庭儴要了一杯熱茶,隻一杯熱茶竟要了二十文錢。薛庭儴也未說什麼,從書袋中掏出錢付了,換了茶來。

就著茶吃餅,有滋有味的,而他又不禁想起昨晚來。

*

見那縣衙大門從裡麵關上,招兒左顧右盼,發現前來送考之人竟都沒走。

而薛青山更直接,就在一旁找了個石階坐了下來。

招兒懶得跟他說話,就去問薛青槐,薛青槐曾經來陪薛青山考過,自是清楚其中門道。

問過後才知道,縣試一場考一天,以不續燭為限。也就是說天黑看不見了就得出場,是不允許挑燈繼續考的。當然也可以提前出場,且提前出考場的人很多,甚至其中還有個頭牌、二牌、三牌之說,不過他也說不清楚,隻讓招兒等著看就好。

於是便都等了起來,期間招兒還跟高升離開了一趟,一是上茅廁,二來也是買些吃的回來。

等過了午時,離開去用午飯的人越來越多,但大多都是和招兒他們一樣,隨便買一些吃的就回來了。

而伸著脖子看那縣衙大門的人很多,經過薛青槐的解釋才知道,原來若是要提前出場,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左右了。

考場中,薛庭儴長出一口氣,擱下手中的毫筆。

而他的麵前,每頁十八行,每行十四個字的呈文紙已經寫滿了字。逐頁又看了一遍,他將卷子擱在條案左上方,便開始收拾桌上的筆墨和書袋。

早有巡視的衙役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詢問薛庭儴是否要提前交卷。

衙役眼中有些訝異,曆次縣試提早交卷的不是沒有,但按他的估計恐怕還要再等一會兒才有人交卷,沒想到這麼早就有人交了。

他並沒有當即便收走薛庭儴的卷子,而是等他收拾好所有東西,帶著他一同去了徐縣令麵前。

徐縣令接過卷子,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甚至連多餘的笑容都無。

薛庭儴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局促,為官者大多如此,私下與堂前的表現都是不一的,若是他因之前徐縣令對他和顏悅色,就不識趣地自己湊上前逢迎,恐怕是不會得來誇讚,隻會是驅趕。

薛庭儴被衙役領了出去,而因為他的提前交卷,引來許多人內心焦躁自是不提。他到了大門前,卻沒能出去,而是有人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繼續等著。

是的,就是繼續等著。

因為考場上的規矩,湊夠十人才會開門放行。

他竟然忘了這個規矩,也是那個夢裡他極少提前交卷過,忘了這茬。

薛庭儴百無聊賴地等著,終於等來第二個提前交卷的,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人多了,難免會互相比較,尤其既能提前交卷,說明還是有一定本事的。不是對自己信心滿滿,也不會提前交卷啊。

年紀都不大,免不了自得意滿,就有人互相探問第一道四書題是如何寫的,怎麼破的題,說出來讓大家評一評。

而薛庭儴明顯在裡頭年紀最小,之前第二個提前交卷出來時,看見他就很訝異,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就有人心中暗忖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抑或是索性知道自己考不中,就胡亂寫一寫湊數即罷。

其實說白了,能提前交卷的誰不知道頭幾牌的特例,就想博個大出風頭,也就薛庭儴是個愣頭青。

所以這探問主要就衝著薛庭儴來了。

薛庭儴才沒興趣跟這些人來個什麼意氣之爭,不是他武斷,而是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和平處之,而這些人如此問他,不外乎想踩他一踩,哪怕他文章似錦,也會被評得一無是處,平白讓心情不好。

他正想著脫身之法,就見第十個人出來了,忙對衙役說可以開門了。

吹打班子早就在一旁候著了,一見衙役們抽離門閂,便湧了上來。等大門開啟,這一行十名考生步出去,身後是吹打歡送,好不威風。

招兒昨晚沒睡好,今天又起個大早送薛庭儴來考場,早就困了。

精神正萎靡著,突然聽到這吹打聲,當即一個激靈,扭頭就見薛庭儴走在正中間,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當即蹦了起來,心怦怦直跳,見薛庭儴下了台階,她忙就跑了過去,牽著他的手,傻乎乎地問:“中啦?”

薛庭儴點點頭:“中了。”

招兒克製不住地想笑。

這邊的動靜也讓旁邊所聞,聽這小子大言不慚說自己中了,那譏諷恨不得從眉梢上飄出來。

有的不說話,有的忍不住道:“這位小友還是不要太過著急的好,此不過隻是頭場,中不中還是另說。”

“就是,真當自己是文曲星轉世!”

這些個考生還秉持著君子風度,不好出言開嘲,可一旁就有人忍不住了。反正他們是來陪考的,既不是讀書人,自然也沒有君子風度。

聞言,一旁的數位考生俱是麵帶微笑,那笑容裡的意思可想而知。

招兒心裡有些慌張,即使她不懂這些,也知道是小男人說大話,被人拆穿了。可在她心裡,一直有個底線,那就是誰都不能欺負小男人,她正想用自己的利嘴還回去,就被薛庭儴拉了一下。

“你又不是縣尊大人,又豈知我就不能中了。”

聽了這話,眾人才想起倒也有考了頭場,就不用考剩下幾場的特例,那就是在第一場拔尖者,破格保送府試。

非是才華橫溢者不可得,非是拔尖中的拔尖不可得,非是縣令大人在看過第一場的試卷,就斷定此人打底也是個秀才起步不可得。

而其中最後這一項最難,因為一般做官都是謹慎為之,文無第一,這是自古老話,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一縣之尊如此斷定,若是此人府試院試失利,等於是自打臉,一般人都不敢輕易下這種斷定。

當然也有例外,不過極少極少。

“就你?”終於有考生忍不住了,當麵諷刺出聲。

薛庭儴點點頭,不退不讓:“就我!”

眾人嘩然大笑,簡直就像看到什麼傻子。

薛青山在一旁直想捂臉,不過薛庭儴到底姓薛,沒得連累他也丟臉。他忙上前斥了一聲道:“庭儴,不可如此妄言。”又對其他人拱了拱手:“小侄兒狂妄,諸位還望莫要見怪,他也是第一次下場。”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個愣頭青啊,怪不得如此狂妄。

轉念一想,此人年幼,且還是第一次下場,考不中也是正常,也不知到時候知道自己犯了這種傻,回家會哭成什麼樣。當即也就沒再說什麼了,不過眉眼之間鄙夷不屑居多。

就在這時,縣衙大門從裡麵打開了。

因為太突兀,所有人都不禁看去,要知道開門放行得湊足十人才可,難道這麼快二牌就出來了?

正想著,卻沒聽到敲鑼打鼓聲,就見一個衙役急匆匆跑出來。

他一看到薛庭儴,眼睛就是一亮,跑了過來:“薛公子薛公子,還行你沒走。”

“不知——”

“小的代縣尊大人傳話,後麵幾場薛公子不用來了,隻待放榜之時來看即可。”↙思↙兔↙在↙線↙閱↙讀↙

一眾人的下巴當即掉了下來。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作為這次縣試的主考, 徐縣令同時也是判卷人。

他一個人要在短短的一日裡判數百張卷子, 並要在第二場開考之前放榜,自然要挑燈夜戰,徹夜不眠。即是如此也不一定能完成, 所以徐縣令心裡是希望考生越早交卷越好的。

薛庭儴那麼早交卷, 他也有些詫異,可當接過卷子隻是掃了一眼, 他就知此人絕不是自暴自棄, 胡亂作答一通,才提前交卷。彆的不說,隻憑這上麵端正秀潤的字, 任是哪個考官也挑不出個錯來。

不過即使心中欣賞,徐縣令也不會說出來, 這是官場大忌。

等薛庭儴離開後, 他才定睛去看麵前的卷子。看完後,撫掌大讚,隻差明說此試卷堪稱完美。

其實作為科舉的第一步, 縣試的主考官是非常尷尬的, 即能作為堂堂一大縣的知縣,必然是正經科舉出身。論起科舉經驗,徐縣令可謂是極為豐富, 什麼樣的題他出不了, 可偏偏他是院、府、縣試中, 最末一位, 出題得是斟酌了再斟酌。

他出的題不能太難,不然後麵府試、院試題目容易,不是掃了上峰的麵子?也不能太易,這樣降低了縣試的難度,於己不利。

為了這次縣試的題,徐縣令可是斟酌了又斟酌,才定下這道正場中最重要的四書題。既不會喧賓奪主,又不會太簡單。

因為題目太中庸,就會顯得文章不出彩,而要想把一個平庸的題目寫得奪人眼球,就需要一定功底了。

徐縣令所讚正是這一點,於他來看,這張卷子破題之巧妙,你乍一看去不會覺得驚豔,可細細品過去卻發現此題除了這麼破,竟沒有比此更為合適的方法。

至於另一點,就隻有科舉經驗豐富之人才能看出了。徐縣令年逾四十,若論起他的人生經曆,隻應了一句話,否極泰來。

前三十年他屢試屢落,近四十的人還是‘童生’。童生雖叫老爺,可並不代表童生都是老的,越老的童生越不值錢。可突然他有一天開竅了,一路從秀才到舉人再到進士,人人都說他是厚積薄發,隻有徐縣令自己知道他是開竅了。

而這張卷子就讓他看到一個開竅的人。

若這張卷子讓他給出一個評語,那就是四平八穩,光明中正。

破題破得恰到好處,承題、起股等都是多一分太肥,少一分不美,尤其在揣摩考官心意,貼合朝廷大方向,做得最是讓人驚歎。

要知曉年輕都是氣盛的,所以難免在應試文章中顯得激進,或是躊躇滿誌,時不待我,或是劍走偏鋒,以奪人眼球,抑或是科場不順,心中有無限鬱氣。

殊不知時不待我,必然會顯得焦躁急切,急切就會生錯,就會顯得浮躁。

既然叫劍走偏鋒,必然需要碰到懂的伯樂才會欣賞,若是碰見一個恰恰不吃這套的考官,隻會適得其反。這也就是有些人明明公認的很有才氣,卻屢試不中的原因。

同理,文章中帶著怨氣,誰願意去取一個對朝廷乃至考官生怨的人